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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河拆桥是帝王将相的基本操作,但是没拆好,也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泥土清香 2021-01-30

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08-26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安皇帝 延光四年 公元125年
阎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惲、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
辛卯,丰、惲、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贬宝及弟子林虑侯承皆为亭侯,遣就国;宝于道自杀。王圣母子徙雁门。
于是以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译文】阎显妒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望又高,于是指使有关官吏弹劾道:“耿宝和他的同党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恽、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王圣的女儿某永(姓氏不详)等人,互相阿附,结党营私,作威作福,都大逆不道。”
(四月)初五,樊丰、谢恽、周广全部下狱处死;家属流放比景郡(越南)。耿宝和弟弟林虑侯耿承都贬为亭侯,遣返封国;耿宝在归途中自杀。王圣母女,流放雁门。
于是任命阎景为卫尉,阎耀为城门校尉,阎晏为执金吾,兄弟都在当权机要部门,肆意作威作福。
【解析】这一年,安帝死于南巡途中,陪同的阎后秘不发丧,急行军赶回洛阳皇宫,随后立济北王刘寿的儿子,北乡侯刘懿为太子;安帝的亲生儿子,废太子济阴王刘保,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三月十三的事。
事见:历史猫腻中,隐约透露着配角变主角,精密计划,一步步夺权的意图
四月二十八,刘懿登基,史称少帝。
随后,阎家就开始清算耿家,于是就有了开篇材料中的:
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惲、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
耿家和阎家是什么关系?我们可以看看前面的材料: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数为叹息。
京、丰惧有后害,乃与阎后妄造虚无,构谗太子及东宫官属。帝怒,召公卿以下,议废太子。耿宝等承旨,皆以为当废。
废太子的事情,是阎后牵头,由大将军耿宝施压来促成的。事见:唯一值得无限左倾冒险的,是博取强弱互化的关键机会
阎家根基太浅,阎皇后的父亲是长水校尉、爷爷是步兵校尉。父祖都是北军五校的出身,影响仅局限于禁军。
阎后的上位,根本原因在于先前邓家掌权,邓太后不允许有其他牛逼外戚存在,因此不准安帝迎娶像自己、马后、窦后这样的豪族勋贵式皇后,弱势的阎后得以上位。
因此,阎后是风口上的猪,只是乘风扶摇直上;但论根基,和北境的耿家,根本没法比,耿家带资进组,从上谷太守耿况,云台名将耿弇开始,就是东汉的原始股东了,这是100年前的事了。
之后的100年,东汉王朝在西北有羌乱、胡乱,东北有和鲜卑、乌桓、匈奴等势力的纷争。
因此西北的马家(伏波将军马援一系),东北的耿家(建威大将军耿弇一系),由于历史形势的需要,抗击外敌的需要,一直活跃于政治舞台。
材料中说的耿宝威望很高,可不是说耿宝本人,而是耿宝家族在北境深耕了100多年的政治资源,北境之王当之无愧了。
本来,阎家和耿家是好搭档,阎家坐拥太后的名分,睥睨京师;耿家有北境之王的称号,阎耿合作,所向披靡。
这也是阎皇后之前能够取得成功的基础。现在可好,刚刚取得一点政治资本,阎皇后就开始清算耿家了,将耿宝贬到了封国,耿宝于半路自杀,这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就说不清楚了。
在君临城的奶德史塔克死了,可北境的狼家还在呢。在洛阳的耿宝死了,可北境的耿家势力还在呢。
耿宝的死,标志着掌控洛阳的阎太后,和北境的耿家彻底决裂,耿家被排挤出了中央的政治舞台。
阎家的失败,就失败在这种两面三刀上。政治虽然没有具体的规则,但人心有规则,人心趋利。
阎家对耿家的清算,表面看起来是阎家胜利了,但这种胜利只是暂时的。耿家的失败,使得豪族勋贵充分认识到了阎家想要独享权力的野心,连耿家都容不了,难道能长久容得下我们吗?
