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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 王小渠 | 母爱如海(小说连载)

 百姓文学社 2020-08-18

母爱如海

作者: 王小渠

接上期    

  三十二

    有母亲在,伺候月子的时光也过得飞快。大人孩子都跟着母亲受益。母亲是个思想开通的人,幼年时姥爷对她们女孩子不当个人看待曾经深深地伤害了她。所以她思想里就不象有些人那样男尊女卑,她甚至特别说过,象我们这样的独生子女家庭,要一个女孩子比要一个男孩子强得多。我回家去接她,她问是男孩女孩,我说是女孩可能性大,她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意外,高高兴兴地跟我来了。要是放在有些人的身上,他们会说:女孩?那你这一枝不是要失传了吗?后来,我们生了个男孩,母亲也没有表示特别的高兴。到了二十多天该报户口的时候,孩子还没有名字。我冥思苦想了几天,想出了一个腾字,没想到征求大家的意见时,大家异口同声的不同意。有个亲戚更是阴阳怪气地说:疼什么疼,疼了得吃止痛片!原来他们都怕别人把腾飞的腾当成疼痛的疼了。也罢,既如此,我也就不再坚持了。母亲也听说了,母亲说不管男孩女孩,我都认为很好,我们就叫好好吧!我听了母亲的话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就把孩子叫好好了,后来去派出所上户口,我把好字,改成了“浩"字。其实也算是母亲叫的那个“好"字演变过来的。我有时自认为是个文化人,然而给唯一的儿子取个名字,都是我母亲给取的。

                  三十三

     八九年那年的夏天好象来的特别早。那一年五六月份学潮闹得热,天气也跟着闹得热。在厂前生活区那间十二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孩子和母亲都热得受不了。尤其是母亲,非要把床搬到凉台上去不可。孩子二十多天的时候,母亲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我感觉到了,但心粗的我还是没有更多地去关心她一下。只是看到这种情况我下决心搬家。

     孩子满月的当天,殷叔开了一辆汽车来,把我们全家送到了山上生活区。这里虽然山髙路远楼破,可它一楼那一间半房子,还是显得凉快和宽畅一些。母亲再不用去住凉台了,我心里稍安一些。虽然我去上班的路远了许多。

    孩子满月时,母亲来了四十天。水土不服的现象在她身上愈加明显。母亲尽虽然尽量克服和压制着,但表现是掩饰不住的。她老人家好象在熬日子。

     我那时候因身体素质不佳,再加上晚上要起床照顾孩子三四回,白天经常瞌睡。上下班的路要上坡下坡经过厂区或附近农村,来回得一个小时。中午回家丢下饭碗已经快一点钟,倒头迷糊半个小时又要上班了。因此,对我母亲关心甚少。

    母亲水土不服的症状主要是消化不好。母亲没有午休的习惯,那天中午,她到楼头去坐一坐,和几个邻居拉拉家常。忽然母亲内急她就赶紧往厕所跑,但是她还没有跑到,就拉在裤子里了。(在这里顺便说一下,当时这个楼头确实有个公共厕所,但它建在一个坡上,人要上去得要爬个十多米高的土坡。真不知道当时矿山厂的那位设计者,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眼长在脚底下了?)

    母亲是个刚强和要面子的人,当时的母亲肯定是弄了个大红脸,下不来台。好在那几个邻居也都是好人,她们叫我母亲赶紧回去换一下。但我母亲却只是到我单元门前的公用厕所里把内裤脱掉,把身上洗干净后把外裤直接穿上了。然后她又把弄脏了的内裤洗了洗晾在了门口的铁丝上。

     那几个邻居们都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问我母亲是不是我们对她不好,母亲受了慢待?母亲说:哪里的事!儿子正睡那么一小会,我进去还不把他吵醒了?把脏衣服拿回去洗,我小孙子不得闻臭气?

      哎,母亲啊,您让儿子脸面往哪放,情何以堪啊?邻居们的质疑声问责声虽然我没有听到,可是有我知道的那一日,不就是我永远也难以原谅自己之时吗!

