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无言 波有声 —— 胡石波先生采访录（四） 1972年省里通知各县成立落实政策办公室，教育系统抽出的人是杨天龙、叶先培。这两个人都是和杨天华一班、佟应龙们一班，他们晓得我着整的事，晓得我当时的客是如何请的；当时旧州中学的校长是周荣升，也和他们是一班的，情况是清楚的。他们先是到遵义去落实王松年的情况，后到洒志农场落实我的。回到安顺后给落实政策办写了报告。当时落实政策办公室的主任是刘家兴，他后来当了统战部长。他的爱人叶玉华也跟叶先培、杨恩荣们是一班，我的情况她也了解。具体分工是县委副书记乔长春，分管落实政策办公室的工作。很快我的问题就得到解决，县委把我接回来，立即给我复工、复职、补发了工资。 胡石波先生参加“书画进校园活动” 在安排工作上，我要求不再到旧州任教导主任，就在城头学校当个普通老师。但落实政策办的乔书记说：“你还是回旧州去。你是从旧州着抓的，现在回去正下名，名正言顺嘛。” 旧州中学的周荣升校长强烈要求我去，也是说：“你现在回去给人家看哈，你得放出来，说明你是没有问题的噢嘛。” 讲去讲来，1973年初，我回旧州去工作了。一直到1981年，周荣升调开后我才调到安顺。先到六中，原来的西关中学，就是现在的西航路职中那点。 1985年，我本来可以办退休了的，那一年上头下文，把六中改成职中，调去一个校长叫支钟才，是三小的校长调去的，他是我的学生。五几年的时候，师范有初师、中师、幼师、速（短）师。支钟才是短师班的学生，他说：“你胡老师不退噢，于公于私你不能退。原来六中还有两个班没有毕业，你熟悉，等他们毕业后你再退。于私，你是我的老师，我刚来你要帮倒我哈嘛。” 逼倒没办法，我只好帮倒他。 胡石波先生参加重阳节活动留影 这样到1988年，支钟才调走了，调项学礼来，他也说，不行不行，你帮得他帮不得我？项学礼、吴端祥（后来曾任地委宣传部长）、胡达兴（二中的支部书记）是一班的。他们读中师一年级时我虽是行政人员，但我一直是上课的，我给他们上过课。项学礼是紫云人，来安顺读书的，他说：“不管啷个你都要帮我哈。我一直是干普通中学，这个职业教育我没有做过，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倒我。等我熟悉后，您再退休。” 当时我有个想法，我的身体很好。80年代中后期，国家鼓励大办职业教育，提倡社会办学，我是想自己退休后出来办学。当时地区教育局的局长吕庆中，职教科科长是佟应龙，也是能写能画的。我要办什么专业呢？我不办城市型的，不与安顺职中抢生源。当时是想办农经、林业、农业三个班，后来增加一个中西医结合。林业我有后来当林业局局长的秦朝文，周荣升后来又调农校当校长，中西医结合医院我有熟人，所以才决定办这几个专业。 校址呢？当时办学应该具备四个条件：即场地、师资、教学设备、办学规划。写好这些东西我交给了地区教育局。当时的第一选择地点是黑石头小学，原来黑石头小学的教学楼共有三层，小学三个班只占了下层，上头两层是空的，那儿的校长是我的学生，我们讲好联合办学。但地区教育局说，你办学的地点是属于安顺市管，按原则、程序要由安顺市教育局转呈上来，免得人家说我们恰（跨）大步。 胡石波先生参加2009中国·贵州黄果树瀑布暨安顺文庙祭孔仪式 当时安顺市教育局的局长是马晓明、副局长是付永昌，我们也是很熟的，职教科科长是黄远昌，他们是我安师的学生。分管市长是韩书武，她有个兄弟，叫韩祖武，从台湾来探亲，他约起我们到西航路花牌坊那儿的家里聚会。我也想请他们做一下工作，好早点给我批下来。这是一。其二，她家妈和家人都说你是办在黑石头，好吧？那点是我们的老家，办学是好事。 结果到5月份都还没得批，我的桌椅板凳都无法订。后来遇到杨诗书，他是政协主席，当时韩书武是政协副主席、副市长，我是民革的。我把情况给杨诗书讲了，他说这是好事，我跟书武讲。一个星期后他回我的话说，书武有碍难，她说现在国家有文件规定，因各地大办职业教育有点乱，国家要整顿，现在不批。 我不相信，如果有这样的政策，地区、市教育局应该要知道，吕庆中们应该知道。于是我就到省里头去问个清楚，到底有没这个文件。我到贵阳后找到我的学生，在人民出版社当社长的李万寿。