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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的冬至

 四十八顷氏 2021-02-02

冬至作为一个节日,至今已有2500年以上的历史了……

安身静体

据记载,周秦时代以冬十一月为正月,以冬至为岁首过新年。

《汉书》有云:“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也就是说,人们最初过冬至节是为了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古人认为自冬至起,天地阳气开始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始,是大吉之日。因此,后来一般春节期间的祭祖、家庭聚餐等习俗,也往往出现在冬至。冬至又被称为“小年”,一是说明年关将近,余日不多;二是表示冬至的重要性。周历的正月为夏历的十一月,因此,周代的正月等于我们现在的十一月,所以拜岁和贺冬并没有分别。直到汉武帝采用夏历后,才把正月和冬至分开。

在汉代,以冬至为“冬节”,官府要举行祝贺仪式称为“贺冬”,官方例行放假,官场流行互贺的“拜冬”礼俗。《后汉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在这一天,朝廷上下要放假休息,军队待命,边塞闭关,商旅停业,亲朋各以美食相赠,相互拜访,欢乐地过一个“安身静体”的节日。魏晋南北朝时,冬至称为“亚岁”,民众要向父母长辈拜节;宋朝以后,冬至逐渐成为祭祀祖先和神灵的节庆活动。实际上,这与原始的宗教信仰有关,比如萨满教!

一般认为,萨满教源起于原始的渔猎时代,信奉的是“万物皆有灵”的“多神论”。而且,在各种外来宗教先后传入之前,这种宗教信仰几乎独占了我国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坛。它在我国北方各民族中间的影响根深蒂固。后来,佛教或伊斯兰教成为主流宗教信仰,但在我国北方的一些民族中,仍然可以看到萨满教的遗存。比如,在一千多年前,活跃在赤峰地区的契丹人,他们最早的宗教就是萨满教,直到耶律阿保机时期,佛教才逐渐占据了人们的信仰空间。

国之大事

《左传·成公十三年》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句古汉语的意思非常直白,国家最重大的事务有二:一是祭祀,二是战争。祭祀,反映了古人对天地、神明、自然界、先祖等的敬畏与崇拜;战争,则反映了古代社会的统治者们崇尚武力征伐的思想。现在,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国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意识形态(祀)和军事力量(戎)。

在一千多年前,契丹人在过冬至日时也是非常隆重的。这一天,他们要杀白羊、白马、白雁以作“牺牲”,祭祀天地、神明和祖先。

在中国古代,祭祀时要用纯色全体牲畜,以示“纯洁”之意。其中,色纯为“牺”,体全为“牲”。后来,“牺牲”就泛指用其他动物所作的祭品了。比如唐时的白居易在《自咏》诗中说:“老龟岂羡牺牲饱,蟠木宁争桃李香。”清朝叶廷管的《鸥陂渔话·海外二奇人》:“方伯为坛海滨,陈列牺牲,取韩昌黎文读而焚之,鳄鱼遂遁去。”

在前文已经提到了,契丹民族最早的宗教信仰也是原始的萨满教,相信灵魂不灭。这是在生产力极端低下时,人们面对这个无法解释的世界而产生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认知活动。当时的人们无比虔诚地崇拜着天地、日月山川、祖先、动物,甚至哪怕是一根小草、一块石头,也可能成为被他们神化的对象。而且,在他们的眼里,它们也需要吃喝玩乐,喜怒哀乐,并且有着巨大的超人力量。所以,契丹人也和其他原始民族一样,定时或定期地祭祀它们,以求能够得到保佑或帮助,而祭祀的最高规格就是燔柴或血祭。

所谓的“燔柴”,是指古人在祭祀时将玉帛、牺牲等置于积柴上而焚之。《仪礼·觐礼》:“祭天,燔柴……祭地,瘗。”《尔雅·释天》:“祭天曰燔柴。” 邢昺疏:“祭天之礼,积柴以实牲体、玉帛而燔之,使烟气之臭上达於天,因名祭天曰燔柴也。”发展到现在,在清明节焚烧冥币即是其简化版吧!