     几天后,我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我背着人哭了一场。母亲仅仅是为了怕打搅我的一次午休,受这么大的委曲,成了我这一辈子的心殇!今天我写这件事,之前我还没有跟他人说起过,包括我的哥哥们。他们知道了,会责怪我吧!我接受责怪,因为我心里有愧啊!

    我赶紧打电话给哥哥们,让他们来接我母亲回去。理由是我父亲在家里轮着吃也确实不行,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母亲恋恋不舍地走了,母亲没有给她的孙子留下什么,但她一个六十三岁的农村老太太,第一次在城里护理了孙子一个多月,她克服了多少困难?她吃了多少苦?这本身就是一曲凄美的疼孙贊歌啊!但愿我儿他谨记他的奶奶。

                         三十四

     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大都分的护理任务都是母亲做的。母亲只在自己的体力达不到时才叫哥哥们帮忙,而且几乎从来不麻烦嫂子们。父亲半身不遂,有时大小便失控弄得满床满被子都脏了,但母亲极为耐心地给父亲换上新的,并把他身上擦干净。母亲尽自己的能力把屋子里整的夏天通风冬天保暖。只要天气好,就把父亲搀扶到室外坐上一坐。父亲也算个高人,年轻时性格刚烈火爆,到老了变的温顺如绵羊,心净如止水。年轻时经常呵斥母亲和儿子们,到晚年对母亲是百依百顺。父亲的这一手非常历害,使得我母亲的哥哥们没有任何怨言地尽着他们的义务。母亲和父亲的婚姻,是旧社会里的包办式婚姻,母亲整整比父亲小了八岁,而且是在面也没有见过的情况下就嫁过来了,命运很显然对母亲有失公允。母亲的个人素质和能力远在父亲之上。但父亲踏实肯干、不涉斜道还算是让母亲放心的。做为儿子从来没见过父母亲亲热有加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父亲制定了目标,母亲总是无声地配合着,直到把目标实现。因为这些目标都是为家庭好,为儿孙们好呵!有好多事父亲起了头,后来都是靠母亲居中调停才完成的。母亲有着更好的人缘和更广的人际关系。母亲其实是一个很有魄力和很执着的人,历史没有赋与她文化,却赋与她了很高的素质。

     一九九一年的春节,是我们和父母亲的最后一次团聚。母亲的召唤和我的心灵感应都促使我那年回家过年。两岁的儿子满院里跑着玩耍,父母亲亲切的眼光须臾不肯离开,儿子爬到父亲胸前去捋他那飘飞的白胡子,我父亲激动的泪水涟涟……

    两个月后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行孝的时候,尽管我内心有着巨大的悲痛,可是我不会象哥哥们那样哭出声调,哭出响声。我深怕别人理解为我不懂事,也怕我表哥们临场蹬我的脚(农村里有这习惯,表哥们会对不哭的孝子予以体罚)。我去给母亲说了自己的心思,母亲跟我说:你放心吧,我把你孝敬你父亲的事都告诉他们了,他们不会难为你的。后来表哥们果然没有难为我。

      跟父亲行礼的过程,就是不断的下跪。我膝盖跪烂了,疼痛难忍,又不敢偷懒。母亲看在眼里,很心痛我,就去拿了一个小被子,放在我要下跪的地方。无奈我老是跪偏,枉费了母亲一片心思。要知道在我们老家那里,一般人行孝时是不敢去垫个什么东西的,那样会惹人笑话或非议。母亲,也只有我母亲这样做了,才没有人去说什么。在她心里,逝者已去,儿子跪坏了身体也实在于心不忍啊!

