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相国世家”的历史命运

《史记》中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体例叫世家。《史记》有三十世家，世家是指那些门第高贵、世代延续的王侯。

《史记》中的三十世家

《史记》的三十世家从内容上看主要是两大类，一类是从西周到西汉初年的各个主要诸侯国的兴衰史；另一类是记述刘邦建汉的过程中，刘姓诸侯王和汉初的重要功臣。

在《史记》中记载西周到西汉初年的诸侯史主要是十六部：《吴太伯世家》《齐太公世家》《鲁周公世家》《燕召公世家》《管蔡世家》《陈杞世家》《卫康叔世家》《宋微子世家》《晋世家》《楚世家》《越王勾践世家》《郑世家》《赵世家》《卫世家》《韩世家》《田敬仲完世家》。

此后就是《孔子世家》，《孔子世家》是个例外，他是唯一的一个不是诸侯王的写到世家中间去的，既不是诸侯国，也不是功臣。《孔子世家》是司马迁根据《论语》《左传》《孟子》《礼记》等典籍文献的记载，勾画了孔子的一生。

在《孔子世家》以后有十三篇是记述西汉初年的刘姓皇族和功臣外戚的传记，这其中《陈涉世家》是个例外，陈涉不是西汉初年的刘姓皇族功臣，但是陈涉起义引发了刘邦的起兵，刘邦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当性，必须肯定陈涉。

在此后还有《外戚世家》，《外戚世家》是个首创。司马迁是第一次把帝王的后妃写入了传记。下边是《楚元王世家》介绍了刘邦整个的家族；《齐悼惠王世家》介绍了刘邦的庶长子刘肥和他的后人；《萧相国世家》《曹相国世家》《留侯世家》《陈丞相世家》《绛侯周勃世家》介绍了刘邦开国的五大功臣，萧何、曹参、张良、陈平和周勃；《梁孝王世家》《五宗世家》是汉景帝的弟弟刘武和他的十三个儿子的历史。《三王世家》是汉武帝的三个儿子的历史。

下边我们用较多的篇幅来介绍一个世家——《萧相国世家》。

刘邦的第一功臣——萧何

《萧相国世家》讲的是刘邦建汉的五大功臣之一萧何。萧何本人在刘邦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刘邦建立汉朝以后，在十二月和正月分别分封了二十九位列候，其中包括萧何，封完后刘邦要为这二十九位功臣排个座次，谁是第一功臣，当时人们心目中认为排名第一的应当是曹参。因为刘邦封功臣时，有一个条件是按军功封，不是按事功封，所以大家公认曹参的军功第一，但是刘邦想让萧何做第一功臣。

为难之际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个人叫鄂千秋，他说你们说错了，曹参攻城掠地确实立了很大的功劳，但是曹参的功劳再大他赶不过萧何，因为萧何在几年的楚汉战争中，每当汉王遇到困难弹尽粮绝的时候，萧何都从关中不断地给补充粮饷和士兵，因此萧何的功劳比所有人的功劳都高，应当排第一。

借着鄂千秋的话，不等其他大臣们再说什么，刘邦立马拍板萧何是第一功臣。第一功臣有什么待遇呢？允许他戴剑上殿，而且允许萧何可以穿鞋上殿，大臣上殿之前要把鞋脱了。而且进了朝堂以后，“入朝不趋”，就是入了朝廷以后不用小步急走，这对萧何是极大的礼遇。刘邦还封了萧何的父母兄弟十几个人个个都有食邑，这个封赏出乎所有大臣的意外，不知道刘邦为什么如此看重萧何。

我们读《萧相国世家》读到这儿的话，其实《史记》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但是如果我们把《史记》所有的篇章统观起来，我觉得这里边有它的道理。

第一萧何功不可没，萧何最大的功劳是成全了沛公，成全了高帝，举荐了韩信，经营了后方，这四大功劳是其他人不具备的。刘邦在当了皇帝以后，给大臣们提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他说你们说说，我之所以能打败项羽的原因是什么？大臣们说了很多道理，刘邦说都不对，最重要的是因为当今天下有三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也”，就是不如张良，但张良一直帮我。保证供给我不如萧何，萧何一直在成全我。“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吾不如韩信”，韩信一直在帮助我。天下有这三杰，这三杰都能为我所用，所以我打败了项羽。

第二是萧何与刘邦的私交极好，两个人的私交是从两个人在秦帝国时代就开始了。张良是半道上加入刘邦的起义军的，韩信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刘邦，得不到重用还是萧何把他举荐给刘邦的，只有这三杰之中唯独萧何是自始至终跟着刘邦打天下的，而且萧何对刘邦早就是知己。刘邦当亭长，萧何做主吏掾，一直很照顾他这个亭长，刘邦每一次押送一些刑徒到骊山去服劳役的时候，别人都给刘邦送一点钱，萧何比一般人多送二百钱，那个时候萧何就一直照顾刘邦，所以刘邦当了皇帝以后，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封完以后又多封给萧何两千户使役，他也成了万户侯了。为什么加封了两千户，这两千户就是报答当年每一次我出差你多送给我两百块钱，现在我回报你。所以萧何跟刘邦的知己这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第三最重要的原因，刘邦在封第一功臣的时候，已经在考虑的一个重大问题，汉帝国建国以后从战争体制转变为和平建设的体制，需要的是国家的相国，需要一个丞相。张良身体不好，曹参是个武将，周勃是一介武夫，只有萧何早就是秦国的基层的法吏，懂得秦国很多法律啊，治国的东西，而且在考察的时候他已经被秦朝中央政府考察中了，调他去中央做官他不去。所以萧何入关以后把秦朝宫殿中间的地图还有那个柴粮登记的薄都抱到自己的机关里面去，保存起来，他就知道天下哪个地方出什么东西，哪个地方有多少人，哪个地方应该交多少税，萧何把这些东西全部掌握在手里，这为刘邦建立汉帝国向全国征税打下了基础。所以刘邦封第一功臣绝不仅仅报自己的私恩，他考虑更多的是什么呢？谁能够为他执掌汉帝国的相印。这个执掌汉帝国相印第一要可靠，忠诚可靠，第二要能干，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能够拿得起相国的这个责任重任，这几年打仗一直是萧何在关中主持全面的政务，所以萧何做丞相是最合适的。

“萧相国世家”的历史命运

相国在秦汉时期是仅次于皇帝最有权力的人，刘邦安排给萧何，说明他对萧何是非常信任的。但即使像萧何这样的人，一生忠心耿耿，晚年还是被刘邦下到大牢。最后还是一个王卫尉，挺身而出替萧何讲了好话，刘邦才把萧何放了出来。

所以我们讲什么叫世家，世家就是世世代代有人能够做官，这个爵位能够世袭。萧何的爵位世袭了吗？没有，传了四代出事了。那最后因为汉朝的皇帝想到萧何毕竟是开国功臣，是排名第一的功臣，所以又寻找萧何的后人封为藏侯，可见萧何是靠自己的谨慎和自保的手段保全了自己，但是他的子嗣仍然不能够善终：“后嗣以罪失侯，四代绝迹”。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来，《史记》的世家其实是记录了一个一个的功臣，从开始立功到封侯，到最后子嗣丢掉这个侯爵的一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