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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命海拔:珠峰史上最惨烈的山难

 强哥的书屋 2021-02-19

葵子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1996年的珠峰山难都是一段无法抹掉的历史。这一年被认为是迄今珠峰登顶死亡率最高的年份,其中,最令人唏嘘的是3支登山队。5月10日,他们一同冲顶,最终共计6名登山者永远留在了珠峰,另有两名队员严重冻伤。

撇开无法尽数还原的若干细节,在这起世纪悲剧中,3队伤亡率迥异。更令人意外的是,攀登经验最丰富的新西兰登山队伤亡最惨烈(4人丧生,1人重伤)。

在杳无人烟的海拔8000米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同冲顶的队伍,结局却相差甚远?

也许,我们该从头说起。

20支登山队

1996年3月,山难发生前6周,新西兰向导罗伯·霍尔(Rob Hall)正和他的搭档海伦·威尔顿(Helen Wilton,大本营管理员兼后勤)整理前往珠峰的物资。突然,同伴的一句话让他愣了愣神:“听说,今年登山季估计会有20支队伍抵达大本营。”

“20支?那不是所有的夏尔巴和驮工们会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块。”他们调侃道。

据相关数据统计,那年春天的确有16~20支登山队前后抵达珠峰南北侧,包括美国、加拿大、南非等地的队员,说珠峰大本营是个“小联合国”也丝毫不违和,但这并不是好消息。

出发前,罗伯怀有身孕的妻子简·霍尔(Jan Hall)来到机场,一同送行。登机前的离别时刻,简拉住了罗伯:“为了我和孩子们,你一定要安全回来。为了他或她,好吗?一定要回来,一起迎接他的出生。”

泪水已在打转的简不忍再说什么,迅速吻别了罗伯,并让他快走。然而,罗伯没能信守承诺,与简最后的卫星通话,也无法抵挡身体的耗竭。

数个小时后,罗伯一行顺利抵达尼泊尔加德满都,拉开了后续漫长的团队磨合、拉练。

珠峰上的邮差

罗伯1992年首创珠峰商业登山,4年内他的探险顾问(Adventure Consultants)团队成功让19名客户触摸世界之巅,无一事故。

1996年3月30日,罗伯团队中的3位客户:贝克·威瑟斯(Beck Weathers)、道格·汉森(Doug Hansen)以及约翰·克拉考克(J0n Krakauer,户外杂志《Outside》记者)在加德满都车站外初次见面。

3人一同坐上了大巴,前往与罗伯汇合的旅店。贝克1989年曾尝试攀登麦金利峰,但失败了。得知道格平时会做木匠、邮差,贝克戏谑地将头转向后座的克拉考克,脱口而出:“珠峰上的邮差,哈哈,我喜欢这个词儿。”

贝克流露的轻蔑,在克拉考克看来有些可笑,因为道格可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邮差。他曾成功登顶布朗峰、麦金利峰,而且去年已经登过珠峰。

道格对珠峰,或者说山峰的执着与热爱,成为了最终左右罗伯决定的关键。

说话之间,3人迈入酒店,与队伍其余人汇合。随后,罗伯照例开了出发前的动员大会。看着满脸兴奋、毫无畏惧的队员们,理智又有经验的他严肃地说出了登顶最艰难的部分:“简单来说,人类的身体构造不适合在一架747的飞航高度生存。一旦抵达南坳(South Col),我们的身体在理论上就已经死亡了,这里被称为死亡区域。所以,我的计划是将你们带上顶峰,在没(真正)死亡之前再返回来。”

看着丝毫没在开玩笑的罗伯,所有人相视无言,直到贝克的一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打破了沉寂。

随后,队伍内的所有成员作了自我介绍,大部分人都有一定的登山经历,有些甚至取得了不錯的成绩,例如日本女性登山者南玻康子(Yasuko Namba,已登顶6座8000米山峰)、道格以及加拿大登山者安迪·哈里斯(Andy Harris,也称Harold)。

鉴于长期对珠峰天气的研究,罗伯将登顶时间定在了5月10日。这意味着,在此之前共有40天的适应拉练期。

次日,所有人搭乘直升机抵达海拔2860米的卢卡拉(Lukla),驮齐装备徒步前往海拔3750米的纳姆泽巴扎尔(Namche Bazaar)。

路上,道格瞅着一个与罗伯独处的机会,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感谢他能给自己打折。罗伯答道:“你同时在做3份工作啊,道格。这是我仅能做的,不是吗?”

