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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奖赏

 四十八顷氏 2021-02-02

还不赶紧

   时光留给我们的,无论是好是孬,都是最高奖赏!

POINT

1

爷爷的小院子

你好 旧时光

在我小的时候,当时正是中国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爷爷住在一个叫四十八顷的村子。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平平淡淡地挤在老哈河南岸的一个沙湾里,就像是沙窝里的几蓬孤独的雪里洼,很不起眼的。我就出生在这里。     

也许是当时我还太小,也许是现在早已是物是人非,我所能记起的已很少了,可其中记得最清楚的是爷爷的小院子。院子不大,几道土墙,几道篱笆,稀稀疏疏地围合而成,院里有棵沙果树和一棵老杨树。老杨树早已伐掉了,也不知树上曾住过的喜鹊一家,又栖到哪里去了。爷爷的土坯房就歪歪扭扭地搭在老杨树下,屋顶上长满了杂草,越发像灰色的刺猬了。     

在我心中,爷爷的那墙那篱笆,与其说是人为的界限,不如说是花架子,因为我曾无数次地看到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如履平地般地偷渡到那棵如盖的沙果树下,并且每次都有能满载而归的。我实在看不过眼了,抄起一根柴火棍子就想去追,爷爷却拉住我的手说:“肚子饿,让他们吃吧,跑急了,看摔着。”我只好干瞪眼了。  其实,那时饿肚子是家常便饭,我经常和爷爷蹲在墙根下,袖着手耐心地等奶奶东挪西借些玉米棒子,整个地磨成粉,做成一锅糊糊,而后每人一碗。

不但要饿肚子,听说爷爷还挨过“专”呢,什么叫“专”呢?就是用细铁丝捆住双手,吊在房梁上,还要“坐飞机”呢和“乘火箭“呢。爷爷很少跨出这个小院子,他也不让我迈出这个小院子,尤其是不让我和村子的孩子们去仿写那些涂在泥墙上的斑驳的大白字,他说那字不好,全是些骂人的话。而是把我领到屋里,让我背诵什么“秋千院落夜沉沉”。再不就从角落里摸出一枝秃头毛笔,要我练字,那时我挺淘气的,拿起毛笔到处乱画,直涂到爷爷的胡子上,他也不生气。  

天暖了,爷爷的小院子就好看了,墙上篱笆上开满了各色的花,全是那些自生自灭的野花,而爷爷也把些小瓶子、彩布条、碎玻璃点缀其间。在我记忆里,爷爷也曾栽培过一些较名贵的花,可却过不了冬天的,死了好伤心。  

就这样,春去秋来几个年头,爷爷终于“平反”了。我不懂什么叫“平反”,只知道公家开始按月给钱了,并且爷爷家来的人忽然多了起来,成了免费的茶馆。  因为爷爷又成了公家人,有现钱的,所以农人们闲时,便聚在爷爷家的小火炕上,过把茶瘾。火盆里架着炭火,小茶壶被烤得滚开。茶末要大把大把地搁,酱汤子般的茶水要大口大口地喝,不一会儿,汗下来了,话也就多起来了。而此时的爷爷就安然地坐在一边,吧哒着他那根从不离手的烟袋,平静地听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农人们也会很平静地听的。  

这之后,我随父母进了城,可我的心却总离不开爷爷和他的小院子。  后来,听说爷爷得了脑血栓,瘫在了炕上了。再后来,便听说爷爷去了,说来也怪,爷爷去世的那天,我总莫名其妙地想笑。还听说,全村子的人都为爷爷送行了。  

在一个晴天,我独自一人来至爷爷的墓前,一棵老杨树下的一堆黄土而已。这多像爷爷那个已逝去的小院子。一个荷锄的农人,从墓前经过,看见我,说:“你是宁先生的孙子吧,宁先生可是个好人,他还教过我呢。”说完,便离开了。 

 爷爷是个好人,我的泪流出来了。

POINT

2

我的花花

你好 旧时光

花花已死去多年了,可我仍记着它——一只挺土气的小花狗。  

童年是孤独的,每天如同一只倒扣在箩筐里的小雏鸭,独自在小院里徘徊,玩游戏只会拖累人家,所以小伙伴是没有的。可有一天,当我端着半碗棒子米饭,蹲在墙根下,没滋没味地往嘴里扒拉的时候,忽然从篱笆缝里挤进一只小花狗,歪歪愣愣地向我跑来。到了我跟前,大概也欺我无力,竟然毫不客气地大吞我碗中之食,很快地就得碗底朝天了,临了还不忘给我舔舔碗边。吃完饭,小狗却不走,围着我十分友好地龇龇牙,奶味十足地吼了两嗓子,打了个滚,摇了几下小尾巴,趴在我身边睡着了。  

这回我可乐了,总算有伴儿了。我知道狗是不会有人找的,因为在那时的乡下,狗是极贱的。母狗要生产了,随便找个角落就成。小狗遇到负责的狗妈,能哺育到会自己找食,若是命运不济,只好等死。于是,我就成了小狗的主人,并唤它为“花花”。  

每天我走到哪儿,花花就跟随到哪儿,晚上还睡在一个被窝里。花花实在太小了,有时晚上我会被它弄醒的,原来它把我当成它妈妈了,用它的小鼻子拱我的肚皮找奶吃,拍拍它也不知趣,仍在拱,有时候拱到我的腋下,痒得我直乐,它却发出低低的梦呓般的哀鸣。  