这个李万寿是我到卫城办中学时的第一届学生。李万寿说我有个同学是省教育厅中教处处长，我们先去找他。他开起车，我们找到后，他引我们找到负责职教处的处长。处长说我们没有下过这个文件，你回去办，我会跟韩书武讲。 我得这个最准确的消息后，我想，如果职教处处长给她打了电话通了气，政协做了工作，市、地区教育局是同意的，她家人也做了工作，应该她是要批准的？ 这时二小的教导主任姓保，是安师毕业的学生，在杨华的手下工作，她家爱人是地区劳动局就业办的主任，姓金。后来我见到金主任，沟通交流后金主任说，来我这点搞，我这点样样齐备，你只要把教师带来就可以，招生我们先在行署地委这点招。 就业办原来是短期培训，一般是六个月培训就业。我还可以动员一些党员来读。 我把这个事情跟地区教育局吕庆中讲了，他说这个不用他们市里批转了，我们可以直接批。 就这样，我办起来了，开始办了行政管理、经济管理、行政文秘三个专业，办学地点在东关国税局大楼的后面。我办起来后，1991年才跟他们讲办退休的事情。他们见我不回头嚜，只好给我办了退休手续，那年我已经66岁了。 省电大安顺学习中心2006级《行政管理》专业大专班毕业合影 1991年，省电大校长汤会林来安顺开拓电大教育，希望在安顺增加一个教学点。同时带来一个副校长，这个副校长跟金主任是郎舅关系。汤校长来也带了封信交给我，是他的老师王民祥写的，王民祥是我的学生，他是贵师大政教系主任，这个汤校长是政教系毕业的。这下金主任高兴地说：“好事好事！这一下我们培训中心短期也有、中期也有、职业教育也有、学历教育也有，齐全了。” 这样一来，从1991年，我又办起了电大教育来，连续办了好几届。到1998年，省电大的给我讲，小学教师绝大多数是中专（中师），现在国家要求提高学历，你可以在安顺办一个针对小学教师的学历教育电大班。于是，不得专科学历的都纷纷来了。后来我还办了教管本科。 地点选择上，我又到头铺师范去办学，在那儿好招中师毕业生，他们可以继续读大专，甚至可以两边一起读。到头铺师范时校长是范允龙，我幺儿媳妇家爹范寿武是他叔叔，我就喊起我的亲家去找范允龙。在头铺师范他的办公室茶几上，我看到一份申办成学院的资料，看到上面筹办英语系的特聘教授，第一个叫丁廷森。我就问他这个丁廷森是不是贵师大英语系主任？他说是的，是他的恩师。我说丁廷森是我52年普定中学教书时学生。（丁廷森原是贵师大毕业留校，然后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现在是英语系主任。）在这两方面的关系促成下，我就在头铺师范那点连续办了几届。是利用周末学习，好多是同时学习，茅台、仁怀的好多学生都在那点读，现在那些学生搞倒事的人挺多。 范允龙调走后，沙岚接任校长。沙岚是上海知青留在安顺的，他的妻子的母亲是旧州中学的工人，所以我们熟悉，关系很好。 直到2005年，师范改成了安顺学院附中，师范不再招生，生源没有了，我也就不再继续在师范办电大，才转到我原退休的安顺职中继续办电大。当时的校长是杨从美，从宁谷职中调来的，他也是县中毕业的学生。我们就合办。 安顺市老年书画研究会成立二十周年座谈会 回到职中，办学条件更好。除原办的大专班外，我还办有教管本科班。直到2010年，我已近85岁了，我的家人和许多老友劝说我，说我教了一辈子的书，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该退休了。然而从我的身体状况和办学经历，我是能坚持办学的，但大家的劝说都是为我好。我经过再三的考虑，决定把招好的大专班和本科班的学生，连同所收学费以及各种设备和档案资料，包括印章招牌等等全部交给职中，由学校派人接管，使电大教育能继续办理，如此也算了我多年的夙愿。 我一直有个想法，我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老过。我年轻时候接触的都是青少年，以后我办职业班、电大接触的都是青壮年，我没想到我有90岁了。我一直没有退休的感觉，从来没感到自己无聊打卦（无所事事）过，一直都是非常充实的。 另外，由于我喜欢书画，我一直参加省内外的各类书画组织，光讲省里头的，就有省美协、书协、省诗词学会、省老年书画研究会。