                    三十五

    没有了父亲,我心里悲痛了好几个月才渐渐放下来。好在母亲还在,归家的路就不会迷失方向,归家的心依然那么强烈。哥哥们包起了母亲的柴米油盐,我就给母亲几个零花钱。母亲拿着钱舍不得花,还逢人就说是儿子们给的零花钱,很是让村里人羡慕。村子里人家过事情,母亲随个礼也比别人要多一些,还有几个乡邻实在周转不开,找母亲借用或周转一下,母亲也很痛快地给他们了。邻居们都是很实在的农民,确实也没有说是借了不还的。有一年有个老乡在我这里借了一千元钱,我让他回去直接还给母亲就行了。母亲手里的零花钱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母亲还真成了村民们的“小银行"了,只是她是不要利息的。

        时光如梭,岁月荏苒。我们在长大,母亲在变老。十几年光景匆匆而过。中间接母亲到三门峡小住过二次,但她老人家没有任务在这里住不住,二是住上一星期就开始水土不服了,所以两次合计也没住到一个月。母亲每次来,都要带她自己的被子床单等,吃饭坚持用自已固定的碗筷和勺子。她其实是怕我们嫌她的东西不卫生,但她不肯说出来。九七年我们搬了新家请她来家住,当天晚上八九岁的儿子非要和我母亲挤在一张床上睡可,母亲又高兴得泪汪汪的,连声叹息说:哎乖孙子啊,你不嫌你奶奶是个脏老婆子啊!我自此深信,有种根植于内心的血缘亲情,是任何人也无法割舍的!

                      三十六

     早年过度的操劳,使母亲晚年也落下了不少疾病。高血压、心脏病、慢性支气管炎,还有腰腿痛。接近八十岁的时候又接连发生了几次脑血栓。但母亲乐观而又豁达,全不把病当回事。她仍坚持自己做饭洗衣,尽量不给哥嫂们添麻烦。这个时期,几个大一点的孙子和媳妇们对他们的奶奶也敬若神明,出门去要给奶奶打个召呼,回家来要给奶奶扫点东西如牛奶啊点心啊等等。母亲心里很有数,哪个儿子哪个孙子该过生日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她还会变出点礼品,让孙子们高兴高兴。我一大家子三十口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老母亲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及至大侄子家又添儿子,母亲有了重孙子,老母亲高兴之极,心花怒放,逢人便说:“四辈了,四辈了,我们家四辈同堂了”!全家人都尊重母亲,说让母亲给起名字,母亲仍不忘那个四辈的话题,顺口说就叫四辈吧!儿孙们哪个有不从的道理?于是母亲的这第一个重孙子就叫王四辈了。好听耶?不太好听,但儿孙们敬重母亲之情略见一斑。

     让母亲有点挂心的,是我的那个舅舅。舅舅们当年为我们家出了力流了汗,母亲念念不忘。大舅晚年家境较差,母亲总时不时地接济他。外甥们去看大舅拿点礼品,大舅总是舍不得吃就没了。母亲知道这种情况后也改变了策略,就在大舅来时叫他在我家住上个三五天,母亲亲自下厨做他爱吃的鸡蛋面、饹饼等。走的时候又给他揣上一百到两百块钱。大舅常常感动得老泪横流。

     想起我八九岁时心里许过的一个愿。那时,西寨门口北侧有两孔窑洞,其中一孔,德顺爷在那里开了一个小饭馆,另一孔,天喜爷在那里杀羊卖肉。有一天早上,我在天喜爷那里看他卖肉。肉杆子上挂了一只羊,是天喜爷起了个大早刚宰杀的,新鲜的羊肉鲜艳欲滴。

来买肉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富裕人家,或是邻村那些富有的过路客商。小山爷来了,大家都沉净了下来。只见小山爷掏掏口袋,那里竟然有五块钱,小山爷把其中的一块钱交给天喜爷说:来两斤羊脖肉,老太太馋了,要吃饺子!天喜爷赶紧切好肉交到小山爷手里。小山爷提着羊肉,悠悠地走了。窑洞里那另外几个人都又羡慕又眼气,其中有一个人说:还是小三爷有眼光啊,找个女婿端公家饭碗,吃羊肉这点零钱算个啥?还有一个说:听说小山爷每月都有这五块钱孝敬呢,真是有个好女儿不如有个好女婿呀!小山爷买肉时的情景和那几个人的议论,当时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那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心愿:我长大了也要象他们夸奖的那个人一样,孝敬父母,让我的父母口袋里有零钱,闲暇时有肉吃!

