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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在北京,也许所有生活在底层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

 法律研习所 2021-02-02

老修鞋匠儿

(一)离别

屋里点着盏煤油灯,桌上摆着两碟小菜,老头子和小伙子分坐在桌的两旁,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夜很静,也很长。

“吃吧。”老头子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到小伙子碗里。

“爹…”

“我去拿酒,你先吃。”父亲起身,瘦削的身体在灯光下,形单影只。

柜台有点高,老父亲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他小心翼翼地将酒瓶一点一点地往外挪,酒瓶摇的厉害,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来,咱爷俩喝一杯。”老头子往两个大铁杯里倒满了酒。

儿子小酌了一口便放下,而父亲则是一口干尽。

“爹…”

“去吧。”他说,伸手又改自己倒上一杯。他想,要是换做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也去,去他妈那里多好,要什么有什么,跟自己呢,除了穷算计,什么也学不会。

儿子一声不响地扒着,这个时候最怕说话,也最怕无话可说。

父亲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酒喝完了,俩人也没搭上一句话。

“我去给你整理行头。”父亲起身走进里屋。

很快,房里的白炽灯亮了起来。

儿子看着传来的灯光出了神,这是父亲专门为他装的,他那会儿上中学,学业紧,到了晚上,也总是守在那盏煤油灯前念书,父亲怕他看坏了眼睛,特地花钱安了盏白炽灯。明天他就要走了,去母亲那里,到了城市,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忘记每个漆黑的晚上,白炽灯如此明亮的光。

夏天很热,再加上很多天没有下雨,空气闷得不行。爷俩躺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于是,他便开始盯着父亲短裤上的补丁发呆,这还是他补的呢,父亲对他虽然极为疼爱,可是父亲却也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平时的那些家务活从来不干,要是衣服什么破了,他宁可被别人笑话,也不愿动手去缝补,他想,或许母亲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他离得婚。父亲的鼾声没有响起,他知道父亲没有

睡,和他一样,都在漫无思绪的想入非非。

“爹。”

“嗯。”

声没,窗外,夏蝉声声。

“爹。”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两人终是一夜无话,离别最恨多言。

等转天他醒来,天已大亮,床上已经没有父亲的身影,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心想,这下坏了,早饭还没有做,本来就知道今早要走,可偏偏昨晚怎么也睡不安稳。

等他到了外间,小桌上早已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米饭。

“醒啦,快吃吧。”

他看见父亲在洗那条自行车,洗得发亮。

“早上吃点米饭,不容易饿。”

看儿子一直站着,父亲又多了一句话。

“老李头,这是去哪啊?”

“儿子去城里,我骑车送送他。”

“进城啊,有出息啊。”

这一路上,父亲拉着他,他拉着行李。碰到了很多不同的人,都问着同一个问题,说着一样的话。可他却生硬地挤不出一个笑脸。

“到了城里,听你妈的话,好好学习。”

“嗯。”

“上车吧。”

“爹。”

“路上小心。”

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从来都不说多话,对自己更是只言片语。

(二)给父亲的信

看来,我还真的是坐不惯汽车的,一路上摇晃的厉害,还没有自然清新的空气,我头晕的紧,可又不得不强忍着。

我旁边坐着一个中年妇女,一头时髦的大波浪卷,现下最流行的开衩旗袍,一双高跟鞋,走起来会咚咚的那种,女人身上喷着香水,特别的香,好闻极了。她翘着二郎腿,眯着眼休息。她真好看,我紧紧地盯着她,她似乎能感觉到我的注意,不满地往外挪了挪身体。我有些尴尬地扭头看窗外。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这样美丽。快要见面了吧,我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

到站了,是母亲和一个男人来接的我。母亲跟以前真的大不相同了,我还真的没有认出她来,反倒是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到家了,宝宝你先休息,妈妈去烧饭。”

可我直到这一刻,也还是迷迷糊糊地。

我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自己的书桌,自己的那么大那么亮的灯了。可是,我好像更想父亲了。我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地摆好,却发现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我把父亲帮我修补好的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父亲是个修鞋匠,他修补的鞋子,怎么穿都不坏。这次,父亲专门为母亲和那个男人也修补了一双,说是当做见面礼。可要怎么给他们呢,我找不到好的借口。

