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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殷天堂|娘去了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新锐散文 2021-02-27


新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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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了一个叫天堂的地方

多少次寻觅,多少次拷问,乡愁是什么?有人说乡愁是回不去的时间和空间,是跋山涉水的折返。也有人说乡愁是找不回的人和事,永远不会再见的情。我说乡愁就是小时候想尽办法离开,而长大变老后,又千方百计地想回去的地方。树高千尺,叶落归根。其实乡愁是每个人对自己出生地的一种记忆、思念、牵挂和眷恋。乡愁是一种无言的诱惑,是一种割舍不了的情结。乡愁是一碗清水,是一杯苦酒。乡愁是一朵浮云,是一生的柔情。乡愁是我与娘今生今世的情缘。乡愁不仅仅是地域的吸引,更是对娘一种感情的纠结,乡愁不会变,爱不会变,怀念娘,永远的疼,更不会变。
徐楼村,那里是我的老家,也是我的根,亲人们守望的家园。以前每次回家,我家大黄狗就寻着气味大老远地追来亲近我,前面引路。爹娘早已站在门口眺望游子归来。娘为我忙着烧茶水、拿花生、煮鸡蛋、忙里忙外。娘粗糙的双手拽着我,拉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热气腾腾的家常饭,这是娘的味道,家的味道,久别重逢的味道。而今,故乡山水依旧在,不见守望母音容,一切,只能在梦里寻找了。

娘享年85岁 (1936年—2021年)。2021年阴历正月初十(阳历2月21日),她溘然长逝了,去了天堂。去那边会见她的爹娘了。娘走时没有同我商量,她就匆忙地不辞而别了。她是最爱听我话的,这次,也不知咋了,我还没答应她呢,为啥就走了?为啥呢?也许是想念她死去的亲人,那里有她的念想吧。也或许是她活着的时候,我们晚辈孝敬得还不够,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为此,我问过佛,佛说:“你哥是孝子,你是孝子,你妹是孝子,是娘自愿超度的。”娘活着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讲,落叶终究要归根,她想去见自己的亲人。有如此痴心的、有情有义的娘,即便她走了,我们也就再无遗憾了。
总结娘的一生,恩重于山。虽然平凡,平时都是干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都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这些生活琐碎的事儿转,但为了儿孙,辛劳一辈子,忙活一辈子,也是心甘情愿地吃苦受累付出一辈子。
娘有四个孩子,双儿双女,儿孙满堂。1959年的闹饥荒,家乡遇到天灾,饿死全家人的时候,娘却没有抛弃我的哥。尽管我哥骨瘦如柴,气息奄奄,已经走不动路的时候,娘把我哥搂在怀里,把树皮枯草用火烧烧,喂活哥,捡回一条命。哥哥的命,是娘给的。1976年冬天,我患重病,娘领着我四处寻医,我的命,也是娘给的。1978年秋天,村庄小孩闹瘟疫,死了不少孩子,全村人惊恐万状,不知所措,满村嚎哭,我惊吓得魂不附体,大妹染病,口鼻窜血,我娘奔跑到电影场,用大喇叭呼叫医生,大雨滂沱中,及时送往医院,大妹的命,也是娘给的。娘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她救过许多孩子的命。
从我当排长起,到我提升旅政治部团职军官,娘跟从我生活了19年。准确地说,是娘伺候了我19年,她承担着我的做饭、洗衣等家务。转业后,娘又跟了我4、5年,仍然为我操碎了心。娘是个苦命人,独门户,我父亲姜汉超长期有病,不能下地劳动,脏活累活全落在娘一个人身上。
