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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1月27日，长津湖战役打响的当天夜里，担负战术穿插的志愿军20军59师师长戴克林，在指挥部队攻击1419高地和死鹰的同时，又朝长津湖西岸的 西兴里派出了一支战术分队——177团2营。 1西兴里南临下碣隅里，北接死鹰岭，是阻击柳潭里之敌南撤和下碣隅里之敌北援的又一个战术要地。 177团2营接到命令时，还在西兴里的30里之外。2营长陈军山和教导员王兴纪当即命令副营长周文江，带领5连翻过2100米的狼林山，直插西兴里并占领有力地形，4连、6连和机炮连紧随其后跟进。 1950年国庆节前夕，新中国召开首届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周文江是20军的4名代表之一。  出国前的周文江 28日早晨8点30分，周文江带着5连，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来到了长津湖西岸的西兴里村前。 周文江急速扫一眼周边的地形，指着1376高地命令道：“马上占领这个高地。” 为了及时处置突发情况，周文江带领尖刀班5班走在了最前面，2排长周兴太带着6班紧跟其后。 “隐蔽！”刚拐过一个路弯，走在5班长范玉庭就发出了警报。 看着自南朝北开过来的1辆敞篷吉普车和3辆诺尔曼坦克，赶上来的周兴太请示周文江：“副营长，打不打？” “都送上门来了，还能不打？打！”周文江命令说。 5班、6班刚在公路两侧埋伏好，美军的敞篷吉普车便进入了伏击位置。范玉庭手中的汤姆冲锋枪率先开火，接着一顿手榴弹扔过去，急忙刹车调头的吉普车猛然倒扣在一个炮弹坑里，里面的美军迅速爬出吉普车，躲在弹坑里开枪还击。 后面的诺尔曼坦克，在另一侧志愿军6班的打击下，先头的2辆坦克慌不择路，竟开到了路边的沟里，接着又猛加油门开上了公路，丢下同伴冒着黑烟朝来路方向跑去。 看着处于射击死角的弹坑，周文江吩咐身边的翻译：“你来喊话，美国投降，缴枪不杀，送你回家！” 英语翻译不解地问：“是喊美军投降，还是喊美国投降？” 周文江不容置疑地说：“喊美国投降！” “美国投降，缴枪不杀，送你回家！”英语翻译双手成喇叭状大声喊道。 见弹坑里的人横举着武器爬了出来，周文江带人持枪走了过去。 此时，5名美军虽然哆哆嗦嗦，但并没有缴械。 周文江又吩咐翻译：“命令他们，缴械！” 翻译正要开口，美军在一名少校的指挥下，突然全体跪下，乖乖将武器放在了地上。 周文江指着一名少校问：“你部队的番号？” “陆战1师7团2营。” “来这里干什么？” “侦察地形，增援F连。” 周文江弄不清陆战1师的编制与番号，更不知陆战1师7团2营F连已经被包围在了死鹰岭，于是又问少校：“什么F连？” “是的，F连，我们身后是营部连和火器连的1个排。” 周文江又问：“除了你说的兵力，还有什么增援？” 少校照实回答道：“下碣隅里，还有1个155榴弹炮连。” 周文江继续问：“155榴弹炮能打多远？” 少校道：“至少10英里。” 这时，朝鲜语联络员提醒说:“西兴里离下碣隅里不过2英里。” 周文江听后，派一名战士将5名俘虏押回营里，随即急忙命令赶上来的连长周松林和指导员朱良玉，带领1排、3排马上抢占1376高地，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周文江在朝鲜 登上1376高地后，周文江边观察地形边对周松林和朱良玉说：“这里地形十分险要，一边可以控制公路，一边可以俯瞰下碣隅里。” “副营长，”周松林指着山南盆地里的开阔处说：“机场，敌人的机场。” 朱良玉也瞭望着说：“机场北面的电线杆密集的地方，一定是陆战1师的师部。” 周松林激动地说：“天黑后我们摸下去，打掉敌人的师部，敌人就乱套了！” “怕是来不及了。”周文江收起望远镜：“刚才是敌人的先头侦察人员，我们的行动意图一定暴露了……” 周文江的话没说完，一发155毫米榴弹炮在附近炸响，8名排以上干部当场牺牲，连长周松林的双腿也当场被砸断。 浑身着火的周文江急忙脱掉了棉衣棉裤，一番扑打才灭掉了火势。等周文江穿上衣服，美军已经开始了两路进攻，一路沿公路有1个连，另一路沿林间小道有1个排。 周文江急令指导员朱良玉指挥1排、2排阻击公路方向，自己和3排长周和林带人去阻击林间小道方向。 这时，沿着公路进攻的陆战7团2营的营部连已经冲到了山脚下的公路边。 埋伏在半山腰的1排3班副班长刘培山，指着冲在最前面的一辆诺尔曼坦克说：“反坦克组，跟我上！” 见刘培山和2名战士抱着反坦克手雷滑下了山坡，1排机枪班长闫志强端起轻机枪，对准坦克的瞭望口猛烈开火。