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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俊杰:长篇小说连载《箕山小吏·第二十章》

 智泉流韵原创 2021-02-07

魏司令员把何峰留了下来,问:“何峰,这项工作你最有发言权,派你去军区最合适,你怎么再三推托呢?”

何峰想了想说:“司令员,最好派晋秘书和李参谋去,我有别的想法向你汇报。”

魏司令员道:“你说!”

何峰说:“农村联产承包后,农村经济必然进一步发展,这必然带动我国各行各业的繁荣和发展,现在我们的战士在部队学到的东西,回去之后很多用不上,如果让战士们在搞好军事训练的同时学到一技之长,将来复员回到地方,就能很快就业或自行创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大显身手,成为有用之才,这一点很重要。”

魏司令员听得很有兴致,问:“你有何想法,如何让战士们学习一技之长?”

何峰说:“我曾和马成团长探讨过这个问题,我们认为部队可以开办各种各样的技术培训班,让战士们掌握一技之长。团长原是要我就这个问题向您打报告请示的。”

魏司令员高兴地说:“培养军地两用人才,符合当前党中央一心一意搞建设的方针政策,这是个好主意。”说着拿起电话,要通了分区政委蒲纯阳,在电话里向蒲政委讲了战士技术培训的事。魏司令员放下电话,笑着对何峰说:“政委也非常同意。”

何峰见魏司令员和政委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就大胆说道:“司令员,我想让别的同志到军区参加农村形势演讲活动,我先回到三团,把培训工作搞起来,等三团搞出了经验再在分区铺开。”

魏司令员说:“我和政委支持你们。这样,你就先回三团,先搞起来。你告诉马成,就说我和政委已经同意你们的意见,如果中间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

何峰忙站起来说:“谢谢司令员支持。”

魏司令员说:“那么就派晋秘书和李参谋参加军区的活动,你去和他们两个再见见面,商量一下去军区的事,然后立刻赶回三团。”

何峰找到晋秘书和李参谋,和他们商谈了一阵子之后,就匆匆回到了三团。

马成一见何峰,高兴地说:“何峰,你终于回来了,分区的工作结束了?”

何峰说:“结束了。”接着,他就把关于开展战士技术培训的做法已经得到魏司令员和蒲政委同意的事讲给了马成。

马成听后很兴奋。他敏感地意识到:培训战士学地方实用技术这件事,事关全国大局,全军大局,如果搞成功了,将来很可能会在全军推广,其意义不可低估。马成有了这么深层次的思考,自然很希望这项工作尽快在团里开展起来。因此他对何峰说:“这项工作要抓紧做,认真做,而且要取得成功,我现在就召集团领导班子开会研究,你列席参加这个会议。”

何峰以军务装备股长的身份列席参加了团领导班子的会议,会上,马成先讲了开展战士技术培训的重要意义,然后就开展技术培训的组织领导和活动方案进行了研究。

团参谋长杨怀恩发言说:“进行战士技术培训是新鲜事物,从前咱们谁也没搞过,因此我建议首先要组成一个专门的领导班子,负责这项工作。”

副团长杨开富说:“开展这项工作,目前存在三大难题,一是资金,二是具体学什么,三是技术老师。要先把这三个问题搞清楚。”

马成团长说:“资金问题你们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学什么,可以听一听战士们的意见。只是技术老师,还需要大家进一步想想办法。”说着看了看何峰。

何峰明白马团长的意思,接着他的话说:“各位首长讲的我都赞成,开展这项工作对提高部队战士素质、加强部队管理教育、支持地方经济发展都很有意义。培训工作应紧扣党中央的农村政策,紧密结合农村的发展实际和需要。我曾作了一些调查,培训内容应该以实用技术为主,而很多实用技术,咱们部队和驻地周围都有。技术老师我们首先从军队内部挖掘,比如汽车司机、机电战士、修理所的技工、炊事班的战士、无线电班的战士,他们中间的骨干都可以作老师,另外咱们还可以从地方上找,从地方上聘请。咱们团附近不是有几座工厂和学校吗,将来还可以从他们那儿请老师过来,或组织咱们的战士过去。办法应该是有的。”

参加会议的团领导和列席会议的人员都看着何峰,并认真地听着何峰的发言。这时,团政委房新强轻轻清了下嗓子,说:“何股长的发言和建议我非常同意。但是搞技术掊训,是不是会影响军事训练,时间如何安排?”