至于市老年书画研究会、市书协、美协；西秀区老年书画研究会、区诗词学会、区书协；开发区美术家协会、民革中山书画社等我都参加。凡是这些组织的活动我都参与。 近些年来，我还组织市、区老年书画研究会到全区（西秀）20个中小学校开展“送书画进校园”活动。活动内容三个：一是每人至少拿裱好的作品参加校园师生书画展览；二是每人各作书画一幅赠予学校；三是现场笔会。后来我就把笔会改成了现场书画教学，实际就是对师生进行书画培训。 每年我都有作品参与国内外、省内外各类书画大赛。获奖作品编辑成册后，他们寄给我的书画册都有30多本。我从60岁生日开始就办寿庆，每次都办一次笔会，并举办书画展。80岁寿庆在地委礼堂办画展，各地学生、朋友来捧场，办了80桌，出了画册。90岁寿庆时早年好多学生都不在了，应现在国家提倡厉行节约、不准大操大办的要求，就只在安顺市美术馆举行了个人书画展，出了一本画册和我的一本《回忆录》。 胡石波先生75岁寿辰 1951年，我调到普中时，当年的国庆节，我带学生参加庆祝演出。那个时候不得专门的舞台，是现搭的一个台子，挂着幕布，一个节目表演完拉上幕布，里面好布景，为了不冷场，就安排个人演唱首歌。有个女老师上来演唱。她唱完后，就来找我，问我：“胡先生，你啷个会在这点？”我说你是哪位？她说她是我在凤岗中学时的学生徐有莲（也即徐萍）。我问她啷个她会在这点呢？她说她现在在水母小学教书。我就说你在乡下教书嚜，有机会就来我这点玩。从此她每周进城赶场都要提点土特产来看我。此后我们就经常有往来。 52年“思改”后，经李校长牵线搭桥，我们相恋了，53年春由王校长主持，我们结婚。此后领导关心，把她调到城关小学，我也把老母接到普中一起生活，这样就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使我能专心致志地工作。婚后一年，1954年3月，我们有了大姑娘胡懋。全家老幼皆欢喜。 胡石波先生结婚留影 55年底又添生老二，是个女娃娃，叫胡影。就这样普定中学成了我们的家。 老三是叫胡凯，是我调来安师、徐有莲调来五小后，在安顺生的。现在他在成都民航局，是高级工程师。 老四叫胡军，性格内向，为人忠厚，不善言辞，幼时与其母生活。我平反后他转学到旧州中学，高中毕业后参军，复员后安排在安顺六中工作，与我在一校。从教后结识范朝霞，结婚成家后育有一子，取名胡源锋。该子聪明好学，性格淳朴，高中毕业后考入重庆医科大学。我喜孙儿学医，既让家人健康有个顾问，又可服务社会，造福群众。 五儿幺妹胡亚丽，是我 “文革” 着（受）害，关进去后两个月于67年初出生的。从小我没有照料她，三岁时养不活，其母忍痛割爱把她送人。我平反后设法找到其养父母，说明原由，也曾接她到安顺读书。但由于基础差、玩心大、不善学习，其养父母要求让她回去，我也只好作罢。后来胡亚丽长大结婚成家，其夫熊禄忠是湛江电视台编辑主任，她在保险公司任前台经理，已有一子名秋鹏，正在求学中。如此家业有成，我有厚望了。 胡石波先生参加清镇市第七中学建校50周年庆典 我在普中的时候，家庭各方面很好。我既教书又是当点领导，工资收入较高，徐有莲也是教书，我们生大女儿时，家里还请了保姆。主要是“文革”，老大、老二读一中，老三读幼儿园，老四还小，“文革”我被整后，开除工作停发工资，一家人就靠徐有莲那一点工资养，后来生了第五个更难。我的兄弟、亲亲戚戚也支持一点。第五个孩子勉强养到三岁。 原来我的母亲一直是跟我在（一起生活）。这个时候，我兄弟看到我家里的困难，就把我老母接过去跟他们在（住）。 我长期被关押，我家的生活特别困难啊！我母亲过度伤心，就过世了。我的小女儿也实在是养不活，就不得不送人了。徐有莲她身处窘境，无可奈何，只得提出离婚，以求解脱。而我更是悲恸万分，不知所措，真没想到会走到如此绝境：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悲惨之情，难以言表。 所以说我是家破人亡啊… （胡老先生忆诉往事，痛哭流涕。可见“文革”之害，痛彻心扉！） 我的小女儿老五送给人家，被带到贵阳。她现在在湛江，她的先生是湛江电视台的编辑。她的外孙很喜欢书画篆刻，我能传给他的都全部毫不保留的传给他。 胡石波先生与学生刘燕菊合影 我着（被关押）后，老大、老二都只是读到初中就出来做小工补贴家用。