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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联

 东营微文化_ 2021-01-31

写春联

父亲不识字,过年总为写春联犯愁。每次求人写春联,感觉欠人家很大人情。看到父亲为春联忧心忡忡,我告诉父亲:“这学期老师教了写大字,今年我来写春联。”
父亲买来红纸,我研墨,开始写春联。我写的第一春联:迎新春福寿长存,庆佳节喜气满堂。父亲看着我认真的样子,满脸喜悦,指着纸上的字说:“这是福字,是不是?我认识。”父亲边欣赏着我写春联,边帮我打下手。小心地把写好的春联放到空地上,细心地铺平,认真地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年,我还是小学生。在父亲眼里,写春联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孩子有出息了。
新年匆匆,写春联的时光就更快了。临近过年,我留意谁家在写春联。字有好孬之分,春联的内容却都差不多。别人写的春联,我默记于心。回家写在本上,以备自己写春联时用。
课堂上跟老师学过写毛笔字。老师说我写字板正、大气,是块“料”。上小学时,教室没门没窗,自家带的板凳做课桌,老师边种地边教学。现在回想那场景,令人心里酸酸的。知道自己写的大字拿不上台面,很想好好练练。家里笔墨砚都有,就是缺纸。哥哥用过的作业本,我用反面做笔记本。用珍贵的纸张练字,那太奢侈了!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
大字没练好,丝毫没有影响我写春联的热情。在父亲眼里,我帮他完成了件大事。父亲不在乎写得好赖,不认得啥内容。红纸黑字,贴在门上,就有年味。有时候让我读给他听,他连连点头:“好,好,很吉利。”
年初一,在村里拜年,我欣赏别人家的春联。好的春联我铭记于心,一副副春联寄托着乡亲们无限期望。我揣摩人家如何写,琢磨如何布局更好。看看人家的联,瞧瞧自己的字,自愧不如。尽管如此,从未打消我写春联的积极性。我明白,我写了,父亲就心安。
上高中时,路过学校旁边一个村,被各家的春联吸引。刚过完年,每户的大门上贴着春联。一个个斗大的字,贴在大门上醒目、庄重。家家户户,春联各异。对门之间,字有千秋。我停下自行车,静静地看了半天。春联字体端庄,笔力虬劲。站在那儿,我自言自语:这春联写得真好。
来来回回路过多次,每次都会停下多看几眼。春联贴在大门上,像门神一样守护平安。现在想来,九十年代初就有了城乡差距。我们村谁家有个栅栏门,就很不错了。像这样的深宅大院,只有城中村才能见到。春联的差距彰显城乡间的不同。
外村的春联让我长了见识,大学图书馆让我开了眼界。图书馆有书法杂志,里面有书法大咖的文章。我渐渐知道颜柳欧赵,了解苏黄米蔡,辨认隶楷草行,喜欢《兰亭集序》。做人与书法有相似之处,一点一横彰显书法功底,一行一动蕴藏做人涵养。年轻的时候基础打得好,长大了才能成为国之栋梁。楷书写不好,字写得再花哨,也是花拳绣腿。那年寒假,首次对写春联有了畏惧心理,自己写得不好,贴在门上让人笑话。父亲说:“每年指望你写春联,怎么出去上了半年学却退步了!”
理论文章看得多,字练不上,终究是“纸上谈兵”。以前写春联,手没抖过。这次提起笔,手腕打颤,怎么也稳不下来。心里想得好好的,写出字来却横竖不是。勉强写完一联,却发现有的字多了笔划,只好撕了重来。那年写春联,是最漫长的一次。现在回想起来,有“邯郸学步,失其故步”意味。
媳妇上师范时学过书法。见我写春联时拿笔的姿势不对,便教我如何拿笔,如何落笔收笔,如何运笔。说着说着,她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我让她帮我写春联。她信心满满,提笔写了一联,不够自然流畅,自言自语道:“真是眼高手低啊!”
年集上出现了卖春联的,我跟父亲商量:“在集上买几副,就不用写了。”
父亲说:“买的和自己写的能一样么!”
每年过年,父亲早早买来红纸,盼着我回家写春联。我从不让父亲失望,年底事情再多,也会抽时间完成父亲交办的任务。
时光荏苒,父亲已去世多年,我已不再动笔。临近春节,社区给各家各户送春联。印刷的春联字体飘逸,质地讲究,贴在门上喜庆。父亲如果还在,该不为春联犯愁了。
写春联,已是过年的美好记忆。每到写春联的日子,时常怀念勤劳朴实的父亲,那位欣赏我写春联的老人。

作者简介:张兰阁,山东利津人,出生于七十年代初,喜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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