团长马成说:“这也要统筹考虑。搞技术培训的时间可以利用星期天,必要的话也可以占用一点军事训练时间。”

最后,团长马成就培训的组织领导及分工谈了自己的意见,他说:“战士技术培训班的班长就由我来担任,其他副团长和参谋长任副班长,建议政委任培训班党支部书记,何股长任培训班办公室主任兼教员,其他班子成员随后再考虑。后天,也就是周二,这项工作正式铺开。”

政委房新强讲:“我同意马团长的意见。”其他参加会议的团领导也都跟着表态说:“同意。”

三团的大礼堂平时只用于召开军人大会和给部队放电影时用。这时,被简单布置了一下,做了教室。每个连的战士轮流到这里来听课,最初的老师都由团里的司机、无线电班的技术骨干、炊事班的战士们担任。何峰除负责培训班的综合协调外,还兼任了培训班的语文辅导,每次给战士们讲一小时的课。

战士们的学习热情都很高,有的节假日也不休息。

部队驻地西边三里远有一家工厂,是专门生产矿车的。工厂里铸造、钳工、车工技术人才很多,何峰专门跑到厂里,找厂长协商请教师的事。厂长面露难色,何峰见状,对厂长说:“请咱们厂的技术师傅们去部队讲课,肯定会耽误厂里的工作,这样,我们可以组织战士们来厂搞些义务劳动。等战士们学得入门了,来给厂里师傅义务当助手。你看可以吗?”

厂长一听笑了,说:“何股长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厂里有一堆生产垃圾,如果能让战士们利用空闲时间,将它们拉到厂南边的山沟里,我保证每次抽三名技术工人或者工程师,去部队讲课,战士们到厂里来学习也可以。”

何峰回到团里跟马成一说,马成高兴地说:“这没说的,从明天开始,咱们就组织三辆运输车、三十名战士去帮他们转运拉圾。”

正当战士技术培训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何峰突然接到家里的电报:母病危,速归。二弟。

何峰接到电报,顿时惊呆了!母亲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一向身体很好,怎么突然就患了重病呢?

何峰当即拿着电报去见马成团长。

团长一见电报,马上说:“小何,你快把手头的工作交待一下,尽快回家去看你母亲吧。”

何峰说:“战士培训工作刚刚开始,这时候我突然离开……”下边的话何峰没有说。

团长说:“回去看母亲要紧,别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三百元钱,交给何峰说:“这些钱你带上,回家救救急。”

何峰坚决不要,马成见何峰硬坚持,只好说:“那好,我让团里派车送你到春城。”

何峰从春城坐火车赶到豫州,从豫州坐车到长水县城,再从长水县城乘车赶回家乡的公社所在地。这儿离家还有七八里远,没有汽车可坐了,只好步行匆匆往家里赶。

走到离家三里远的邻村时,何峰在街边碰见一群妇女,正在路边拉闲语。看见身穿军装的何峰,那群妇女频频朝何峰张望,何峰听见她们小声议论说:“这不是马楼何木匠家的大孩子吗,可怜回来晚了,连他娘的面也见不着了。”

何峰心里“咯噔”一跳泪涌双眼。心想:“电报上说母亲病危,怎么连面也见不上了。莫非母亲真的去世了?我可怜的娘呀!”泪水从他的眼里夺眶而出,涌上了脸颊。他害怕人们看到他的哭相,匆匆出了村子。前边不远就是自家的村子了,何峰只觉得两腿发软,再也迈不动步子了。路边有一块石头,何峰一屁股坐在那块石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娘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深夜,娘坐在床前,为自己补衣裳。娘蹲在灶火旁,一边朝灶里填着柴火,一边柔声喊道:峰呀,给娘背背书。冬日深夜里,娘怕自己冻着,在床旁燃上玉米杆火,让自己取暖。自己放学回家,娘交待做饭的妹妹说:“你哥回来了,菜里滴点油吧。”火热的夏天,娘穿一件烂衫,浑身是汗,在案板上擀面条的情景,逐一从眼前闪过。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不小心摔倒,流了一点儿鼻血,娘却吓得背着他跑四五里地找医院。多少年来,娘总是匆匆地到地里干活,又匆匆从地里赶回家,为全家人做饭,披星戴月永远没有一刻儿的歇息……娘呀,您辛苦操劳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儿子本来想,等过两年就将您接到身边,孝敬您的,谁知您就等不到这一天,五十岁不到,您就突然撒手去了!