尔后年岁稍长，曾参加过“支铁”，当过油漆工、织袜工、代课教师，也曾进入过国营工厂。因为是“黑五类”而被排斥，后来只得进入集体单位勉强维持生活。老大胡懋在家中由于她居长，所有弟妹，都多得她与其母共同照应，因此她对家庭贡献最大，吃苦也最多。老大先是代课，在过关脚、大顶寨等农村代课，后来在八小代课。老大后来没有教书，在一个美术服务部，是一个民营企业，纸箱厂退休的。她的爱人是部队转业的军医，是供电局是医务室主任。生有一子名朱宏。此孩秉性聪敏，忠厚为人，学成后进入安顺供电局工作，在职表现好，现已成家，并有女儿。我见孙喜出望外，绕膝之乐无穷也。 二女儿胡影，早年处境与其姐相同，靠打工代课为生。我平反后，县委给个特殊指标，安排在旧州小学教书，算是有个正式职业。81年我调安顺六中，她也随即得调虹机厂子校工作。后来下海经营轴承，自己办了轴承销售公司，机遇通达，得心应手，她的经济条件最好。有女儿罗园，并已见孙，其乐无穷。 三儿胡凯，自幼聪明好学，且喜书画。他小时候跟我到旧州中学。当时旧州中学缺水，是用马车运水来学校。吆马车的老张非常喜欢他，他就天天跟倒去放马、拉水。那个时候旧州上公粮是用马车拉着翻过老落坡。八小的康宏志校长叫他画画并诳他说：“小星，你不是讲你会画画吗？你画一幅我看哈。画得好我帮你送到《红领巾》杂志去发表。”结果他五岁时依据旧州马车送公粮翻老落坡的场景，画了《车马送公粮》那幅画，后来真的在《红领巾》杂志上发表并获奖。我认为他可做我的传人，但后我因画蒙冤，我就赌咒不让他再学画。 我家老三，他因我而成“黑五类”受屈，只有埋头读书。他从小喜欢无线电，爱把收音机拆了装、装了拆。我平反回校后，为了便于照料他的学习，把他从安顺一中转到旧州中学。为什么要转呢？一是我好照顾他，二是那个时候高中毕业后都要下乡当知青，我那点好安排他。最后安排在高车，那个村支书我很熟。他不搞农业，只负责宣传放广播这些。77年恢复高考，他基础好，结果以优异成绩考进全国重点学院－－西安西北电讯工程学院。
安顺城市服务职业学校（原职中）八四级旅游、烹调班二十年集会留影 81年他毕业，我想着自己在省里面还有些关系，如李万寿等，说好来了他们负责安排接收，这边搞好了。结果我到西安后要求将儿子分到贵州来，但找了院长、教育长后，他们不同意，说要由国家统一分配。结果就分到了成都民航局（即今国际航空公司）。由于工作表现好，他第二年就评上了工程师，84年晋升为高级工程师。87年与他公司尹跃琳结婚成家，生有一女胡源媛。此女勤奋好学，在校年年评优，高中毕业以高分考入全国重点华东师大。学成毕业后，国航招聘考试录用人员，照顾本系统子女，此女又以高分名列第三，进入该公司。现在一家三口都同在一起，家庭和顺，其乐融融。 老四家相比差一些。我现在的重点帮扶对象是他。 所以我说，我的晚年是幸福。 我总结自己的一生，我长寿的秘诀是四句话： 第一句是心态平和。我从来不与人争高争低，特别是“文革”这一大棒把我打醒了，让我看清了许多的人与事，我就没有了追名逐利的想法，万般事情都看开了。当然与我的性格也有关，我爱做善事，爱帮助学生，我的学生对我也特别好。这一次我的90寿庆，重点参与对象是学生，七八十岁的学生来给我九十岁的老师拜寿，我是感铭肺腑，永志难忘。 第二是爱好多样。我的兴趣是多样的，诗、书、画、印、金石篆刻我都搞，从来不得闲倒的时间，生活内容特别充实，从未有过空虚的感觉。 第三是活动健体。我虽然不会打太极拳那些，但我一向好动，经常以步代车，短途都是走。你看我活动面，我以前在东关办学，我都是骑车。要多运动，才能有生命活力。 第四是生活节制。节制是多方面的，衣、食、住、行、个人各方面都要节制。我的生活是很清淡的，来源于我从小的贫困生活。从不抛撒（浪费）任何吃的。我现在血压血糖不高，心脏良好，其它什么毛病都没有，唯一一点就是痛风。但只要注意控制住嘴，不吃不该吃的饮食，也很少复发。
胡石波先生参加安顺市老年书画研究会、若飞小学书画联展 采访录音地点：太平小区教师小区胡石波家中 采访录音时间：2016年3月22日星期二下午2：40—8：00 （完） · 口述者简介 · 采访及整理者简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