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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应芳:吃事儿 | 就读这篇

 原鄉書院 2021-02-09

吃事儿

杨应芳

“这顿饭凑合填饱肚子”“今天的饭菜没味道”“有东西,就是懒得做”“我家孩子不吃饭,每次吃饭要大人喂”……

听到类似的话,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儿时的一些吃事儿来。

包扁食

过去农村人把饺子叫“扁食”,父亲最爱吃扁食,我随了父亲也爱吃扁食。每年春季,我家菜园子里的韭菜就发芽逐渐长高,父亲便要求母亲包韭菜扁食。母亲摘菜,拌馅儿的过程我无意中也学会了,不就把菜洗干净,切碎,摸上清油,撒点盐,切个葱,再放点花椒什么的。

有一次,母亲去县城赶集,留下我和大弟看家。母亲没留下什么熟食。到了下午,我们感觉饿了。揭开锅盖,扳倒大缸,翻遍盆盆罐罐的,什么吃的也没找到。想到母亲平时最爱把烙好的馍馍放进挂在房梁的笼子里。过去农村人家家户户厨房的房梁都爱挂个馍馍笼子,怕烙的馍馍被很快吃光就高高地挂起来。我和弟弟望着高高挂起的馍馍笼子只流口水,我俩个头小,够不着笼子,就找来了一个三条腿的烂板凳,弟弟在下面扶着,我踩在板凳上取下笼子,恰好那天笼子里也空空的,一阵失望之后,我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笼子挂上去。

饿着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感觉就像饥饿的懒猫,撑开乏力的前腿,在肚子里蹬了一脚,紧接着又是几脚那种难受。妈妈常说“有懒死的,没有饿死的”。对,还是自己动手做吃的,我在厨房里找了找,找到的东西除了洋芋,就是几根葱。恰好母亲不在,正是狗掀门帘露一手的好机会。我决定包自己最爱吃的扁食。有洋芋就包洋芋扁食。不过没有母亲的允许是不敢胡祸害的,我得先靠好弟弟。“包吃扁食,可不能给妈说……”弟弟吃扁食心切,连连点头答应了“不说,不说。”

我找来妈妈平时削洋芋皮的老刀刃,削了两个大洋芋,切了一根大葱,又找到调料瓶子,可瓶子里是空的,又拿起装油的罐头瓶子,瓶子早都被妈妈做饭时空干了。没调料和油,干脆不放了。妈妈平时炒菜只在锅里用油粘布擦一下就炒,菜粘锅的时候,再添点水,其实用水炒菜,用水炒的菜吃起来还是很香的。常说“好厨子一把盐”,只要有盐味儿,再缺啥都无所谓。

平时妈妈老说我动作太慢,说我油缸倒了都跑不快,可那天的动作超长的快,一会儿功夫扁食包好了。我急忙抱柴烧火,把水烧开了,扁食下进锅里很快成了挺着大肚子的企鹅。也看不出熟了没有,我舀出一个最大的扁食尝了尝,嚼得洋芋馅“噌噌”响,我知道还没熟,可时间来不及了,我把扁食分别盛在两个大碗里,四个扁食就装满了一个大粗碗。我俩端起碗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我赶紧打扫了摊场,再一次叮嘱弟弟“不能说给咱妈,记住了吗?”弟弟稍稍点了一下头“放心吧,我不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哐啷”那扇木头大门被推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弟弟迎前去“妈,你女儿包扁食吃了!”我赶紧躲起来,心里暗暗责怪弟弟“说话不算话,以后谁会相信你!”妈妈那天可能心情好点吧,只是“祸害啥呢?”然后坐在大树下歇息了,也许是妈妈走路太多累了,我庆幸那天没有挨妈妈的抽打。不过从那天起,我似乎感觉到妈妈平日里说道“我要剁掉你的手!把你勾子上的油掏掉呢!”是吓唬我的话。

换西瓜

每到夏季傍晚,田里劳作的人们披着衣服,带着草帽汗流浃背地回到家门口,三个一群两个一伙蹲在大树下,或者门楼下乘凉。村子的一头传来“卖西瓜喽!”“卖西瓜喽,又大又甜的西瓜,不甜不要钱!”听到卖西瓜的声音,家家户户总有人探出头来,听听卖西瓜的声音来自何方。

不一会儿,男女老少从不同的家门出来,有的端着一簸箕麦子,有的端着一小盆包谷,有的肩膀上搭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不是谷子就是糜子,纷纷来到大场的西瓜摊儿。

我和姐弟们也催促父亲背着粮食袋子走出家门,母亲指着父亲的脊背总会唠叨“狗吃羊肚子,往完哩筛,筛完了用啥填肚子?”,父亲只是“嘿嘿”一笑。我们几个孩子也蹦蹦跳跳随父亲身后来到场里,西瓜摊儿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乡亲们有的喜欢讨个价“便宜吗?要是便宜就多换点!”;有的“咔嚓”一破两半,蹲在地上尝西瓜,一边吃,一边夸赞“好西瓜!好西瓜!”;有的爬上西瓜堆挑挑拣拣,然后抬起西瓜袋往大称上一放,仔细读称杆上的数字……孩子们围着西瓜摊追逐嬉戏,整个场里一片热闹。