天空阳光灿烂,但何峰却感到一片昏黄,像刮着大风。他在那块石头上坐着哭,几次想站起来赶快回家,但腿软他没站起来。直到看见远处有人来了,才撑着起来,挣扎着往村里走。来人是一个叫凹斗的邻居老汉,凹斗老汉走近了,见是何峰,对他说:“峰呀,你可回来了,你娘都过世几天了,等你回来出殡呢!”

何峰忍着悲痛往家里走,到家门口,看见两个弟弟穿着孝衣,站在门口,一见何峰,两个弟弟哭着迎上来,哭着说:“哥呀,你回来晚了,咱娘已经走了。”

何峰腿一软,往地上倒去,两个弟弟赶紧搀扶住他,将他搀回家去,母亲的棺材放在老屋,一家人和挨近亲戚都围坐在棺材四周,何峰扑向棺材,手抚着棺木,嚎啕大哭。

屋子里顾时一片哭声。

这时,一位本家婶子过来拉起何峰,劝道:“峰娃呀,别哭了。你娘已去了几天了,就等着你回来见她一面,就要殡了,你快跟你娘再见一面吧!”

何峰止了哭声站起来,早有人将棺盖移开,何峰靠近棺材,他看见娘的衣服已穿齐整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脸也很干净,娘微闭着双眼,神态非常安静,好像她正在安睡。何峰轻声说:“娘,我回来看你了,儿子不孝……”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何峰回家当天,母亲就殡葬了。在安葬母亲后返回的路上,何峰和亲友们依然悲伤地走着,有的还在议论着母亲的好。大妗子说:“峰呀,你娘可是一天福也没享,整天就知道干活儿,膺记别人。你给她买的那块布料,挨近人来了,她就拿给人家看,还总夸你孝顺、懂事。唉,到老她也没舍得穿呀。”何峰听了,又一阵心酸落泪。

晚上何峰带着浑身疲惫和哀伤去见父亲。

父亲独自躺在堂屋的东房里,这几天他很少露面。一是他不忍面对亡妻的丧事,二是他悲伤过度,身心都很疲惫,实在无力再东跑西颠了。何峰见父亲老了许多,面容憔悴,头发添白又乱糟糟的。

何子玉看见儿子,伤感地说:“峰儿呀,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你娘却突然走了,她没有福呀!唉……”

何峰见父亲悲伤的样子,说:“伯,你还要保重,不能伤心过度,如果你再有个病叫我们兄弟咋办呀!”

父亲说:“我没事的,这几天是为你娘的过世操心大了,慢慢就好了。”

何峰说:“伯,要不你跟我到部队上住些时候。”

父亲摇下头说:“不用了,再说我哪走得了呀,你弟弟在城里上高中,你妹还上着初中,他们还要人照顾,地里的庄稼也离不开我呀!”

何峰沉默了。他感到父亲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弟弟妹妹们还没有成家,娘突然走了,家里家外的一切都要放在父亲一人肩上了。想到这儿,他眼里又充满了泪水,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该转业回来,好为父亲分担一点儿重担?

何峰把这想法给父亲一说,父亲忙说:“你可不能有这想法,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回来干什么,你就是回来,能天天守在我身边吗?在部队这几年,公家对你不错,你们这茬子兵,你的进步不算慢,你可不能对不起部队呀。”

何峰觉得父亲说的有理,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何峰又问:“伯,俺娘身体平时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父亲听了,叹口气说:“这都是命呀!那天天很热,你娘在南地锄地,锄了半天,回家做饭,做着做着,忽然一阵头晕,就倒在灶房了。当时你妹在家,赶紧抱着你娘喊了几声,你娘已经不能说话了。你妹哭着跑到隔墙儿你叔家喊人,等人赶到时,她就咽气了。临走连句话也没留下来。”

何峰又是一阵难心,掏出自己衣服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眼泪。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天已不早了。何峰去看弟弟,弟弟已经熟睡了,他驻足细看,弟弟的脸上还挂着泪花,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他拉拉被单给弟弟盖住肚子,把桌子上放的蚊香点上,停会儿,轻轻掩上门,就摸黑儿到学校去找郭秀娟了。

郭秀娟已怀孕五个月了,家里人怕她怀孕期间伤心劳累对胎儿不好,就不让她在家里住,只在母亲过世当天和出殡那天让她回家一趟,何峰回来这几天,只和郭秀娟见了一面,也没顾得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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