     时光过去了几十年,父亲在的时候我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令我十分惭愧。母亲晚年的时候,我差不多算实现了。母爱至于我,象融炉烤透我的全身;我爱至于母,不及十分之一也!

   三十七

    母亲八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是在三门峡度过的。城市里面的楼房,还是比农村的平房收拾的严实,保暖效果好。母亲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冬,春三月,天气转暖的时候,我把母亲送回了老家。送母亲回家那天,她高兴得象个小孩子,一大早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停停当当的。

     母亲八十二岁那年的十一月份,到了送暖季节,我把母亲又接到了三门峡。母亲喜欢静,又不能上高楼,我们就把母亲安排到岳母家住下,那几年岳母到郑州居住,房子一直空着。母亲又象往常那样,铺自己的床单,盖自己的被子,一丝也不肯马虎。

    看母亲太寂寞了,我和她商量,想让她去养老院住一段时间试试。母亲点了头,我去把市内各家养老院看了个遍。南山上崖底乡那个养老院,外部环境和内部设施都挺好,服务也很周到,尤其是伙食,做得很有农家饭的味道。于是我想让母亲去那里住一住,试试看。怕母亲不适应,我只交了两个月的费用,一千五百块钱,我想如果母亲认为在那里不好,我就立马把她接回来。

     临去的那天早上,东西都收拾好了,母亲又犹豫起来。她反复问我一月得花多少钱,我说才五百块钱,她仍然嫌多,说是在家里她一个人花不了那么多。是后来我说钱已经交了,你不去人家也不退给咱了,好说歹说,母亲才跟我上了车。

    没想到在那里住了两三天,我去看她时,母亲显得非常高兴。院里的护工,是从卢氏山区招来的朴实农民,跟母亲说话和气可亲,伙食上也都是母亲爱吃的小米饭、杂粮糕、汤面条、花卷馍等。尤其是和她住在一起的老阿姨们,真是各有一部千秋。同龄的她们交流起来,心灵融会,感同身受,常常是感慨在一起,唏嘘成一片。她们回忆起一件事,互相询问那时各自的情况,还会互相打趣。她们说起自己的哪一个子女,会说他们打小如何如何,现在如何如何,言语中充满自豪。母亲自小多才多艺,有时候给老阿姨们讲个故事,有时候还会给她们比划个跳舞动作什么的,逗得老阿姨们开心大笑,连那几个护工也被感染到了,见了我夸母亲真是个有意思的老太太。

     看母亲很高兴,问她跟我回去不,她连连摆手,我也就放心了。隔两天送点蛋糕点心上去,母亲反倒拿出两个熟鸡蛋非让我吃了不可

,说是那护工特意感谢她多给她,叫我一定吃掉,千万不可浪费。

   三十八

     走过了八十二年风风雨雨的老母亲,在O七年农历十一月十七日这天,还是被病魔击倒了。这天早上突发的大面积的脑出血,使母亲很快进入昏迷状态。急诊住院,CT检查结果为广泛性脑出血。医院全力投入抢救,参与治疗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我曾经的同事,还有位因病退休的老同事也抱病前来参与其中。我的三个哥哥闻讯,也分别从伊川老家和郑州急急赶来。医务人员尽了全力,但母亲的病情没见好转,而且心脏肾脏功能亦开始衰竭。我们弟兄四个伺候在母亲床头,早已忘记了饥饿和瞌睡,只期望上天赐与母亲一个奇迹,让我们母子团聚共享天伦。我观察我母亲也在顽强地斗争着,中间有那么几次,母亲的生命体征顽强地趣向正常,我知道母亲动用了他全身的动能和抵抗力。病后五至六天,母亲肠道又并发了大量的出血,八十二岁的母亲终于没有抗争胜利,十一月二十四日(农历)母亲溘然长逝。