道格略显窘迫的表情,也许让罗伯突然对这位倾尽全力也要登顶珠峰的中年男人产生了一丝钦佩。他伸手扶住道格的肩,颇有自信地回应:“那就让我这次把你带上峰顶。”

徒步至大本营的路并不如想象中轻松,降雪突至,加上海拔一路上升,贝克出现了明显不适。幸好,道格一路鼓励他调整状态,坚持往前。

当两人抵达大本营的经幡时,道格望向远处清晰可见的珠峰,满是遗憾地向贝克诉说了去年因关门时间已过,仅仅差一小段距离就能登顶的经历:“每天醒来,我都想着要登顶。”

贝克问他,为什么那时候不继续攀登?还没等道格回答,罗伯斩钉截铁道:“因为我没让他继续,(那时候)是下午1点15分,还处在南峰,不可能按照计划2点前登顶返回。虽然没有登顶,但你们出钱,是让我安全地将你们带回来,牢牢记住这一点。”

4月7日上午,当所有人抵达海拔5367米的珠峰大本营时,场面已略显拥挤,包括由美国登山者斯科特·费舍尔(Scott Fischer)与台湾登山者高铭和(外号“马卡鲁”)带领的登山队,都已驻扎。

队员们依次与海伦以及夏尔巴领队昂多吉(Ang Doriee)见了面。罗伯四处转悠熟悉情况,见到了正半裸着身体晒太阳的费舍尔。今年的登山季格外疯狂。费舍尔提前上山修理了冰梯,冰谷很宽,需要捆上四五个梯子才够用。

下午3点15分,已经从顶峰折返下降的罗伯遇见了依旧在爬升的道格。此时登顶已经太迟,他提醒道格需要返程了。

道格边咳嗽边取下了氧气罩,眼神坚定地望向峰顶的方向,说道:“我能做到,它就在那儿,我就快到了。明年,我不会再来了,这是我的最后一搏。你必须让我完成,请你让我完成。”

听着道格的请求,望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峰顶,罗伯作出了一个有违职业素养、也有违理智的决定——好,让我们一起登顶。

随后,他搀扶着道格一步一步向顶峰迈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因雪盲还待在原地休息的贝克状况急转直下,冻得失去了知觉。

下午4点,道格登顶,他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向雪中插入了冰镐,并拿出一面小旗子放在胸前拍下了人生中最后一张照片。

我回不去了

幸运女神,最终没有眷顾道格与罗伯。就在他们下撤的时候,浓厚的乌云将远处的山谷几乎盖住,且移动速度超快。

此时,早已精疲力竭的道格无法自主下降,几乎只能依赖重力往下滑降。罗伯检查了道格的氧氣瓶,显示为零。

随后,他不得不立即呼叫哈里斯或昂多吉带更多的氧气上来,并同时向海伦发出求救:“我需要一瓶氧气在希拉里台阶上面,没有氧气,我无法将道格带下去,现在我进退不得。”

卡洛接过了海伦的电话,尝试进一步了解状况,并尝试建议罗伯一个人下来,但他仍然坚持“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并表示不能丢下道格一个人在上面。

另一边,身体状况崩溃的费舍尔向身边的夏尔巴嘱咐“阿纳托利带氧气上来”后,毫无力气地躺在了雪地里,无法动弹一步。

眼看狂风将至,罗伯决定不再等待,而是用力拽起道格,想让他滑下希拉里台阶。但暴风、闪电、乌云,很快裹挟而来,将人吹得连站立都困难。为了取到氧气,罗伯让道格留在台阶南峰一侧等待,自己去南峰那边拿回氧气。

巨大的雪粒打在脸上,呼啸的狂风在耳边掠过,道格最后的回应,罗伯没有听到。最终,道格在意识不清中直立站起,解开了身上的保护扣,被吹落下山脊。

等罗伯抵达另一侧往后看时,空空的绳索抽空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呆坐在台阶的另一侧,直到哈里斯带氧气上来。

来不及难过,两人开始向山下撤退。此时,两人的氧气都已消耗殆尽,哈里斯拿到的一瓶却因冻住无法使用。毫无办法的两人,只能躲在一块石头后紧挨着彼此。

凌晨3点,哈里斯闭着眼,开始急切地脱去身上的衣服,随后便滑下了山崖。这一夜,也带走了正在下山的南玻康子以及贝克的双手与鼻子。大本营整夜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直到第二天清晨。已经被雪盖住全身的罗伯接通了联络电话。此时,他在南峰侧的小倾角,希望能派人上来帮忙。

通讯突然断了,罗伯无法再回应任何一句话,也没能移动自己,只能坐在台阶上。

最终,大本营接通了罗伯妻子简的电话,也是这位极其优秀向导的最后一通电话。

罗伯已经被冻得动弹不得,简叮嘱他:“阳光很快就能让你暖和起来了,宝贝,你需要站起来继续前进,你一定要返回营地。”

“好的,我的爱人。”电话那头的罗伯回答。

“你现在就做!现在就做!”

“我爱你,通话结束。”丢下电话,罗布尝试用冰镐下降,但却没有坚持多久。最终,他被永远留在了珠峰上。

事后,有很多声音,比如:

“倘若罗伯再一次拒绝道格,也许可以挽救团队内所有人的生命,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尽管费舍尔离开了,但他却尽最大力量保全了队员,反而更负责。”

也许吧,但都只是假设。在海拔8000米以上,人可能不必严苛地遵从道德,但却无法冰封感情。然而,划分理智与情感在某一时刻,真的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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