看着皱皱巴巴的十元、二十元钱,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父亲修一双鞋才三元,一天也没有几单生意。我总想不通为什么一天就赚这么几个钱,父亲还是要坚持着修鞋这活。直到现在,我依旧不明白。

“你爸爸公司有事先去忙了,今晚就我们娘俩。”

母亲再婚了,那个男人很爱她。可无论两个人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孩子,所以这样一来,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母亲最爱的宝贝。出奇的,男人对我也很好,完全不生分。外人面前,也跟我亲热的像是一家人。

“爸妈,我出门了。”

不久,我便叫的很顺口,我们就真的像一家人一样了。

父亲修补的鞋,还在那里摆着,要送的没有送出去,而我的似乎也很久没有穿了。

父亲是个修鞋匠,做着累人又不赚钱的生意,我似乎许久未见他了。

(三)走远了

老李,谢谢你把儿子照顾的这么好。他真的很懂事,没有哪一个男孩子是像

他一样心思如此通透的,情感如此细腻的。我想当初我把儿子托付给你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谢谢你爱他如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谢谢。你知道吗,浩浩现在又高了很多,长得可俊俏呢,他呀,也越来越像你了,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可这心哪,却像你一样火热。

我看见他摆在床头的你修补的鞋了,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你,可这鞋,他每天都会擦一遍。你也别怪他不穿,他那是舍不得,我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房里,盯着鞋子发呆。我知道他肯定是想你了,可一个大男孩又不好意思说。老李啊,我怎么也没想到浩浩竟然真的愿意叫民伟“爸”,那一晚我和民伟抱在一起流泪,为了他的懂事。老李,你说,我们应该怪你还是感谢你呢,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孩子。

“宝宝,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你的户口也迁过来,这样对你的考试还有以后的生活都有一个好的保障。”

李浩低下头,迁户口嘛,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被别人叫了十几年的李浩就要消失,那个修鞋匠的儿子就要换了身份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习惯,或者说愿不愿意去接受。

很久没有回来了,那个小村庄变得明亮鲜艳起来,可他却有些不开心,因为陌生了。庆幸的是,小屋还是小屋,他知道,爹一定还在做着修鞋的工作,一如既往。

两年不见,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理不清思绪,因为他这两年的记忆里都没有爹,而是和其他抢他儿子的人在一起的回忆,说了,恐怕爹会不高兴吧。

女人跟老李说了很久,说了很多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这样的要求是很过分,当年是她求老李收养这个孩子的,甚至这十几年来,她问都不曾问一下,老李也为了这个孩子做了很大的牺牲。可是,现在,自己却又想要回当母亲的权利。

“行,我答应你。”老李坐在门前的石头上,目光坚定。

“老李,谢谢,谢谢你。”她的泪流下来,真挚而感动,她真的是幸运这一辈子有老李这么一个朋友,她除了说谢谢,其他的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来回报他,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努力将孩子培养成优秀的人的。

父子俩谁也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竟然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彼此有了自己的秘密,这话便无从说起了。

“争气啊,将来有出息了,再回来看爹。”

“嗯。”

这回户口迁了,可父子俩心里总归缺了点什么。

(四)回首望

我知道惠芬觉着这十几年来,她对不起我。可是她不知道,当我双手抱着小小的你的时候,我是多么温暖。儿子,你陪着我走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我知道你从小就懂事,从来不问你母亲,可又有哪个孩子在那样的年纪里,不想要一份母爱呢。

我看见那么小小的你,在昏暗的灯下,帮我缝补着衣服,我不是铁石心肠,就算铁打的人,也落泪了。我多想跑过去拥抱你,可是,不行,不行儿子,我怕我给你太多的爱,我怕你真的拿我当父亲呀。我不希望你有我这么一个只知道修补鞋子的父亲。