花花长成大狗了,不再与我同住,我就在屋外的墙根下给它搭了一个窝,铺上厚厚的干草。全村人都知道,老宁家的那个病秧子对狗特好,并很快传为笑谈。  

那时候,一年到头是难得见半点儿肉星儿的,狗肉就成了桌上难得的美味。村长就曾用烟袋杆指着花花的脑门说:“多肥,弄死了,肯定能炖上一锅好肉……”听到这儿,记得当时我就吓哭了。然而,花花还是大难临头了。  

那年刚开春,村上号召打狗,说这是上面的最新指示。我们家成分不好,花花也就成了狗中的“富农”或“地主”,当然更在严打之列。胆小的奶奶就瞒着我在狗食里撒了一把“六六粉”,想毒死花花,谁知花花没吃,这件事也就罢了。只是,花花对我不再热情,总是远远地望着我,然后十分颓废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有一天,村民兵连长老马拎着杆大枪闯进我家的小院子,一声不吭地朝花花开了一枪,花花就一声不吭地死了。老马龇龇牙,说了一句“真肥”,背上花花就走了。  

我哭着喊着,追着赶着,想要回我的花花,可老马头也不回。正巧,路过村长家的大门口,他家那小牛犊子似的大狗朝我汪汪直叫。我来气了,天真地大叫:“村长家的狗也肥,你为什么不杀它呢?”吓得从后面追上来的奶奶一把捂住我的嘴说:“小孩子,别瞎说。” 

 唉,多少年过去了,村长死了,老马是光棍一条,听说也死了。而我仍在这个世上活着、努力着,每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我总会想到全身土零件的花花,在拱我的肚皮,找奶吃…… 

POINT

3

小友永会

你好 旧时光

每当春天来时,我总会想到,小友永会的坟头上那离离的枯草又该发出嫩黄的芽儿了吧。然而,我竟不知他葬在何处。  

三十年前,当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剃着小平头的男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就是永会。那年头,小孩子的游戏也就是闹哄哄地爬爬墙头、趟趟镇南的小河,再不就是在自习课上,从后窗跳出去,当一会儿幸福的逃兵。街面上还没有网吧、旱冰鞋,最奢侈的当属凑钱买票看电影了。  

三十年前,如果让中国的小孩子们投票选出世界的“影帝”,肯定是非李连杰莫属了。电影《少林寺》里绝远和尚那超凡的武艺和风采充斥着我们的小脑袋,让我们满脑子都是飞檐走壁脚不离地的想法。

记得当时的电影票价是每张五分钱,可我们五个小伙伴把书包倒了个满地,并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才凑了二毛钱,只够买四张票。于是,小脑袋一转,跟检票的大爷大哥地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总算同意让我们五个小孩子轮流进场去看。

永会心实,留在了场外。

结果,可想而知——面对着泪流满面的他,我们几个坏小子就只有挠后脑勺的分儿了,只好在第二天又凑了五分钱,请了永会一个“专场”,而我们四个小伙伴也在电影院外眼巴巴地等了二个多小时。当太阳再一次拉起一杆子的时候,校园里便多了五颗亮光光的小秃瓢。  

记忆这玩意儿有时太奇怪了,这么一件小事,却在我的记忆中搁浅了,并且连那夜的满天星斗都在我的脑海里成了永恒。记得当时永会说那满天乱跑的星子,就是我们这些满街乱跑的孩子。而如今,却只有永会一个人在天上的街市上寂寞地行走。  

永会姓杜,死在西安某名牌大学校园里的一次意外,是1994年的事儿了,我挺想他的。  

我的朋友,你在那边还好吧!

POINT

4

最高奖赏

你好 旧时光

“茅屋低小,屋顶青青草,白发谁家翁媪,大棉裤小夹袄……” 

 今天胡扯几句古词,以颂儿时的小村庄,我在那里生活了七八年,还读了一年半的书。  

我的小学校没什么好说的,孤单的两排土坯房子,学校没有院墙,时常会有谁家的老母猪领着群灰头土脸的猪娃子哼哼呀呀地拱门而入,做一会儿旁听生。我们的那个女老师,瘦瘦的,长得不怎么好看,说话的声音慢慢的、柔柔的,好像怕吓着我们似的。  

第一天上课,我被安排在一个舒适的角落里,因为送我上学的那天,妈妈曾偷偷地告诉老师,说这孩子得了重病,怕活不长了,可他特爱读书,就由着他吧,请老师多费费心。说这话的时候,妈妈满眼是泪,女老师也是泪花闪闪。  

于是,我被很仔细一安排在一个最好的位子上,其实只是板凳比别人的宽点儿,课桌比别人同学们的少了几条缝儿。和我坐一起的,是个特会照顾人的小姐姐,每天都帮我背书包、摆文具、削铅笔……当然,这也是老师特意安排的。 

 身体有病,就绝少像其他男孩子一样的淘气。很小的时候,我就会独享孤独了。见我可怜,老师便用课间给我讲课,所以我的学习成绩很好。

老师对我很好,可我还是常犯病,从那宽宽的凳子上重重地摔在地上。妈妈知道后,哭了,说别让波子念了。女老师却说,波子很懂事,就让他念吧。我又继续留在学校,期末还考了个第一名,可评选“三好生”却没有我的份儿。  

那天,女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摸着我的头说,波子,“三好”生必须得学习好、品德好、身体好才行,你身体不好……这样吧,老师给你发奖品…… 说着,她开始翻起办公桌来,可抽屉里除了课本和几支粉笔外,什么也没有。老师很着急的样子,又开始翻起自己的口袋来,并且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个特大号的干咸菜疙瘩。她笑着把咸菜递给了我说,波子,奖给你了,很好吃的。  

我捧着这最高奖赏,美滋滋地回家了。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那位女老师也该七十多岁了吧,她的年龄和我母亲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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