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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无关 额济纳旗胡杨林/姜林齐/拍摄
路口 于小燕 刚到路口，就这么巧或是不巧，她看见了离婚七年的丈夫。本能的，她想跑上前，跟他说话。可是她却飞快地躲到路边，任由眼泪流下来。 那时候，她是他的妻子，生活很幸福——这是她现在的想法，她以前没这种感觉——她恨自己以前不懂事，身在福中不知福。以至于离了婚，现在悔不当初。 她和他结婚的时候，才二十一岁，那时候的她，青春、靓丽，也可以说是还太傻，很自恋。她嫁了他，却并不喜欢他。他太窝囊，说话做事没个男子气，而且也不会打扮，穿再好的衣服也不亮堂。关键是，他穷得根本就穿不起好衣服。 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公公手里修下的，前墙用砖头，后墙和屋子全用的是土块（用泥倒的“砖”）。结婚的时候，墙刷得粉白，婚结过下了一场雨，就“原形毕露”，顺着廊檐淌下来的雨水，在白墙面上冲刷出一道道黄泥土印子。 屋里也没啥电器，还就是结婚时要下的那几件，结婚近十年了，再一样都没添置。劣质的“皮”沙发，“皮”面早就裂开了一道道口子，一个腿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正好城里有个亲戚搬家，换下来的旧家具给了他们，屋里才亮堂了些，看起来不至于太寒酸。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穷富，在他们这几十户的小村子里，他们家虽然不富，但也算不上穷。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生活上并无压力。而且他们家不该账。一分钱的外债都没有，相反的，存折上还有存款，虽然不多，但即使全家都休息下来，一两年不挣钱，日子也能过。 当然，这只是说笑，叫她老公不挣钱，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说老公自己闲不下来，就是地上那正长得欢实的庄稼，也不让他们闲下来。 她闲了喜欢上街，喜欢购物，喜欢描眉画眼，喜欢看街上那些穿着打扮入时的人们。她常常想，都是人，人家为什么住高楼、进饭店、做干净体面的活、穿好看衣服、还这么闲？ 每次从城里回来，她都不高兴，看什么都不顺眼，无端的发火。 她老公就说：“你看你，游上回来了还不高兴？谁惹你了？咋了？是不是脚跑疼了？你下次坐上公交车了给我打电话，我到公交车站接你去。你脚疼了坐着缓一缓，我做饭。” 她一听，就更加生气：“亏你是个男人！天生没出息！” 她老公有个朋友，经常到她家来玩。有时候老公不在家，他也来。这个人长得好，会穿衣打扮，又会说话，还知道体贴人。时间长了，哪天他要是不来，她心里竟急得像猫儿爪子挖。 有一次，他对她说：“我爱你，我想娶你，你同意吗？” 她的心颤栗了，结婚十年，她老公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喃喃的说：“可是我已经结婚了。” “我爱你！我爱你爱得简直魂都没有了！我一天都不能见不着你！我每天回到家里，做啥都在想你，走路、看电视、和人聊天，心里都在想你。晚上躺在床上，我也在想你！我一想到，你正跟你老公在一起，我简直受不了！你嫁给我吧！你带你离开这儿！你要不答应我，我在这地方一天都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受不了！我怕我会管不住自己，做出可怕的事！” 于是丈夫回来她就跟他摊牌，要求离婚。她老公惊呆了！他不明白。他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说：“你傻着呢！他又没工作，穷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跟上干啥去呢？” “你少管！你说人家穷，你有多富？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老公几乎是哀求地说：“你听我的，不要胡闹。我们这地方就快要征了，到时候一拆迁，就有楼房了。你不是一直想住楼房么？” “呸呸呸！还骗我！那时候结婚呢就说你们这地方要拆迁，现在儿子都九岁了，拆迁了没有？” “这回是真的要拆迁。” “文件下来了没有？没有你说什么说！” 她老公几乎要跪下了：“你走了，我和娃儿怎么办？” “娃儿你爸妈不领着？你怎么办？你一个男人家，离开女人难道活不成？说这样的话不嫌臊得慌！” 说完，她收拾东西就准备要离开。她老公抱住了她，说：“你不要走，我和娃儿离不开你！” 她心里一软，想到孩子，有点妥协，可是马上，那个人英俊的含笑的脸浮上心头，她使劲挣脱他。 