娘跟随我19年,做过三次大手术。盛夏在做胆囊切除手术前,娘疼得要死,躺在地上打滚。我已灰心丧气,盼着她早点解脱,免得再痛苦受罪。娘胃下垂和术后结肠感染,油盐不进,恶心呕吐,圆溜溜的肚子憋得拉不出屎尿来,吃睡不安,看着就心疼,没有经过医院和医生,是大妹、小妹用香油灌肠才得以疏通、好转、治愈了。娘的病太多了,全身都是病,我们都不知道该治哪样病好了。她自己也说:“给我挖个坑,埋了算了。”娘活得真不容易,吃的苦罄竹难书。然而娘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带病种菜刨地,洗衣做饭,样样全拿,她忍着疼痛,终于挺过来了。一段时间里,啥病都没有了,能吃能睡的,老有精神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曾经跟娘斗过嘴、吵过架,是因为娘捡破烂。我已经转业了,人走茶凉啊,她竟然站在部队操场上骂制止她捡破烂的旅长。每到吃饭时,娘就掂着臭水桶站在勤务连门前等着接泔水。被官兵嘲笑、小瞧,就连司机也向我告状:“赶快把老妈妈接走,太不像话了!”更可气的是,她与人挣抢破烂,竟然被挤掉到半人深的大粪池里,衣服全弄脏弄湿了。为了捡破烂的事,我和娘吵嘴斗架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我转业回到地方,她还要捡破烂,她不缺钱,捡破烂就是娘的命。家属院的破烂都被人承包了,我就堵着门不让捡破烂的娘出去。就连儿子也向他妈妈告状:“你快去看看,俺爸又在吵俺奶哩!”今天,娘去了,我心里不淡定了,从此再也见不到娘了,想跟娘吵嘴斗架也不可能了,现在想起来,我的面子根本没有娘重要,她不该走啊。

娘是值得怀念的。我尽管对她有诸多不如意,但是娘还是不朽的娘。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娘,哪有我。娘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厚。娘是我们晚辈们的一切。娘就像领着一群猴子,教会我们攀登在人生的大树上,成为有尊严大写的人。说心里话,我希望娘活100岁。
记忆中的娘,并不完美,可是生活有了娘,就是最美丽的。然而那种美丽只能在另一个世界里了,我只能想象而已。想娘的时候,只有静静地呆在床前,想娘的笑容,慢慢回忆娘的声音,闭上眼睛想到娘的音容笑貌。黑夜里想娘,就像是真实的触摸到娘的脸一样,躺在娘的怀抱里,我在娘指引的路上奔跑。娘的眼神没有变,只有娘才拥有的眼神,是给我最深刻的记忆。叫娘的时候,娘听不见,往往分心走神,我只能在心里和娘对话。生活改变了,却怎么也改变不了那已尘封的记忆,那个只能回忆的世界和我的亲娘。
娘在生前有很多禁忌,比如碗口敞开不能放筷子,夜晚不能照镜子也不能梳头,小孩不能对着太阳小便……这些禁忌虽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但却时时约束着我的言行。现在想来,这不过是一种文明和文化的传承,只是为了提醒我们,人应该有最起码的敬畏心。
小时候,我爱给娘倾诉我的烦恼,在背着小学生书包回家的路上,我向娘告状:“某某骂我、打我了。”每当我哭诉完,娘就爽朗地大笑着安慰我说:“知道了,我抽空跟某某的娘说说,让某某别打你了,跟你玩,好吗?”然后我就高兴哩。娘就是我的依靠,保护神。娘一生都在教我怎样做人,怎样诚实,让我更懂得善良,也学会善良。今天,我好像失去一只飞翔的翅膀,只能在脑海里千万遍地浮现娘的过往,期待有种奇迹可以穿越时空,释放我对娘深切的怀念。
小时候,娘带我下河捉鱼,许多鱼儿,被人用农药闹得晕头转向,我们就站在半人深的河水里打捞,结果装鱼的秋裤挽疙瘩的时候,没系紧裤脚松了,鱼都滑跑了,白忙活了一个早晨。我捂嘴哭了,娘劝我说:“别哭,娘今天就上街买新鲜的。”我咧嘴笑了:“娘,真的吗?娘,您真好!”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在梦里,想叫一声“娘”,也没人答应了。
娘活着的时候,最疼的是我。记得我考上军校那年夏天,娘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那一年,家里没有鸡蛋,更没有大鱼大肉犒劳我,娘只好煮了两个西红柿,算是对我的奖赏。我笑了,娘却哭了。儿是娘的心头肉,哪有不疼儿的道理呢?娘说我哥也是个好人,只是文化浅了点。可我娘对我哥非常满意,经常跟我说:“你哥那人不简单,老有孝心,心里特善良,跟学历无关,跟心里装着娘有关。”我庆幸有个好哥哥,好妹妹,兄妹之间无话不言,哥弟情同手足啊。可不是嘛,逢年过节,哥嫂就打发侄儿三天两头提着东西来看望娘,娘心里老过意不去。
这说明娘的功劳最大,小妹妹转户口找工作、两个侄儿当兵转士官、以及安排工作、大妹计划生育超生小孩等等,都是娘一手让我操办的,可想,娘在亲人心里的重要程度。