来我们村卖西瓜,卖红薯的,都习惯了把摊子摆在场里,人们听到吆喝声也习惯了往场里走去。

那天,爹妈如同以往去了庄稼地里,“换西瓜了!”“不甜不要换!”听到叫声,我抛开爹妈在院子里砌好的麦栓,找来一个小布袋,装了一袋麦子,怕母亲发现麦堆被人动过,就照样抛放好,然后拎着两个弟弟飞也似的往大场里跑去。出门不远,听到“干嘛呢?你妈来了!”做贼心虚,我一时腿软坐定在路边,以为母亲真的来了,原来是三舅和四舅拉粮食正好路过,我们急忙猫身爬进果树坑,等舅舅走远了,又背着小布袋气喘吁吁向西瓜摊儿跑去。

摘杏子

大抵是五月半间,每天放学我都去大伯家果园附近溜达一圈。望着高高的土墙,伸出墙头的杏树,树枝上缀着的一一簇簇酸杏子徘徊。二大伯家园子墙角栓着的老黄狗听见园外有响动,便仰起头,对着园子墙外头“汪、汪、汪”直叫,接着“咵塌塌”地拉动拴着它的铁绳,绕铁镢疯狂地转圈圈,感觉老黄狗要拽断了铁绳,我只好撒腿跑向远处,望着伸出枝头的酸杏子流些口水,然后扫兴地回家了。

一个傍晚,天气热得要命,大人们劳动累了,吃完饭就倒头休息,我发现母亲收拾完碗筷也睡了,便悄悄溜出大门,蹑手蹑脚地向大伯家的果园走去,老黄狗也有打盹的时候,那天晚上它真没发现墙外有人,我感觉整个村里的人和狗都睡熟了。

微风轻轻一吹,树叶哗哗动几下又停了,田里青蛙“呱、呱”几声又不见了,这时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稍稍稳了稳呼吸的节奏,我脱掉鞋子,翻过墙头,攀着树根往上爬,拽住一根树枝,猛地双脚抱住树干,手握着主干突突突地往上窜,摸着了几个圆圆的小杏子,心里暗自高兴,使劲儿从树枝上往下扯,平时风一吹就该掉的,关键时刻杏子长得怪结实的,摘完一个枝头,由于丢开的太猛,“咔嚓”一声,枝条弹回去了,响声有点大。老黄狗听见有响动,便不消停了,我一时紧张,双腿打颤,冒出一身冷汗,脚踩空了,从高高的树枝上重重地摔下来,摔得不轻,紧要关头没觉得疼,只听到全庄子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接着又夹杂着“咔、咔”的干咳声,怕被人发现,我飞快地溜走了,就连摘下来的几个酸杏子也没顾得上捡回来。

第二天睁开眼,准备去学校,可是一只脚已经肿成了大馒头,去不了学校,事情缘由不敢告诉母亲,只好瞎编个谎言“昨天放学路上遇见流浪狗,为了躲避跌落在了路旁的水渠……”母亲听了我的话,自言自语“这该死的流浪狗……”母亲又找我的同学稍口信,向老师请假,至今我没敢告诉母亲那次受伤的真相。

七个哈密瓜

一个暑假的早晨,天麻麻亮,我就催促大弟起床了,那天的确比平时起得早,要为圈着的黑驴和灰骡子铲好一天的草,去县城赶集,县城离堡子梁村足有二十里土路。所以就得早一些出发。

弟弟比我小两岁,起早一些去干活是件愁肠的事,但听说要进县城,弟弟高兴得不得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跟在我后面,在家门前的小河边地里拔够了一背篓谷草快速背回家,填进牲口木槽里我们就动身了。

我和弟弟是步行去赶集的,临走时八点多,我俩一前一后,一路小跑,我们很少进城的,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大约一个小时走完了二十里崎岖不平的山路,乡里娃进城,摸不着头脑,在城里转了几个小时就像进了迷宫,从上午十点多转到太阳偏西还没从农贸市场走出来,我手里捏着的一元钱被汗水浸湿了,每走近一个水果摊,我都问问价钱,再摸摸捏得皱皱巴巴的纸钱,盘算盘算的确买不了什么。走近小吃摊,一个老头儿戴着长长的蓝色围裙,站在一口大黑锅旁,手里的铁勺子不停地在锅里挥来挥去,鲜红的面汤表面漂浮着又白又胖的扁食,我站定瞅了瞅锅里的白扁食,咽下了一口唾液,拎着弟弟离开了扁食摊儿。

终于在一个小摊发现了最便宜的东西,哈密瓜每斤两毛钱,不过看上去有点蔫,我用一元钱称了七个哈密瓜,钱花完了,就回家呗。

回家的路上,我俩走累了,坐在路边缓一缓再走,快到家了,弟弟数了数装在袋子里的哈密瓜,不对,哈密瓜剩六个了,我提着哈密瓜袋子不知翻了多少遍,几乎把袋子底儿都撕破了,无论怎么数还是六个,我俩使劲想想,哦,对了,在路边休息时,弟弟掏出哈密瓜数过的,肯定在那儿丢了一个。我起身快速走在前面,弟弟跟在后面又去找丢了的哈密瓜。

关于吃的故事,我想几天几夜都讲不完的。

作者简介

杨应芳 ,回族,宁夏海原县回民小学教师  生于70年代,作品散见于《墨韵诗音》《北斗星诗社》《甘宁界》《原鄉书院》《凤凰城文学》《文学沙龙》《塞北诗词书画》《诗之原》《六盘山诗文》《小说作家》等网络平台,部分作品被《中国当代诗词典藏》《传世诗文集萃》《中华诗文典藏》等书收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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