血祭,又称红祭或生血祭,一般是指宰杀牛、羊、马等动物作为牺牲来敬献给神灵;或者是用这些动物先祭祀,然后再宰杀。血祭中还有一种被称为“大红祭”的,是专指杀活人来作为牺牲以祀神的。

在原始宗教中,人们相信无法改变的自然界具有无比强大的神力,无所不能,遂心生敬畏之心。于是,既然自然界如此神圣,那么逝去的先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也一定具有无比的神力了。因此,人们在祭祀自然界的万物的同时,又会将逝去的祖先敬若神明了。很多的时候,他们在祭祀万物的时候,也是在祭祀他们的祖先。比如,契丹人祭祀最多的是木叶山。

那么,契丹人的木叶山到底在哪儿呢?至今还没有定论,有人认为即现在的翁牛特旗海金山,有人认为在宁城,有人认为在阿鲁科尔沁旗,总之是众说纷纭。但据辽史记载,木叶山的确是契丹人的神山,是这个民族的起源之地。而这也是那个著名“青牛白马”传说的最主要背景。因为这个传说流传甚广,在这里就不多嘴了。实际上,与契丹有关的传说还有很多,比如说,在很久以前,契丹族还有一个首领叫喎呵,头上戴着野猪头,身上披着猪皮,住在帐篷里。后来他的妻子偷了他身上披的猪皮,喎呵就从此不见了。契丹人又推举了一个首领,叫昼里昏呵。昼里昏呵养了二十头羊,一天吃十九头,留下一头,第二天仍然有二十头羊;他又吃了十九头,留下一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他还是有二十头羊。这两个故事听起来很是离奇,当然绝不会是真事。不过,从这两个故事里可以看出,当时的契丹族社会正从狩猎生活向畜牧生活过渡。在这里,我们或许可以展开丰富的想象,想象着一千多年前的老哈河和西拉沐沦河是何等的水量充沛,木叶山下是茂盛的森林和平坦的草地,为契丹人的生存提供了保障。契丹人在木叶山上建起了两座庙,奇首可汗(白马男)的庙在南边,可敦(青牛女)的庙在北边,还将他们的八个儿子即契丹古八部的八个部落首领也塑了像,以供祭祀。其实,这与中原文化当中的“天人合一”是不谋而合的,或许原本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吧。每逢行军或春秋时祭,契丹人还必杀青牛和白马,以示不忘本。因为他们相信,白马和青牛的血液里流淌着灵魂,是奇首可汗和可敦的坐骑的灵魂。契丹人骑着祖先传下来的青牛和白马,挥动着镔铁弯刀,四处争战劫掠。因为这种劫掠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性,出师前进行一番祈祷与占卜是不可缺少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一种仪式。

大兴佛事

史料有载,公元919年10月,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西征讨伐乌古部时,突然遭遇大风雪,部队无法前进,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在这种紧急情况之下,耶律阿保机进行过一次血祭。这说明,在契丹人建国之初,原始的萨满教还是非常盛行的。契丹人东征西讨,俘掠了大量的中原人。这些中原人大多信奉佛教,而佛教显然要比原始的萨满教进步很多,改变了一部分契丹人的信仰习惯。从此,佛教进入契丹人头脑,而萨满教则随着契丹社会的汉化程度的一步步加深,失去了统治地位。

公元936年,辽太宗耶律德光为了得到垂涎已久的燕云十六州的大片土地和大量人口,扶助石敬瑭在中原建立起后晋。石敬瑭在耶律德光面前自称“儿皇帝”,认契丹人做了干爹。太宗耶律德光得到燕云十六州后,率大军进入幽州城,进入当地著名的佛教圣地——大悲阁。大悲阁内有一尊白衣观音塑像,栩栩如生。德光站在这尊白衣观音像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忽然对左右说道:“一白衣神人曾托梦与朕,命朕帮助石郞(石敬瑭)为中原之主,原来神人在此呀。”言罢下拜,然后命手下人将这尊白衣观音像移到木叶山,奉为耶律氏的家神,春秋祭祀。木叶山之于契丹人,犹如中原人之昆仑。德光将观音像移到木叶山,可见契丹皇帝对佛教的重视程度了。或许正是从这一刻起,白衣观音正式替代了萨满巫师吧。