娘活着的时候,还跟我争抢着学骑三轮车,可是,娘老年痴呆了,她不知道刹闸了,生生地把三轮车骑拐到小树林里了,我高兴地坏笑了。没趣了,83岁的老娘,小女孩似的,也笑了:“不好玩嘛!”说心里话,与娘在一起,实际上是在玩耍乐乐,常常娘是开口大笑的。我虽然和娘吵架斗嘴,那都是表面现象,不是真的,装给别人看的,因为我爱娘,往往是隐蔽、狡猾、幽默风趣的热爱。
我记得,娘80多岁了,可她额头上没有抬头纹,脸上也很少见到皱纹,这不更好的说明娘活得很开心嘛。每当我坐在门口的草地上晒太阳,给娘剪指甲或洗头时,我就没大没小的开玩笑说:“你当姑娘时,肯定是个大美女,有许年轻小伙争着、抢着愿意娶你!”娘就“咯咯”地大笑,娘笑过以后,又骂我 :“鬼娃子,滚一边去,不容许拿娘开涮,我是你亲娘啊。”娘笑我也笑,笑声里藏着爱。
慢慢地游荡在回忆当中,找娘留下的点点滴滴,却又不想删掉那些对娘的回忆,那不是日记,不可以撕掉,不可以焚烧,始终改变不了对娘的是思念。然而,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失去了世上最爱快乐的亲娘,挥手泪沾襟,心里不好受,难过啊! 

今夜无眠,星月轮回,娘躺在棺材里了。
在雨声空寂的浸润夜晚上,就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倚窗而立,眺望遥远的苍穹,那个叫做天堂的地方。让我,再次轻轻地呼唤你,永远也不会答应我的娘。让我,再次将漫天的雨丝,编织成一张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对我微笑的面容。那时紧时慢的雨声啊,是娘在遥远的天国,轻唤我的乳名吗?声声,都饱蘸着对娘思念的苦涩。字字,都凝结着对娘无奈的愁绪。我将手伸出漆黑的窗外,好希冀在茫茫空冥之中,能握住一些什么。我是在清冷的风中紧紧地拽住娘的蓝布衣角吗?还是在沁凉的雨中抚过娘丝丝银白的发梢?但是,除了一手的冰冷和湿润,我终是什么也无法握住了。
冷雨凄风,纷纷扬扬地滴着、飘着、刮着,还在不停地吹过窗棂。我不知道,在这样的雨夜,又将有多少的生命,带着美好的遗憾,会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一触即碎呢。人生无常,遥遥无期。而我,不也正是奔赴在这条生命终结的路上吗?我,不也正是在朝着有娘的天堂路上,渐渐靠近吗?
阴郁的天空时而飘下一滴雨点,像是在哭泣,也像是平时遗漏的露珠,就这样飘落在这条不著名的田间小路上,让我想起娘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还有那双慧眼识人的眼睛。她虽然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精神,也没有了炯炯有神的姿态,已经不是那双明亮眸子的眼睛了,可她是能洞察世间好与坏、善与恶、美与丑。娘年轻的时候,眼睛曾是多么的清澈,娘一点都不笨,谁若欺负她的孩子,她都与坏人拼命,也要保护儿孙。如今娘一样的衰老了。我时常想起,娘年轻时候精神非凡的样子,向往的是当年的气息,而今,却什么都找不到了,只有那依旧在冰冷的不朽身躯。怀念娘的时候,就《常回家看看》。
我爹死的早,1988年2月23日因病去逝的,享年54岁,娘与我爹是同年出生的人,她却活了85岁。我写了回忆文章,《心中已无我的太阳》,收录我的文学《血洗的心》作品集里。在全国慈母的征文中,我写了《命运中有个娘》,获了头等奖。
现在真正祭奠娘的时刻,如若没有雨的陪衬,自然少了那份凄凉与悲伤。听,那淅淅沥沥恼人的雨声,把整个世界,都织进了无尽无边的悲戚和惆怅之中。这个季节的雨,应该属于思念的雨,乡愁的雨。被隆冬冻结了一季的心,便随雨敲打窗棂的节奏,轻拂沾染一身的尘埃,走进岁月悠长的小巷,让一些孤独的思念,在春天里绽放芬芳的花蕾。
仍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北风夹裹着冰凉的雨丝,带着久违的气息,淋湿了一地的思念,点点哀思在二月天里的雨中肆意泛滥。凄风冷雨之中,那白色的纸钱,正瓣瓣飘零。曲曲弯弯之间升腾的烟雾中,浮现出娘的慈祥的笑容,娘熟悉的皱纹正开心地舒展着。忽然间,微风吹过,娘的笑容不见了,还是那座坚硬似冰的坟茔,如此绝情地横贯在我和娘之间。我和娘啊,仅仅只隔一堆土。但是,我却是如此痛苦地清醒着,那岂是一堆土的距离,那是生与死遥远的距离,是阴阳相隔的永远不能再见的距离。
