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此情只待成追忆

冬歌文苑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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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只待成追忆

青山隐隐，芳草萋萋，春天的脚步总是来去匆匆，“二月里来好春光”的余音还在耳畔萦绕，倏忽之间便到了细雨纷纷、祭扫亲人的清明时节。

一抔土丘，一座坟茔，便是逝者永远的归宿，今年清明我又不能给母亲扫墓了。昨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母亲离我是那么的遥远。满脑子里都是母亲的影子。今晨醒来，夜里的一幕幕还浮现在眼前。母亲，我知道您不识字，可是儿子想您，好想！好想！请原谅儿子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您的思念。

母亲，这也不知道是儿子第几次搬家了，这次搬家把前几次搬家时留着的那些旧衣服都扔掉了。现在生活好了，没人再要这些旧东西了，可您为儿子亲手纳的千层底，儿子舍不得丢。感到它越来越珍贵。当兵在外三十年，虽然这双布鞋已经很陈旧了，但是我一直不舍得穿，也说不清为什么竟留下了这么一双鞋。昨天我把它拿出来清洗干净，痴痴的摸着，氤氲着娘的温暖，那一针一线都系着母亲对儿子的万千呵护，都寄托着母亲对儿子的无限慈爱。

母亲，您留给儿子的善良、朴实、勤劳，足够儿子享用一生。因为有您，小时候那些苦日子，如今想来却感到分外甜蜜，虽然那时吃的多半是掺着野菜的棒子面，但您用坚强和勤劳抚育着我们，经常听父亲和邻居们说：“你娘虽然不识字，但她心眼儿好，孝道，能干，心灵手巧，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没有让一个孩子冻着、烫着、饿着，她的两只手不知采洗过多少野菜。”那些年，母亲收留讨饭儿童、资助邻家孩子上学、善待孤寡老人……

娘，今晚的月亮真圆！每当月圆的时候，儿子总会想起您，想起您多次说过的一句话：“亮月（月亮）这么好，真舍不得睡觉啊，多纳几双鞋底省下洋（煤）油钱。”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您在我们的睡梦中操持着家务，您总是将穿破了的旧衣服、拣拾的碎布条，洗干净收起来，一层一层用面糊打成浆子，剪成大大小小的鞋底。然后把水里泡好的麻秸一根一根把皮剥下来，在腿上搓成麻线，搓久了，您的小腿就会出现血丝，您全然不顾，用搓好的麻线一针一针把鞋底缝好，再把用布条拼成的鞋面缝合一起，一双双五颜六色的“千层底布鞋”就穿到我们几个孩子的脚上，既暖和又漂亮，有的还送给别人家的孩子穿。一切的一切，娘对儿子的恩情无法计算，娘对儿子的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我一直以为，人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珍惜时光，奉献社会，并有亲情、友情陪伴呵护，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然而，这样的幸福有时却也难以求得，我无奈地看到，生命在时间的面前柔弱得不堪一击，而所有的约定也悄悄变成彻骨的憾痛。我曾与母亲相约，等我军校毕业后接她到部队驻地看看丰富的军营生活。未曾想，我军校尚未毕业，相约竟成永诀！

香港回归祖国的那年夏天，似乎是我记忆里最寒冷的夏天。正在上课的我，接到队里文书送来的加急电报“母病危，速归。”这一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惊得我目瞪口呆，我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即飞到家中。那个时候交通很不发达，从济南到江苏没有直达车辆，要倒好几次车才能回家。办完请假手续，凌晨2时，我开始从千里之外奔波返乡见母亲最后一面。辗转劳顿回到家后，看着弥留中的母亲，已经不能交流，我想哭，姨妈阻止了我，怕母亲情绪激动。看着氧气面罩下母亲痛苦的样子，杜冷丁早已不能缓解深入骨髓的巨痛，看着母亲清醒地与癌魔斗争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我在喃喃中叨念着母亲，然而却再也等不来熟悉的回答，这时我才真的相信，她再也听不见我说话，而我也不能再与她深切地交流。面对渐渐模糊的母亲的容颜，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人生从此只剩下归途。当兵离家时母亲村口送别、回乡探亲母亲村口盼儿归的场景，此时化作了我记忆深处永远定格的剪影。

那一年，我的视野中相继离开了两位老人：一位是我慈祥至爱的母亲，另一位则是我无限景仰的伟人邓小平。他们的人生虽然迥异，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我人生中最崇敬的人，他们两个，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伟人。一个是我的亲人，一个是非我亲人却如亲人。依稀记得这样一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还记得有人曾这样说过，生离死别，最是难堪事。当初读到这两句话时，并没有引起我对所想要传递的信息的特别注意。如今，我却痛切地感受到它所承载的沉甸甸的分量……

当初您答应等我毕业后接您到军营，长住！娘，您答应了。哪曾想您22年前就再也不给儿子尽孝的机会了，在举国欢庆香港回归的日子里离开了人间，永远离开了我们！娘啊，您让儿子留下了终生的遗憾……母亲您要是活着也是古稀老人了，看到儿孙满堂，孙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的。每次扫墓时孙子们依次在您墓前磕头的场景就在眼前，孩子们轻声诵读碑后的墓志铭，虽然他们从没见过奶奶，但似乎与奶奶存在血脉中的默切，完成了穿越时空的对话，“奶奶您在天国安好！我们一定努力前行。”

“太阳落山，群山苍茫，泪眼朦胧，望穿远方，寻不见母亲忙碌的模样……”

或许，这样相约成谶的生离死别，将永远是我的锥心之痛。就让它在漫漫的人生中沉淀为永远的追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