一梭子弹端端正正地打进了瞭望口，打头的诺尔曼坦克瘫痪在公路当间。 这时，第二辆诺尔曼坦克的机枪响了，身中5发子弹的闫志强倒在了血泊中。 刘培山绕过第一辆坦克，沿着山根处朝第二辆坦克冲去，还没等靠近，2名爆破组的战士已经中弹牺牲。 匍匐到第二辆坦克附近的刘培山猛然起身，左手打出了一枚掩护手榴弹后，右手刚举起一枚反坦克手雷，突然被一梭子坦克机枪子弹击中。 中弹后的刘培山，奇迹般地屹立在山根处的雪地里。看着手举反坦克手眼睛直视的刘培山，诺尔曼坦克又打出了一个点射，而刘培山依旧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二辆诺尔曼坦克慌了，原地180度调头，扔下步兵独自撤了回去。 1排3班的战士，趁机击退了美军的步兵，将直挺挺早已牺牲的刘培山抬回了阵地。 战斗到上午9点30分，已经将1376高地三面包围的陆战7团2营4个排，以树木和岩石作掩护，朝5连阵地发起了第5次进攻。 已经退回半山腰的5连战士，随着朱良玉一声令下，甩出一阵手榴弹后，亮出刺刀发起了反攻击。 冲锋在前的1排副排长刘顺珠，刚刺倒一名敌人就中弹牺牲，朱良玉接连刺死2名敌人后，也前后身中两刀倒地牺牲。 千钧一发之际，177团2营教导员王兴纪带着4连一个排从侧翼杀了过来，将陆战7团2营的第6次进攻打了回去。接替朱良玉指挥的3排长周和林，急忙给1排、2排剩下的10几名战士交待起任务来。 王兴纪红着眼睛问：“还能守住阵地吗？” 周和林道：“再打两个反冲锋不成问题。” 这时，带领3排打退了沿山路攻击的敌人后，周文江也跑了过来。 王兴纪交待周文江：“一定坚持到天黑，天黑后，6连上来替换5连。”  彭德怀与周文江（右） 这时，指挥攻击的陆战2营营长罗克伍德，见仅有的4辆诺尔曼坦克先后瘫痪，重机枪和迫击炮排早已前出F连，无线电也中断了联络信号，既不能呼叫空中支援，也无法获得地面炮火，只好命令部队后退，等待时机再次发起攻击。 当夜，伤亡严重的2营5连奉命撤出战斗，来到了附近一个村庄休整。营长陈军山和教导员王兴纪来到了5连，还送了两麻袋当时十分稀罕的土豆。 草草吃过了土豆，周文江和5连战士立即进入了梦乡。疲惫不堪的战士们一觉睡到29日傍晚才醒来，这时，营长陈军山和教导员王兴纪又来到了5连：“抓紧吃土豆，吃完马上回阵地。” 原来，2营6连白天丢失了临近公路边的几个山头，营里紧急决定：“5连上。” 30日拂晓，周文江带领5连再次登上了1376高地。 为了躲避美军飞机和榴弹炮的轰击，以及迎击敌人更大规模的进攻，周文江及时调整了防御，将主要兵力和火器重点部署到1排、3排阵地，同时，令前出观察的1排2班也撤回了主阵地。 2班刚撤回主阵地，美军的飞机和155毫米榴弹炮又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轰击。随后，陆战2营约2个排开始了攻击，周文江带领战士跑出掩体进入了前沿阵地。 此时，1排2班先前的阵地突然响起了枪声。相隔200米的周文江发现，六名美军正在围追一名志愿军小战士，并嘻嘻哈哈地有抓活的的架势。 周文江急忙问身边的二班长：“那是谁？为什么没有撤回来！” 二班长道：“新战士张金龙……” 这时，敌人的攻击主力已经来到了主阵地前，周文江已经顾不上张金龙了，立即命令战士：“不到20米不准开火，集中打完手榴弹，马上拼刺刀！” 美军最怕近战，尤其是怕拼刺刀，见5连战士们跳出战壕，杀声震天地要拼刺刀，1个排的美军很快退回了进攻出发地。 激战到下午，5连的1、2排仅剩下了3个班，3排也只剩下了一名叫陈国志的战士。 周文江提着汤姆冲锋枪只身去了3排阵地。战士陈国志上前报告说：“副营长，我向你报告一下，我们3排打得没人了！” 周文江打出一梭子子弹后，既心疼又严肃地说：“你不是人啊！” 陈国志马上反应过来：“啊！副营长，人在阵地在，我一个人也保证守住阵地！” 说罢，周文江和陈国志这边打几枪扔几枚手榴弹，又跑到另一边再打几枪扔几枚手榴弹，直至打退了一个班美军的进攻。阵地下的后续美军，一时搞不清上面到底有多少人，这才彻底停止了攻击。 周文江回到主阵地已是下午4点，这时，奇迹发生了——张金龙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主阵地。  张金龙 原来，张金龙见敌人想活捉自己，利用地形击毙了4名美军后，情急之下躲进了10月份42军124师挖好的一个防空洞里，剩下的2名美军也趁机封锁了洞口。 对峙了一会儿后，2名美军交叉掩护朝防空洞发起了攻击，而没有手榴弹的美军只能开枪射击，张金龙躲在防空洞的拐弯处，任凭美军胡乱开枪。 此时，张金龙还有20发子弹和4枚手榴弹，而自己开枪同样无济于事，于是留下了一枚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瞅准了时机，接连扔出了另外3枚手榴弹。 