如若可以,我希望用自己在世上活着的岁月,换取时光的倒流。我,仍是那个无忧无虑懵懵懂懂的少年,但青丝已变成了白鬓,而娘,仍在耐心的呵护我,纵情宠爱我的归巢老人。只是啊,我又是多么清醒地知道,所有的一切努力,仅仅是一厢情愿的梦想,那些远去的时光,那些属于娘的曾经,跌落在时光深处的宁静、欢乐和心疼,是再也回不来了,而沉睡在坟墓中的娘,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我用手细心地拔开坟头的新土,奉上香火祭品,虔诚地跪拜,年幼的儿子在我的示意下祈求奶奶安息。我好想扑上去拥抱那堆冰凉的黄土,叫醒沉睡的娘:“娘,咋还不起床呢?我饿了,做饭呢!”娘再也不能给我做饭了,娘死了。娘活着的时候,我嫌她是个累赘,真正失去了,又怀念惦记。娘用手轻抚着我的头发,咧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得合不拢,娘说:“我儿饿了,马上给儿子做饭吃!”然而……
又一个日出悄然而至,想起逝去的娘,心如细麻,酥酥乱的疼痛。芳菲的清明节快要到了,在娘去了不久时,我还要与家人们踏上回乡扫墓的路。到那时,免不了又是一场跪拜、痛心与嚎哭。

曾经清明的扫墓,阴与阳都要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祭奠先人,逐一有礼有序地进行。过去都是父母亲率领着晚辈们朝奉祖先的神灵,可如今,父母亲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除了活着的声音,就只有死去的沉默。如这群山那样,它们成了逝去的娘最后的依偎。不敢高声猛语,也不敢低泣,我怕我的喧哗会吵醒刚睡去的娘,娘太累了,让娘好好睡上一觉。
人已去,香如故。徐楼村处处呈现出温婉和顺、平淡醇厚的安详。也许,这才是娘安身立命的模样,只有这种安详,才能根植地下她那宽容、理解、至善至美的善良。
徐楼村雍庄小队西南方向麦田里、土坡上,东西30里有1000多个坟墓,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风口,要数娘的坟墓位置安详,当属最适合安息的地方,人称风水宝地。娘躺在麦田里,坟墓稀少,经过的小路绕过坟墓,麦田也很安静,娘的坟墓也很安静,很少有人来到这里。站在河堤的山梁上,放眼望去,远处是平缓而曲线优美的长河的河堤,星星点点的绿色点缀其中。近处,碧绿的青草散落脚下,尽情享受着蒿草与泉水的温馨。这就是娘的安息之地。这是一片安详的世界,万物皆呈现出空明澄澈的灵性,比如闸口、石头、野草、落叶,还有绵羊、蝴蝶、蜻蜓、飞鸟,甚至阳光、蓝天、白云和微风,它们都带着安静明亮的生命气息,在田野之间飞腾或跳跃,测量着水雾的温度。在日落的余晖里与娘的坟墓告别,真是惬意。再回首,心就突然被这份安详所打动,能聆听到胸膛里发出了泪花飞溅的声音。
始于初见,死于终老,陪伴娘是最长情的告白。就像路灯下的小姑娘,娘用秋天落叶同我打仗、用冬天的雪球砸人,可谓快乐的活到今天。娘爱干净,一个周要用热水洗两次澡。每次洗澡,她都喊我给她搓灰,我就脱鞋打着赤脚跑进她洗澡的房间里,帮她洗澡擦背,我不嫌娘脏,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瘦小的娘拎来掂去,然后用毛巾捂着,抱进沙发上,像个小姑娘。娘不馋我吃东西。每次家里有了大鱼、大肉、排骨、烤鹅等好吃的东西,娘都做给我吃。我分给她吃,她都摇头说:“没牙了,怕腻,怕咸。”当然,晚上娘还跟我按摩额头,我患有失眠症,瞪着眼看着天花板睡不着觉。有人说中国乡村电影最美,那娘就是一部最感动中国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从生到死,几经轮回,一集比一集的好看。
早晨,厚重的山雾揭开了帷幔,披上一层金色,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小路蜿蜒,在岁月的流年里,他们各自守护着自己心中的神灵,于山水之间相安而居。山山水水,有序地完成着各自的使命,和谐自然,又温情脉脉。在这里,无不体现安详、宁静、圣洁,既有人间烟火的温馨,又有燃香飘渺的空灵,更是娘的灵魂安葬的地方。
娘是非常可爱可亲的。她活着的时候,经常梦见死去的亲爹亲娘、掉水里淹死的疯哥和小时候过继到姑家患了急性脑膜炎没经医生治疗死亡叫“彩”的她的女儿,每到这时,娘就两眼泪汪汪的。娘时常说她做梦看见他们,他们在喊她,“彩”饿的直哭,娘不止一次地说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可怜。清明祭奠烧纸时,娘都要跟着去,为的是怕我们忘记了给他们送纸钱。每次,娘都不会忘记,兜里藏着一挂鞭炮,到坟地燃放,呼喊地下的亡灵赶快来捡钱。娘生怕纸钱不够花或被人抢走了。可见娘恋旧的心情是多么沉重。娘活着的时候,多次跟我说:“难忘亲人!”
