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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均在家中，把黄河奇石放到黑色的瓷盘里，又把瓷盘放到矮矮的电视机厨子上，他放了几次，被晴雪搬到阳台几次。他气呼呼地再次执拗地把石头搬回来，说：“没有文化真可怕！”“你有文化，你看到了什么？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是石头，是石头。你心中没有，石头只能是石头。”。 肖承均在客厅茶几上吃饭，萧晴雪就在餐厅桌上吃饭。他们继续隔空对话。“石农捡石头，可是强体力强脑力集中一块的活啊。人家石农说，自己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我说是搬运工，不过，要先把文化搬到石头上，再把石头搬回家。心里没有，石头还是石头。”“石头好看原来是靠想象啊，自欺欺人！石头能当饭吃还是当水喝啊。石头还是石头！” 事务与工作，甚至睡眠，都挡不住肖承均的思考，意识与思想，这是一条不息的河流，不舍昼夜地流淌着。他手操键盘，继续思考着当代的文化问题，一边及时把这些想法打出字记录下来。……快速的城市化发展，同质化在吞噬着古老的村庄和习俗和手工，以及传统的大文化。生活中的人们，吃着方便面，刷着小视频，频繁地串着直播间，坐着高铁。网文变为影视剧，有几年如火如荼，那时候的大神也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实用主义已经让人们变得浅薄俗气，追金追权与追剧，追星成了十几年持续的时尚。 “快，一只苍蝇。快，快拿苍蝇拍来。”肖承均尽管迟疑，满心的不情愿当这种助手，他还是到客厅里找到蝇拍递给萧晴雪，她已经站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住墙上的那只苍蝇。啪地一声，苍蝇被就地正法，黑红的肉泥涂到了雪白的墙皮上。 “第一次见你时，你养着满屋子的苍蝇，蚊帐杆上，晾条上，房顶上，到处都是。还说和平共处呢！哼！真够奇葩的。”“和平共处啊，它又不咬我。”“你不见它飞上你的馒头和菜碗吗？吃了拉肚子怎么办？传染了别的病怎么办？一个潮虫，一只蟋蟀，你都捏到门外放生。真是假慈悲！”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干嘛非要踩死它们啊？我在花园里看着小外甥，他问我小蚂蚁能不能踩？我说，它玩它的，我们玩我们的，它不咬人。你踩它，它妈妈会不愿意的，它爸爸也会不愿意的。现在好，你教育的，他现在不听我的了。” 肖承均已经走向自己的书房，继续写他的文章，只听背后不依不饶的声音：“假慈悲！虫子就是不卫生能咬人啊，我见它们就恶心。” 肖承均摇摇头，他重新坐下，叹一口气。继续他的思考与写作。……国民既定的总时间，消耗在娱乐化的富媒体内容上，听音乐打游戏追影视剧越多，读书的时间就越少。书在向数字图书、有声书拓展转化，向影视、游戏、动漫等泛娱乐拓展着。图书产业只有千亿市场，规模很小，但与周边产业的关联度大，这可是千亿和万亿的市场啊。 单元门的门铃响了，萧晴雪按开门键，可视电话里是肖雨瑞的面孔，她说她领着儿子来了。她们踏进门槛的时候，貌合神离的夫妇都堆起了笑脸，迎着女儿和小外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每一次来到姥娘家，小外甥总要跑到阳台挖土弄沙子，亲近姥爷的石头和花草，这一次他跑到阳台上，先用塑料铲子玩了一会儿沙子，然后抚摸一叶兰、韭莲，可他的小手刚伸出来，立即说：“姥爷，不能动，里面有虫虫。” 小外甥叫着跑回了客厅。当他玩够了电动舞蹈机器人变形汽车后，忽然发现墙角有一只潮虫在爬动，“姥爷，姥爷，虫虫！踩死它还是烫死它？”厨房里的萧晴雪听到小外甥叫喊，立即扎着围裙跑过来，脚一踩一转，那只潮虫就立即成了肉酱。 肖承均气不过，愤愤地说：“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潮虫不踩死就烫死，必须就地正法，蚂蚁也不放过。你看看，孩子到花园里，见到蚂蚁就吓地跑开，然后又跑回来，踩死它，踩死它。我说，你踩死它，它妈妈不愿意。他不听，还是把它们踩死了。在家里还情有可原，花园里他可也这样做啊，他再看《阿奇》，怎么理解可爱的小蚂蚁？”“几十年的夫妻了，还这么拧巴。对孩子教育要一致才行啊。姥姥说一篇，姥爷说一篇，他都不知道谁说的对了啊。” 夫妻俩暂时闭口不语，肖雨瑞这一次是来拿衣服，不想住下。等拾掇了一些衣物，就很快回婆家去了。 肖承均心里想，只有君子才知道君子，所谓惺惺相惜。他不再辩白。他最先吃饱，端着空碗走向厨房的洗碗池，走到厨房门口，再次哼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一次，萧晴雪没有制止他唱歌破坏他唱歌的情绪，她在专心瞅着墙角的花架下，一直胖胖的潮虫正在墙角来回爬着，她查看了它是来自客厅花架花盆，恶狠狠地埋怨：“看，你养的宠物！” 肖承均听到吼声，把碗丢到洗碗池里，转身快步走出厨房，他看到萧晴雪已经奔向墙角，“别，别……”“别什么？你养苍蝇，还想养潮虫吗？”她的拖鞋已经哒哒降临这个可怜的小生命，居高临下，一脚踩上，还旋转了半圈，能听到潮虫壳肉，丝丝撕裂的微微的声音。她觉得还不解气，除恶务尽，她气急败坏，又一次踹坏了花架，花盆一下摔碎在地上。 “不过了！不过了！我养花，玩石头，写文章画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教育孩子也这么拧巴，你理解人吗？你懂得什么？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吗？家里，花园里，社会上！就是你教育的结果。小外甥再看《阿奇》，让他该怎么理解可爱的小蚂蚁？” 一声绝望的吼叫，是肖承均极度的愤怒暴发出来，惊吓的萧晴雪楞到那里，好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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