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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格时光的斗山街

 云中龙0617 2021-02-04

  徽州古城,自秦以来,一直是郡、州、府冶要地。府衙、南谯楼、八脚牌坊、宰相故里等景点成了古城墙内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形成了耀眼的光环,让人沉醉在那古建博物馆的浑厚古朴中;也共同构成了博大精深徽文化,是竖立于繁华大街上的一张亮丽的名片。我于古城的邂逅,却更钟情繁华背后僻静的斗山街。走过大街,往税务上顶一左拐,一道拱型石门,便进了斗山街。五百米的小巷,走过千年,每块青石板、鹅卵石、每片瓦,每一簇石头缝里钻出的苔藓,都凝聚着时光的影像,每一扇门窗都印上岁月烙痕,镌刻了一代代人的乡愁。踏上斗山街青石板,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凝重的美,沧桑的味扑面而来,绕神不去。

     这是小城的一角,是历代徽商及官宦人家聚集之地。走进这深邃的时光隊道,或许让你更好地领悟这座城所承载的厚重底蕴。

      斗山街 因依靠斗山得名,徽商故里云集于此,古民居、古街、古雕、古井、古牌坊于一体的文化图像,就鑲嵌在斗山街两侧。有典型的徽州民居汪氏家宅,官府门弟杨家大院、古私塾许家厅、世袭商家潘家大院,钻进穿过,仿佛走进迷宫,每一处都让人惊奇;千年“蛤蟆”古井、罕见的木盾牌坊一“叶氏贞节坊”等等,犹如一幅长长的历史画卷,绘着绝不雷同的风情,是一幅精致的'上河图”。

     斗山,因靠近后山,远离新安江。自建郡以以来,水一直困扰着居民生存之

忧。先人打了数口井,均无功而返。时间到了唐代贞元年间,人们偶然看到一处土坎上常年住着一对蛤蟆,深受启发。在蛤蟆栖身之处堀井,果然水涌而出,挖了两口井,供人们取水使用,后人为了感念蛤蟆带给人们的福址。取名“蛤蟆井”。斗山与哈蟆,听听名字与众不同吧?简单的名字写着精彩的故事。

       蛤蟆井”是斗山街精致靓丽的风景线。来到此地,无比幽静,井四周的砖墙,墙皮早己剥落,四周的石板缝中绿绿的苔藓苍劲绿郁,岁月静静地陷落于此。抬头仰望,墙上风雨把它涂成了层次分明的的墙皮画,随意真实地写着沧桑。门楼砖雕上盖着屋瓦,在瓦片间长出了两棵小树,枝杈歪斜着,迎风而舞,似在诉说着悠悠岁月。风雨摇曳中,它见证了曾经的时光。

      我想,徽州人多么像一粒种子,既便是散在瓦片间、石缝上,没有土壤的滋养,没有充足的雨水,也要长出根来,追求枝繁叶茂的大好年华。徽商的蹒跚脚步,经历了从萌芽到壮大,历尽艰辛,写着丰满的成长史。徽商的样子,与这斗山街有着本质的相似。

        驻足静立,那石头打造圆圆平整的井沿和内璧光洁如玉,井口边也被水桶在漫长岁月中,打磨成不规则的斜弧。让我沉思,有多少栖身在此的徽商家眷们那相聚的时光,她们来这取水、洗刷,相互交织,是一群商妇的戏台,三个女人一台戏,各扮各的角色,而戏的台词是那份艰辛与守望的写照。我仿佛听见那年轻的女人银玲般笑声随风而来,身姿妙曼,貌如桃花。在这清冽的井水里照着影子,顺手理一下那飘逸的发丝,思念着远在他乡的夫君,或许小别胜新婚吧?煎熬才刚刚开始。岁月如同一炉火不紧不慢地熬着一锅苦药,苦涩将伴随一生。而那孤寂的大姐,则常年没有夫君的消息,变得目光呆滞,蓬着一头散懒的长发,一遍遍地桘着那件洗了无数遍的衣服。与邻居在井旁洗刷的日子,总是透着阳光,空气也灵动起来,讲述着男人在外面的世界,有人讲,有人听才是最重要的。在等待中消散了时光,是这些幽暗凄迷,追随着她们从青春走向迟暮。

    幽深的巷道两边,高高马头墙,是代代徽商留下的老房子。留着很小的门,看起来那么低调。我几乎走过北京的每一条胡同。同样是四合院,院门的低矮和宽敞的大门庭,都显现古都的气势磅礡。而徽商的房子以天井为中心,内向封闭组合。皆因男人们出门经商,家中妇孺守护,可防贼、防盗。而高高的马头墙那份阻挡,则是起隔离防火的作用。女人们多了一份安宁,在外经商的男人们才会少了一份担忧。

