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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老白:过年去了趟当年下乡的地方,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的大脑袋 2021-02-17

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始终有个愿望,希望能到当年下乡插队的地方看看,大年初四,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其实,我也不是特意去,是经过那里稍微绕了点路而已,所以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去探望当年的乡亲。我大儿子在广州安家了,年前我就到他那里,住了好几天,我实在住不下去,急着要回老家。到了初四,他才说:“好好好,我送你回家吧。”

高速路上车不是很多,进入了江西境内,我随口说:“呀,到了我当年下乡插队的地方。”儿子也随口回了句:“爸,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听了马上说:“早就想去看一下了,就是要绕点路。”

“这有什么,绕就绕一点,过年,就当是下乡看看风景。”我儿子决定满足我的心愿,下了高速。

农村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到处是小洋楼,村村都通了水泥路,和我记忆中的农村完全不一样。如果不问路,我仅凭记忆根本找不到柴家村。

车子停在路边,我儿子开启了导航,那就按导航走吧,省得找人问路。

导航是导到柴家村,可是,到了村口,我觉得不对,这里应该不是我当年插队的地方。村里没有一棵高大的古樟,村前也不见弯弯的小河,一定要找个人问问了。

“新年好,小伙子,请问一下,这里是柴家村吗?”我下了车,看到路边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走过去问。

“是啊,你找谁?”他问。

我想了想,问:“柴大根、柴大山、柴进明,他们住在哪里?我想去给他们拜个年。”我所说的这几个人都是印象比较深的,对我比较好的村民。

小伙子很是纳闷,皱了一下眉头,问:“找他们干什么?他们早就过了,好多年的事情了。”

想想也是,我都七、八十岁的人了,他们在世也有九十多岁了。想找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人吧,但真的记不起他们的名字。我自我介绍说:“我是当年在你们村插队的知青,想来看看以前一起劳动的乡亲,时间太久了,其他人的名字我真的记不起了。”

小伙子对“知青”两个字挺陌生,挠了挠头说:“这样呀,那你去找一下木棍,可能他知道怎么回事。”

这下我记起来了,当年是有个外号“木棍”的小伙子,由于长得瘦,像根木棍,所以大家都叫他木棍。我兴奋地说:“我记得他,我记得他,请问,哪栋房子是他家的?”

“那不就是吗?”小伙子用手一指前面那栋红砖瓦房。

谢过小伙子,我上了车,我儿子把车开到了砖瓦房的门口。

见有生人来,从屋里蹿出一条黄毛狗来,拼命地冲我们叫。

“爸,不要急着下去,小心狗。”我儿子把车窗降下了,我们的目光都射向屋里,屋里黑漆漆的,没看到人。

过了一会儿,有个背有点驼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喝住了叫唤的黄毛狗,眯缝着眼瞅着我们。从他的相貌来看,有点像当年的柴木棍,况且是在他家门口,不用问,肯定是柴木棍无疑。

我下了车,走上前去握着柴木棍的手,说:“木棍,我是知青小白啊,你还记得我么?”

柴木棍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仔细地看了看我,说:“哎呀,你就是小白呀,我怎么不记得你呢?当年,你还教我认字呢,快快快,进屋坐!”

我们都进了屋,我儿子把两瓶酒放在八仙桌上。柴木棍眼睛不好使,但知道肯定是送了东西给他,提高嗓门说:“来了就好,东西我是不收的,等下带回去。”

“过年,过年!”我说,“几十年没见,真是想你们呀!村里的变化太大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变化确实大,但村里也没几个人了,都跑到城里去了。”柴木棍一边倒开水一边说,“来了,就住几天再走,我们好好叙叙旧。”

“谢谢,谢谢!”我说,“住是不住,等下你带我去看看当年一起劳动的乡亲。看到你,我记起来了,黑塔、壮牯、矮矮他们还好吧,记得还有个叫梅花的姑娘,人长得漂亮,还特别勤快。”

柴木棍并没有急着接我的话,半晌才说:“大过年的,我也不好怎么说,他们是见不到的,梅花健在,嫁得比较远,家里没什么人,多年都没有回过娘家了。”

明白了,我来得太晚了。

柴木棍家里也只他一个人,儿女们都到城里生活去了,大年初二回来团聚了一下便走了。他要去热菜请我们喝酒,我赶紧拦住了他,说心意领了,真的不饿。他说:“大过年的,这么远来一趟,不可能酒都不喝一杯。菜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可以。”

盛情难却,那就喝一点酒再走吧。

酒桌上,柴木棍说:“儿女们也不希望我在老家待着,要我去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可我不想去。去城里最多住两天我就会回来,不习惯,实在不习惯。”

“故土难离,我能理解你。”我问,“你现在没有种田吧?”

“田都承包了,种了点地,不然,闲着也是难受的。”他说,“现在不像以前了,红薯、芝麻、麦子之类都不种了,就种些花生。以前是什么都种,一年到头地里有忙不完的活,这个你也知道。”

“是哦,那时肚子都吃不饱,我还偷了队里的红薯吃,被社员发现了,告诉了队长,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你记得么?”

“怎么不记得哦?就是我向队长举报的,哈哈……”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壮牯呢,哈哈……”我也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说,“当年,乡亲们对我不薄呀,很多人都对我有恩。我记得你母亲还给过我两个鸡蛋吃呢。她老人家是何时走的,特别想念她。”

“已经有十多年了,受了一辈子苦,没享过一天福。”他神色黯然,说,“喝酒喝酒,这一辈子,我们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有有有,明年我还来看你……”我嘴里这样说,但明年能不能再来,还是个未知数。像我们到了风烛残年,真的预测不到明天的事。

酒后,柴木棍领着我们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很多人家都关着门,有的红纸都没贴,看来,待在农村的人真的越来越少了。可能是过年的原因,没有人走过来和我们搭讪,大概以为我是柴木棍的亲戚吧。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土坯房不见了,榨油房不见了,村前的小河被淤泥填满了,高大的古樟早就被卖掉了,找不到半点当年的感觉。

临别时,我儿子又从车上拿了一条香烟塞给柴木棍。他不肯收,我儿子说:“大叔,说句实在话,我爸到了这个年纪,身体方面是么,多多少少也有点毛病,以后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再相聚。您就收下吧,你们都不容易。”

“是啊,过了今天不知明天,能和老哥聚一回,再也无憾了。”柴木棍紧紧握住我的手,说,“老哥,一定要多保重!”

“你也要多保重!”我说,“明年如果我还走得动,一定还来看你。”

车子驶出了村子快转弯时,我回头一望,只见柴木棍还站在村口目送我们,回想起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回想起一起热火朝天劳动的乡亲,如今走的走了,老的老了,我的泪又来了。

20210217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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