而中常侍樊丰的处死,让宦官胆寒,樊丰是什么人?汉安帝死在南巡途中的时候,樊丰也是在的:
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曰:“今晏驾道次,济阴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驱驰行四日,庚午,还宫。
樊丰参与了秘不发丧,可以说北乡侯得以登基,阎后得以控制洛阳,少不了樊丰的配合。樊丰是功臣。
而王圣母女,之前也深度参与了对废太子刘保的攻势:
王圣、江京、樊丰等谮太子乳母王男、厨监邴吉等,杀之,家属徙比景;
这些昔日的合作伙伴,在阎家霸占太后的高位之后,全部被一杆清台了,过河拆桥未免太快了。
我认为,这就是阎家失败的根本原因,过河拆桥不是问题,刘邦也对异姓王过河拆桥,韩信、英布、彭越纷纷白送,最后拆来了几百年的大汉江山。
可阎家对耿家对宦官过河拆桥,却是在自毁长城,最终导致不得人心,酝酿出了宫廷政变,短短七个月的功夫,阎家就失败覆灭了。
同样是过河拆桥,汉高祖刘邦和阎家却拆出了截然不同的结局,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的不同:
一、形势不对
刘邦针对异姓王的过河拆桥,和阎家针对耿家、宦官的过河拆桥,最大的不同在于双方所处的形势是不一样的。
刘邦开始打击着手打击异姓王的时候,当时天下已经形势上统一,刘邦占据着天下几乎一半的土地,占据着皇帝的名义,是绝对的控股股东打击小股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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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可以采取拉打结合的手段,一边拉拢长沙王、赵王,一边打击梁王、楚王、淮南王、韩王、燕王。
而阎家不一样,此时的阎家,远没有资格过河拆桥。阎家的优势,一是掌握着太后的名头,控制着皇宫以内,辐射洛阳以及周边:
于是以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然而,当时的东汉,地方上山头林立,阎家这样的实力,清算耿宝,就等于撬了耿家在中央的话语权。
得罪耿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阎后通过这件事透露出来的政治倾向,为人所不容,连耿家都不让染指朝政,都遭到清算,那我们这些无功之人,今后岂不是要唯唯诺诺,毫无机会可言?
这是各地豪族勋贵最不能容忍的,没有中央的参政议政权,就无法为自身争取权益,地方豪强当然不认可这样的中央政府。
倘若阎家如刘邦一样,有五成以上的控股势力尚且罢了,问题是当时的形势下,阎家的势力范围仅限于洛阳,甚至仅限于皇宫,无非是掌握着皇帝和太后的名头而已。
阎家的野心,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们所拥有的实力,因此,此时的过河拆桥,人心不服。这就好比刘邦在楚汉相争的时候对韩信过河拆桥一样,是什么结局就很难讲了。
二、姿势不对
(阎后)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惲、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
在实力不足以硬刚的条件下,过河拆桥的基本操作是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从来没有像阎后这样一口气打击各种势力的。要清算耿宝就清算耿宝,何必一下子牵扯宫中这么多人?
一下子牵涉宫中这么多人,是造成后续宫廷政变的直接原因:
十一月,乙卯,孙程、王康、王国与中黄门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泛、马国、王道、李元、杨佗、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等聚谋于西钟下,皆截单衣为誓。
丁巳,京师及郡国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会崇德殿上,因入章台门。时江京、刘发及李闰、陈达等俱坐省门下,程与王康共就斩京、安、达。
从表面上看,阎家拉下台的是宫中的宦官势力,这些宦官势力为什么十八个人就敢于搞宫廷政变?为什么能够悄无声息的进入尚书省?
俗话说不谋于众,为什么这群人从十一月乙卯(初二)聚会,到丁巳(初四)行动,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阎家兄弟分别担任卫尉、执金吾、城门校尉,掌握着洛阳的所有武装力量,竟然事先毫不知情?
其原因就是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在整合运作整个系统,帮助宦官打通各个关键环节,所以18个宦官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尚书省杀人,阎家的关键岗,早就被背后的势力黑虎掏心般掏空了。
比如说:
显弟卫尉景遽从省中还外府,收兵至盛德门。
孙程传召诸尚书使收景(卫尉阎景)。尚书郭镇时卧病,闻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车门,逢景从吏士拔白刃呼曰:“无干兵!”(不要挡道)
镇即下车持节诏之,景曰:“何等诏!(什么诏书)”因斫镇,不中。镇引剑击景堕车,左右以戟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狱,即夜死。
阎景身为卫尉,是北军最高长官,北军五校都归他管,结果却被执勤的尚书带着禁军抓了,而且当时阎景是带着兵的,却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打斗,手下的兵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郭镇的禁军将阎景控制住。
宦官十八个人就敢闯进尚书省杀人,执勤尚书提着脑袋听宦官的指令卧病行事,阎景的兵漠视长官生死,见死不救。
由此可见,阎家兄弟的卫尉、执金吾、城门校尉,这种京城军事长官的头衔,都只是印在名片上的称呼而已,关键时刻,没人卖命。这说明阎家被人架空了。
区区十几个宦官能有这个资源整合能力吗?我看是没有这个威望的。只有豪族贵戚才有这个资源整合能力。宦官只是棋子而已,背后一定有更强的势力提前打通了各个环节,使之环环相扣。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就是阎家过河拆桥的姿势不对,犯了众怒,阎家排挤所有人,同时就会被所有人所不容。
这就好比刘邦同时宣布韩信、彭越、英布、韩王信、燕王、长沙王等等谋反一样,大家自然立刻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刘邦。
尽管刘邦是控股股东,如果像阎家这样过河拆桥,打击面过大,导致犯了众怒,而不是一个个的来,那也是胜败难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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