你别怪你母亲,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即使遭遇了再大的不幸,她也一定要生下你。她很勇敢,连我这样一个男人也自愧不如。可我是不是把你教的懦弱了,我真该死,这么些年,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你终于回到了母亲身边,有了更好的生活,爹盼着你出人头地的一天,到那时不知道我们爷俩,能不能喝上一杯。

“儿子,加油。”

“别紧张,尽力就好。”

又是一年高考季,每个父母都如临大敌一般,恨不得自己待孩子遭了这罪。今年天异常的热,老鞋匠站在黑压压的人群的最后,身上的衬衣湿的贴在他消瘦的胸膛上。

儿子就要高考了,他像所有父母那般,这颗心总是悬着。一有时间,他准会找借口挤在村里唯一一家杂货铺里,眼巴巴地盯着电视里的小人,讲解与高考有关的注意事项。他总会很仔细,很小心地拿个小本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

“是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吗?”

“嗯。”

有时,人们听烦了,就草草地敷衍他。他却不明所以地紧张地重复的好几遍。

“老李啊,你儿子不是去城里了嘛,有他妈照顾,你还在这瞎操什么心啊?”

人们总会这么说。

是啊,的确如此,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他这心呀就像缺了一块,做什么都不得劲。

他来了城里,都已经站在考场门口了,都已经看见儿子了,可他的腿就像生了根,怎么也不能再向前走一步。不能让他情绪波动,电视里说了,这样会影响考试的。

他就像普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就这样站在烈日下,不敢动一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考试的地方。

“老李,回来了。儿子考的怎么样?”

“不错。”他双手放在背后,踱着步。他看见他的笑容就知道了,一定是不错的。这样,他就放心了。他小心翼翼地吧小本子放好,想想又觉得不妥,拿出来,在外面包了张旧报纸,才安心地把它放回去。

庆幸你现在长成了大人,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可是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分离将越来越长,相见,也将遥遥无期了。

(五)爹,变了

我已经记不清爹的样子了,只记得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总是在不停地缝补着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鞋子。后来,我来了城里,住进了母亲家,才觉得我要在这茫茫的都市里,找寻父亲的影子,着实,太难。

或许爹你觉得这么多年来,亏欠了我。可怎么会呢,您不知道,我有多么自豪,我的父亲做着平凡却伟大的工作。生在单亲家庭有多不易,我是知道的,在家里得不到爱,在学校又要受同学欺负。可您知道吗,我却不一样。同样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可我的同学们却对我照顾有加,这全都是因为您的工作。

“李浩,你爸爸是修鞋匠呀,能不能教我啊。”

“还有我。”

“我,我…”

我那时都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会这么热衷修鞋这份并不起眼的工作,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可我却从心里感激,因为您是修鞋匠呀。因为您的这份工作,我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一丝气,因为您,我健康快乐地长大了。

他总算是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望,毕了业,很快便进了一家报社。他的第一

个任务就是回去找爹。采访老一辈的手艺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爹。修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手艺活。

“回来了,快进屋。”这次他回来前,先跟爹通了个电话,哪知爹却一反常态,东拉西扯地叨唠个没完。他想,或许是许久未见,爹有些兴奋过头了吧。可现在,爹却迎的老远,看见他,便立马夺下他身上的行李,嘴里,话也说个没完。

爹,变了。

“来,快尝尝爹的手艺。”

他错愕地看向面前卖相不错的几碟小菜,他本来就做好准备,这次回来给父亲露一手的,没想到,却是父亲给他惊喜。

“咱爷俩,这次好好喝一杯。”父亲拿出一坛酒,“这可宝贝着呢,一般人我都不给喝。”

李浩笑了笑,这样的父亲,还真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呢。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李浩由想起,那年夏天,他和父亲一夜无话。鼾声没有响起,他知道父亲定是没有睡,为了这多年未见的重逢。

“爹。”

“还记得那年晚上,你也是这样叫我,一遍又一遍……”

即使没有血脉相承,相互陪伴,走过那漫长的年华的深情,值得铭心刻骨。

(六)老故事

“爸爸,他们是干嘛的啊?”

“是修鞋匠。”

从前啊,有个父亲,他是一名修鞋匠,老修鞋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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