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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风情录|香尘: 年红

 享道 2021-02-12

年红 


香尘

                           
 春节返家的浪潮过后,留给上海这座城市的是大片大片灰白,街道冷冷清清,店铺关门打烊。行走在这样的荒凉里,突然在路边花坛看到几株南天竹,啊呀,花前犹见少年红,便采了一捧果枝回家。红彤彤,插于花瓶,这鲜活颜色起码能维持半个多月,用来做岁时清供最好不过。

过年本来就应该是红色的。这红呀,又分明是蛰伏于每个人记忆里的颜色,朱红的红,酒红的红,枣红的红,各色各样的红。它们如同压箱底的那一块块红绫罗红绸缎,每逢年到未到时,便被取将出来,在阳光下,抖开曝晒,而后,手提着旧藤拍,轻轻拍打出许多怀念的尘埃。
儿时的春节里,那些萧条干净的冬天,总是被红衣红裤红棉鞋以及红联红纸红灯笼,漂染成一幅红霞漫天的模样,而一张张红通通的快乐小脸则是红霞中最灵动的那抹红韵。
 大年初一,在雄鸡报晓声里,我经常按捺不住过年的兴奋,不用催,自己就利索地钻出暖被窝,从床架子上拿下全套新衣裳,再穿上新棉鞋,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等打扮好,父母早已在厨房忙忙碌碌,我进去喊他们一声后,就从锅里拿上两块热热的红糖糕当早饭,一边吃一边蹿出家门,开始一路呼朋唤友。  
于是,一群熊孩子,哪里热闹往哪凑,哪里好吃往哪馋。糊正月十五出灯用的红纸灯笼,扔几个小红鞭炮吓唬路过的人,搬上自家的板凳为家里抢地盘看年戏,偷出家里的酒菜零食玩过家家。最起劲还是挨家挨户帮大人贴门墙上的年画对联,贴完后还会结结巴巴比赛谁能念出的字多,而长辈们往往在听完后便会抓一把瓜子花生或是给几粒糖,以作鼓励。

 我外公是属于村庄里喝过洋墨水还会写对子的文化人。每到年底,他总会抽空上一天功夫专门帮大家写对联,写完东家的再写西家的。我呢,就会和阿哥在一边帮他裁红纸,研笔墨,再晾干。来拿对联的人基本都会在红纸包里包个一毛两毛,作为酬劳表示一点心意。而外公在写完后会给我和阿哥每人二毛钱的红包作为压岁钱,这是最让我开心得辰光了。
 我们就这样在门窗的漆红里、灶膛的火红里,灯笼的纸红里,对联的浓红里一岁岁长大,又在慢慢地长大里看着它们在其后的一岁岁里渐渐消失。
 虽然,那些红色的棉袄棉裤棉鞋,在如今早已被时尚的潮流淘汰,但是,此刻,年老的姆妈还是坚持着每年给全家做几双棉软温暖的红拖鞋。她说,这是过年必须的颜色,就是要喜喜庆庆红红火火迎新年。姆妈要我试穿她做好的一只拖鞋,问合脚吗?好看吗?我忙说合脚的好看的,她便满意得笑了起来,随后又埋头继续做另一只拖鞋。

是啊,胭脂般的年红多好看,那些简单暖心的生活仪式若能一直延续下来,这座城市的容颜就不会如此灰白如薄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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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 the Author

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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