平原的阳光慢慢融化着清冷和黯然,午后,高远蔚蓝的天空上,一架银色的飞机掠过,给这寂寞的山水和麦田增添生机。无边的落叶蝴蝶般飞舞,挣脱树的怀抱,投入泥土碾作香尘。一如娘的生命最后归宿那样,从容淡定,恬静自如。
群山峻岭之间长眠的亲娘,她的传说在泛黄的家谱上生辉留芳。我走过娘冰冷的坟墓,无字也无碑,我与娘简短的生平对视良久。无限勤劳、贤惠、善良的娘,如今却归西了,一捧黄土掩埋了娘漫长的一生。我从娘活着坚毅的目光中,看出了娘已经活在亲人们的心里。按说,娘能活到这份上,已经是高寿了。娘的走,无可避免,只能心中埋下留恋。人死不能复生,就由她去吧,免得地下的亲人担忧。

农村有首歌唱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转身就是一辈子;不枉来到人世间,回报亲人别太迟;久病床前无孝子,多么扎心的现实;千恩万爱四个字,谁又能完美诠释;孝子生前一碗水,胜过坟前万吨灰;孝敬亲人某动嘴,某拿亲人当累赘;善恶有报在轮回,问问苍天饶过谁?!正是这首歌,时时激励鞭策我爱娘。
我从此失去了娘,永远地失去了,就像是风吹树梢一样,那是娘的节奏,那是娘的生命绝唱,那个绝唱,是我们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娘已经走了,给我们心灵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而我们只能慢慢地在严冬中苏醒过来,酝酿将来的美好生活。
娘去了,我失去了精神支柱。但娘活着的时候,我已享受了母爱,没有遗憾了。娘临走的时候,万元的红松棺材,华丽昂贵的寿衣,家人料理得非常气派、体面和排场,请天堂里的娘安息吧。这里,我要感谢亲人们、感谢哥嫂、妹妹妹夫等亲人平时对娘无私的赡养、孝顺和付出。娘的福分,来自大家的理解、支持和关心,相信老天有眼,大伙一定会有福报的。
我要说的是,活在当下,除了生老病死,其它都是小事,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生命最珍贵。没有谁在意你是不是还活着,所以大家要无条件的自信,争取活得长久些、潇洒些、有意义些。人一辈子时间太短,死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你此刻拥有的东西,都是临时占有,包括你的家人和孩子。你看到的所有人都在拼命演戏,本质上和动物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怕的,一定要活得精彩,一定要放飞自我。
我想,我能怀念娘,就要多活几天,直到生命结束,画上圆满地句号。
时光悄悄地逝去,来生未必再相逢,留下的只有回忆。人只有今生,没有来世。别总以为时间还早,别总以为年龄还小,别再以为没灾没病,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也无法把控自己,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那一个晚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切切!

作家简介:殷天堂,笔名尹夫,祖籍河南信阳息县。驻马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务员,网名过冬飞鹰,军队团职军官转业,闲暇习读经史。2017年3月加入中国散文学会,1996年6月加入河南省作家协会,系统作协主席,信阳作协副主席。数百篇小说散文见诸网络和纸刊,数次获奖。著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外传》《生命提速》《息夫人秘史》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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