    这些老屋中,离别的惆怅,总是泪眼婆娑,万般不舍。徽州女人在送别夫君的路上,总是走得那么漫长,一唱三叹。幽静的小巷间石板上清脆的足音敲打着如诉如泣的节拍。

     一幅幅难舍难分的场景,总是催人泪下。我想起了徽州女人唱的民谣《十送郎》:

一送郎,送到枕头边。拍拍枕头睡睡添。

二送郎,送到床前面。拍拍床梃坐坐添。

三送郎,送到槛闼(窗户)边。开开槛闼看青天;有风有雨快快落,留我郎哥歇夜添。

四送郎,送到房门边。反手摸门闩,顺手摸门闩,摸不着门闩哪一边。

五送郎,送到阁桥头……

十送情郎那歌词三叠,曲子三叹,真不忍心静静地听完,缠绵哀婉,不胜唏嘘。每唱此曲,我眼前便出现一位倚门翘首的女子,涕零泪目的场景。商妇送郎君,床头送门外,又从斗山街到渔梁码头,约摸一公里的路,不知走了多久,总嫌路太短,三步一徘徊。难舍难离情丝绵绵,有失魂落魄哀愁;有劝戒忠贞的苦心;亦有对郎哥早日团聚的企盼。

        这条街多少徽州男人们背井离乡创天下,徽州女人则仰奉双亲,俯育儿女;谋生为艰、孤独的辛酸。有的女人从嫁夫第一天起,一生的守望,从一个香娇玉嫩羞答答的女子,等到满脸沧黄,愁容满面,疾病缠身,最后油尽灯枯,含恨而终。

       徽州商妇,每天都在续延着白居易笔下“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她们也象琵琶女一样,“别有幽情暗恨生”的场景。千百年来一直定格了徽州女人的这幅画面。

      走进许姓徽商的家里,至今供奉着孔子画像。画像前面的客厅,那里石凳石桌犹在,丹桂在院内不知疲倦的生长着,院落格外僻静。这就是当年斗山街著名的许家私塾。徽州是中国古代传统教育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宋元以来,特别是明清时期,除府学、县学之外,这里书院林立、讲会盛行,塾学、义学遍布城乡各地,书屋、文会所在多有,“自井邑田野,以至远山深谷、民居之处,莫有学、有师、有书史之藏”。此处私孰是徽州教育的一个典型代表。在这里,我仿佛听到先生在教孩子们念着家乡的歌谣《前世不修,生在徽州》那些稚嫩、无邪的童声集体咏诵时的缈缈余音。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

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前世不修今世修,苏杭不生生徽州;

十三四岁年少时,告别亲人跑码头。

前世不修来世修,转世还要生徽州;

十三四岁年少时,顺着前辈足迹走。

徽州徽州梦徽州,多少牵挂在心头,

举头望月数星斗,句句乡音阵阵愁。

徽州徽州好徽州,做个女人空房守,

举头望月怜星斗,夜思夫君泪沾袖。

前世不修来世修,转世还要嫁徽州;

书香门第也富贵,忠烈孝节美名留。

    前世不修来世修,转世还要嫁徽州;多少辛酸多少泪,悲欢荣辱也轮流。

听着民谣,眼前浮现群山蜿蜒、峰岚叠嶂;长满苔藓的石桥、潺潺的流水,森严的牌坊、宽绰的祠堂、精致的民居,还有那寄命于商的男人,苦苦等待的女人……

    徽州商帮的兴起,必然是一波波思潮的变革,并有序地传承。而这里,就是徽商的摇蓝,孕育着一代代徽商走向远方。我仿佛听到老师在讲解阳明心学,启迪着这些孩童。

     史载,16世纪以后,一种与程朱理学分庭抗礼的新思潮“致良知'阳明心学,悄然兴起在素有“程朱阙里”之誉的徽州,并掀起轩然大波。与程朱理学放眼于士大夫阶层迥然不同,王学更注重普通庶民的视野,尤其商人、田夫、市民等,都具有“良知”。“虽终日做买卖,不害其为圣为贤”。

    王阳明的心学贡献,是把一向高高在上的圣贤功夫,从庙堂、书斋走进了市井、村落。阳明心学一经问世,立即因广泛的庶民大众基础而备受追棒。一时间,在程朱理学一统天下的徽州,阳明心学大行其道,王学之风劲吹。