辽圣宗耶律隆绪时代,契丹贵族在全面接受中原文化的同时,佛教又有了更广泛的传播。每年正月,承天太后萧燕燕都要在宫中素斋一月。公元986年,统和四年,隆绪为了庆祝对宋作战的胜利,诏令上京开龙寺大兴佛事一个月,布施僧尼上万之众。但是,虽然耶律隆绪和萧太后信奉佛教,却知道适可而止。他们曾下令不得私度僧尼,这就限制了出家人的数量。到兴宗以后,佛教却在契丹泛滥了。甚至,在公元1038年,重熙七年,兴宗耶律宗真竟然也受了戒,与当代名僧海山大师成为朋友,亲赐海山为“崇禄大人,辅国大师”。他和他甚至对榻而卧,吟诗唱和。到了辽道宗耶律德光时期,佛教的盛行更是到了一种瞠目结舌的地步。耶律洪基不但亲自登坛讲经,还命人用白银千两铸造了两尊佛像,在佛像背面刻上字:“愿后世生中国”。公元1072年,咸雍八年三月,在春、泰、宁江三州,一日内就有三千人落发为佛门弟子,道宗还创下了一年施饭与三十六万僧尼的纪录。

在这一时期,佛教开始与政治结缘,二十多个佛门中人参与了国家政事。很多趋炎附势之人发现这是一个政治投机的机会,便投其所好,不惜让自己的儿女为僧为尼,以求得高位。甚至,连取名字也多与佛教有关,如圣宗的小名叫文殊奴,世宗女叫观音,景宗女叫观音奴,道宗宣懿皇后的小名叫观音;臣属中,则如耶律和尚、耶律佛顶、萧观音奴、萧和尚、弥勒奴等。对此,史家叹息:“辽以释废。”不是没有道理的。佛教的盛行,使契丹社会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僧侣阶层,大批有劳动能力的男女脱离了生产,过起了寄生或半寄生的生活。到了天祚帝时,由于长期受佛门的影响,契丹这样一个尚武善战的民族,已是国力日衰,危机四伏,再无铁马弯刀之气了。

奢极必衰

冬至这天,契丹皇帝会面向北方,以白羊、白马和白雁的“三白”之血望祭黑山,不拜黑山是不能进山的。因为契丹人相信,黑山的山神掌握着他们祖先的魂魄。契丹人认为,在死后,他们都要魂归黑山。黑山即现在的巴林右旗北部索博日嘎苏木北塞汗罕乌拉山,如今在这座山的南麓还能发现祭祀的遗迹。

在我国古代的阶级社会里,帝王贵族们在生前享受人间富贵,死后还要厚葬,这就是“视死如视生”吧。如著名的河北满城汉墓,墓主为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夫妇。他和她在生前穷奢极端,死后也要华贵至极,身穿全套的金缕玉衣。在契丹贵族墓中,也有十分奢华的葬衣,金属的网络和金属面具以及金属足具等。金属网络的质地也不相同,有银丝的,有铜丝的;从规格上分,有全身网络和手足网络。金属面具有金、银、铜、鎏金、铅等质地,金属足具有银靴和铜靴、铅靴底等。已发现的金属面具和金属网络及足具的辽墓有七十多座。其中,目前发现规格最高的当属陈国公主和驸马肖绍矩的合葬墓。

陈国公主是圣宗皇太弟耶律隆庆的女儿,驸马肖绍矩则是仁德皇后之兄,泰宁军节度使。这二人在死后均穿上了整套的金属殓丧服,面具为金质,网络为银质,然后再足穿金花银,头戴鎏金银冠。这在已发现的辽墓中,是金属殓服使用最全的。对于契丹贵族的这种特殊葬衣,最实用的结论是罩护尸体,使其不至于散乱,为了保持生前的体态不变。因为他们相信,灵魂不灭。

冬至,夏至,周而复始,皆有定数。而盛极必败,奢极必衰,又何尝不是一个定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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