爆炸过后，洞外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张金龙右手端着步枪，左手举着打开了保险的手榴弹，壮着担子摸出了防空洞。 见两名美军已经被炸死在洞口，张金龙捡起两支M-1自动步枪，撒腿跑回了主阵地。 12月1日拂晓后，又是一场激战，其激烈程度远远超过了第一天11月28日的战斗。 战斗到黄昏，坚守1376高地的177团2营5连，已经打退了下碣隅里方向美军的20次攻击，连级干部全部伤亡，4位排长3名牺牲，13名班长牺牲了12名。 当夜，周文江将负轻伤的1排长和5班长李明坤，以及不到2个班的战士叫到了自己的身边：“现在，我任连长，1排长代理指导员，5班长代理1排长，没什么说的，人在阵地在。” 此时，紧急来增援的27军81师243团1营1连的火力，已经可以控制1376高地的正面，周文江除了留下一名警戒哨，将其它战士们悉数撤到了1376高地的反斜面，准备第二天调转枪口，阻击自死鹰岭方向东撤的陆战7团3营。  周文江（右）回国后与贺龙、罗荣桓 已经在1376高地指挥了6天6夜周文江，早已意识到不能硬拼，不光飞机大炮轰炸时要躲进平均不到2米一个的弹坑里，就是出击也必须借助有利地形，躲避锋芒用巧劲实施打击。 第二天拂晓，周文江猛然发现，阵地下的干河沟上有一座石桥，附近房屋前的开阔地已经有美军陆续集结，而这里恰恰是机炮连的火力范围。 周文江叫上通讯员急忙朝机炮连阵地跑去。一架F4U攻击机当即低空追着扫射，见目标躲过机关枪子弹，一个回旋拉到后面又发射了一枚火箭弹。 周文江本能地跳进了一个弹坑里，而慢了半步的通讯员，当场中弹牺牲。 连滚带爬到了机炮连阵地的周文江，大声命令连长：“用重机枪，给我狠狠地打！” 受到突然射杀的的美军闻声而动，立即朝1376高地发起了攻击。见主阵地上一时告急，周文江又返回了1376高地，与1排长和5班长李明坤一起指挥战士，时而躲过轰炸，时而起身反击，又接连打退了陆战7团3营的8次攻击。 12月4日，自柳潭里撤退的陆战1师最后一支部队——陆战5团2营，干脆放弃了1376高地，迎着5连仅有的步枪声，死命冲过火力控制地段，周文江见状带领战士跑下阵地，利用捡起的武器，又消灭几小股落单的美军，这才停止了战斗。 从11月28日到12月4日，志愿军177团2营5连坚守1376高地6天7夜，硬硬打退了陆战1师7团先后28次进攻，成了整个59师唯一没有丢失阵地的光荣连队，并荣获“一等功臣连”，周文江也被授予“二级战斗英雄”。  周文江回忆录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5连生还的战士个个立功受奖，战士张金龙也荣立了一等功。而因多处严重冻伤回国治疗的张金龙，复员时也不知道自己立了一等功。 张金龙老家在南京，复员后到南京汽车厂当了一名模具工。后来支援二汽，张金龙作为技术骨干来到了二汽的模具厂工作。 有一次，张金龙说自己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长津湖战役，而单位的领导和同事没有一个人相信，还说他是吹牛。 当时，张金龙并没说什么，直到后来因应得到的工资和福利待遇与单位发生了矛盾，这才想起了战场上曾经表扬过自己的副营长周文江。 此时，周文江已经从副师级的岗位离职，在浙江嘉兴干休所休养。张金龙打听到周文江的消息后，便自湖北十堰来到了浙江嘉兴，请周文江去单位作证，自己的确参加过抗美援朝。 周文江不但欣然应允，而且还到20军政治部开介绍信，一查档案，不但参加抗美援朝的名单上有张金龙，而且还荣立了一等功。 周文江向20军要了一辆车，第二天就赶到了湖北十堰。有了20军的证明信，周文江这位享誉全国的战斗英雄又亲自出面，二汽模具厂的主要领导不但热情接待，还立即恢复了张金龙应享受的荣誉和待遇。 自1979年离休后，周文江除了写回忆录，将更多时间用来去当地学校作报告，而讲的最多的就是抗美援朝的长津湖战役。 偶尔，周文江也会应邀回老部队。每每走进老部队，周文江几乎都要去打靶场，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无论是训练还是战场上，当主官的不示弱！” （关注我，阅读更多长津湖战役的鲜为人知的故事。） ┃参考资料：（1）志愿军20军军史；（2）周文江战斗回忆录 ┃ 作者歌未央：志愿军27军80师烈士后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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