广东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叶显恩认为:王阳明的王学提出很多(观点)都是惊天动地的,“良贾何负闳儒”、“士商异术而同志”、“四民异业而同道”,这个实际上把“商”提高到跟“士”平等来看待了。

     安徽黟县西递村有座300多年历史的老宅——笃敬堂,笃敬堂的正厅悬挂着这样一副对联:读书是本,耕田是本,营商同样也是本。

    徽州人的价值观彻底从此转变了,从此,“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从16世纪初的明代中叶开始,徽州的崇山峻岭间掀起了一轮又一轮商品经济的狂潮,整个从商之风愈演愈炽,高潮迭起,延续时间长达近四个世纪之久。

走近斗山街,我们仿佛经历了历史穿越,正还原着这些风貌,犹在身畔,如临其境。而杨氏先祖世代为官,住宅占地700平方,屋内自有水井,雕梁画栋 ,气派非凡。则突显出徽人“贾而好儒,以商养儒,以儒入士,以士保商”的理念。

徽商远去了,一如那繁华千年的古徽州,也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如同这些小街一样 渐渐的被人们遗忘。随着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黄山市后,古徽州正徐徐从人们视野中淡去。人民日报记者刘辉写文感叹《可惜从此无徽州》。我静静地伫立在寂寥的古巷中,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人们都说雨下在徽州是下对了地方,四方的天井中,落下的雨布,一同女人的滚滚热泪,淌成了哀怨的诗。此时那徽州女人撑着油纸伞,走在这雨巷中,如同戴望舒《雨巷》里的丁香故娘。她彳亍着,徘徊又彷徨。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

    如果戴望舒还健在,在如今这徽州的雨巷,那个丁香姑娘还在等他吗?

风雨中,忽然一股扑鼻的茶香飘来,在这雨苍中那么芬芳、清新,仿佛又把我思绪拉回,顺着茶香,远远地瞧见一间茶铺,走进店铺,一位惠心兰质的女人,正弹着古笋,几张桌子上铺着蓝白相间的棉布,让我想起了爷爷盖的清末时期的被子颜色,古朴而端庄。货架上几只远古风味的铜、锡罐,火炉上正煮着陶罐里的茶,仿佛走进远古。屋内灯光把台布上的彤柿子得格外鲜红,犹如一道遂道时光,桌子上放着以苔藓为底色的小盆景。可见这徽州女人生活中情趣,淑女身上沾着古韵、泛着墨香。女主人笑颜相迎:喝茶吗?这里的茶是是海拔1400米向阳尖的滴水香,我家核桃树湾的,自己种的,为了这口纯正的口味,每年她都要到大山深处去采茶。

    那儿终年云雾缭绕,釆茶时万籁俱寂,只有鸟鸣和溪流的旋律,山中海拔高才出好茶,却有恼人的蚂蝗爬到人身上吸血;这茶制作中不断地提香,才经久耐泡,在舌尖释放那浑厚的味道。她店中还有一款古树红茶,也是客人的至爱。边喝茶边听她讲大山里种茶、采茶的故事,她说,她祖上汪福茶铺在上海有上百年历史,而这些老物件都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很喜欢这里的清静,走进这条街的人都是懂历史,懂茶的人。

我的思绪又带回那久远的历史中,徽茶曾经漂洋过海 走向大英帝国,成了英王室的至爱,一道下午场风靡全球,或许有她的祖上一份辛劳。如今它却一同徽商一道渐渐式微。

茶煮好了,我静静地品尝了一壶滴水香茶,在一遍又一遍的续水中,茶叶的味道,随着上下蔓姿舞动的茶芽而舒展开来,在升腾而弥漫的香气中,击打着味蕾。渐渐由微涩至苦,由苦而至甘的慢慢品味着,意犹未尽时,回味着唇齿含香,茶的那份色、香、味让我喝到难以割舍的地步,整个身心也仿佛融入了这历久弥香的茶汤中。不知不觉中,时光从舌尖溜走了,该起身了。

    而店内这古朴风貌,又何尝不是这条街历史的一部分。如今的徽州女人早已走出了那份凄凉,而一壶茶的那份艰辛与甘冽。写在她的笑容中,也写在世代生活这儿人们的身上。也如同这条街文化底蕴厚重与历史的悠长,全都凝结在这一碗茶中。

    斗山街啊,徽商远去了,而徽商后裔的徽州女人却一直在坚守着,正如这碗茶香气、味道。一直在飘着,融进我们身心,总是越喝越甜,越品越入味,越闻越香。一直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来源:歙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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