他又说：“你听我的，别跟他去，他啥都没有，你去了会后悔的！” 她冷笑道：“我们又不在这地方住！他要带我回他老家！” “啥？”他惊叫，“你千万不要去！他们老家那地方穷得很，他自己都不蹲，现在骗你去！” 她生气了：“你这人咋这么个？啊，你好，你的家乡好，别人不好，别人的家乡也不好，你这是啥逻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心眼子小！他骗我？他哪些骗我？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他大睁着眼，终于无话可说。 听说她要离婚，公公婆婆忙了。自己劝，请亲戚劝，最后又去请来她娘家爸妈。她娘家一听她要离婚，不仅爸妈急了，她哥嫂都急了，全家子一起来，先是劝，后是骂，最后以断绝关系相威胁，都不顶用。 她妈、她爸、她哥嫂都说：“再的不说了，你看个娃的面，娃这么大大，正是离不开妈妈的时候，你走掉，娃儿咋办？再说了，他人这么好，他对你咋了？这么好的男人，你再到哪里去找？！你不听我们的，你迟早会后悔！！” 她信誓旦旦的说：“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后悔！” 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准备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她，把一张存折递给她：“这是三万块钱，你拿着，不要叫他知道。你去过不下去了，原回来找我。” 她当时也被感动了。眼窝湿了一下，但一想到马上就自由了，马上就可以和心爱的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心顿时就像长上了翅膀，拿了一些自己平时用的东西就离开了。 不幸的是，一切都被老公言中。她兴奋地跟着那个人，坐了火车坐汽车，倒了好几次车，来到了两座山之间的一个峡谷里，一个简陋的、已经多年没有人住的、屋顶上都长了植物的房子，就是他们的家。 尤其她吃不惯那里的饭，冬天顿顿都是咸菜。在她以前的家里，无论冬夏，吃的都是新鲜蔬菜。也腌咸菜，泡泡菜，可那不过是作为配菜，偶尔想起来吃吃罢了。现在天天吃，谁受得了？ 受不了也没办法，听说这个山里还有野兽，她一个人，离开了现任老公，连门都不敢出，而且还害怕迷路。 山里没有信号，手机也成了摆设。 当她终于离开那座大峡谷的时候，峡谷里的桃花已经开落了七次。她记着当年离开时老公对她说的话，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回响在耳畔。可是想起自己当年走的那样决绝，她也犹豫，也踟蹰不决，但最后还是下决心，鼓起勇气，归心似箭的奔向了原来的家。 可原来的家在哪里呢？ 一回到家乡的城市，她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味道。一下车，她就转向了，眼前高楼林立，道路宽阔，车流如潮，没有一件东西属于旧时的记忆。村子呢？她的家呢？村口的老槐树呢？怎么都没了？全是小区、公园！她辨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该朝哪儿走，她在自己家乡的城市——确切点说，是她以前的家门口，迷路了。 她哆嗦着想给“老公”打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想象着他该有多惊喜！儿子可能已经上高中了，肯定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一想到儿子，她心里猛然凉了下来，想起当年自己一点儿也没有为儿子考虑，不顾儿子的哭求，执意要离婚，她心中忐忑：儿子会欢迎她吗？“老公”变了没有？ 考虑再三，她决定先给母亲打个电话。母亲说：“丫头啊，你回来迟了！你走了的第二年春天，他们队就拆迁了，他搬到楼房上，重娶了个——你不要怪他，是你自己走了的。他一个男人家，没女人，带着娃娃咋过？你又没个音信！你走掉这几年，他经常来看我和你爸着呢，有时候也问起你。你没跟我们联系，我们也不知道啊！他来了就问我们，有啥干的活没有？有了，他给我们做。每次来的时候都拿着吃的喝的。年头节下，一次都不冇的带着娃来看我们。他又娶的那媳妇子，我说了，丫头，你不要生气，她好着呢。她对他好，对她的公公婆婆好，她对我们也尊重。他们又生了个小的，是个女孩。她对她的丫头好，她对你的儿子也好着呢。丫头，你不要去打搅他们，叫他们好好过去，啊？！说到底，是你对不起他在先，他没有对不起你一点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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