     我八十二岁的老母亲,撇下了他三十多个子孙们,到天国去和父亲团聚了。几天前还有说有笑的母亲,几天后就音容不在了。儿子们都悲从中来,大声呜咽起来。

       感谢我所在医院的同志们领导们,感谢我的高中大学同学们,在我沉浸在失母的悲恸之中已全无主张的时候,他们帮助办理了母亲的火化事宜。我们弟兄四人怀抱母亲骨灰回家安葬的时候,高中时的一位同学开着他的车,直接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伊川县柳庄村,那个母亲生育我们养育我们的地方。

  三十九

       阴历十一月二十四日不靠年也不靠节,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村子里的青壮劳力都去外面闯世界了,在家的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一路上,我一直担心办理母亲丧葬之事所须的人力不够。可是一回到家,村邻们都围上来忙这忙那,当天晚上就成立了理事会,由我的一个爷爷和一个叔叔担任总管。第二天人们纷纷湧来,在县城、洛阳打工的近邻门放下手中的活都赶了回来。母亲的人品和处世哲学谦逊而优雅,赢得了村民们的广泛赞誉,大家都争先恐后来送母亲最后一程。一时,两个哥哥的院子里围了上百个帮忙的热心人。

     一切都按老家那里的规矩办。孝子们这几天是不问任何事的,我只是交待总管和帐房所有使用的东西和招待客人的食物都要挑质量好一点的,要不然就愧对老母亲在天之灵了!

     孝子低三辈,这也是规矩。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我们兄弟四人瞌头还礼不断。连我的同事朋友哪怕是学生来我也是瞌头跪礼相待,我只有这样做,家里人才认我是个孝子。在内心充满悲痛和对母亲充满感恩的时候,无论他们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的。我是把它当做为我母亲祁福了。

    阴阳先生那抑扬顿错的声音响起来,给母亲行大礼的时候到了。灵棚内、外各三跪九叩才上一道菜,而总共有一百多道菜要上。我弟兄四个排着队转圈,有点象转“磨道”,也有点象木偶。随着阴阴先生的呟喝下跪、叩首、举哀杖。父亲的葬礼上母亲心痛我给我铺上被子,如今母亲不在了,没有人会再这么细心地关心我了。父亲不在时,我还有母亲做靠山,母亲不在了,我就失去这个家了。今后,我再回家,去哪里找我的母亲啊!

  四十

    母亲走了,在天国里有我的父亲在召唤她,有我的大姨和二舅在等待她。大姨是我母亲精神的榜样;二舅是我母亲精神的支撑;父亲是我母亲精神的依托。

     母亲葬礼后,我按族里规矩,于当天晚上、次日早上、次曰中午到坟上去给母亲送饭。己是阴阳两隔,母亲安得再尝我一口饭菜?只增加了几次近距离地靠近母亲的机会。永生永世,我与母亲再没有亲近的机会了,永永远远,我与母亲的答话也只能是我说她听了。

    我走了,向西四百里。我觉得已是天涯了。所以我吟唱:娘啊,娘啊,儿在天涯,你在故乡。我再回家永远也见不着母亲了,所以我吟唱:娘啊,娘啊,儿回故乡,你在天堂!

    没有了母亲,我几乎迷失了回家的路和方向,前行路上,增添了无限的犹豫和徬徨。母爱如海,其实比海更深沉、更辽阔、更厚重!

愿我的母亲在天国里安息,愿我的母亲能听到我心底的歌声!

娘啊,娘啊, 我的亲娘,

我儿时的襁褓,是你的胸膛,

我成长的天梯,是你的脊梁。

我儿时的音乐,是你那纺车声声,音绕梁,

我儿时的学识,是你那洛河红来,黄河黄!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儿把你比做大树,你比大树,更加荫凉,

儿把你比作大海,你比大海,更加宽广。

儿把你比作春雨,挟风归来,不湿衣裳,

儿把你比作瑞雪,扑扑列列,秋收冬藏。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你是钢琴家,

琴弦是你的四个儿朗。

清贫的生活,

您也能弹出动人的乐章,

声震云霄,回味悠长。

您是艺术家

素材是红薯玉米高梁。

材粗人心细,

您总是农家巧妇下厨房,

唇齿留香,永不相忘。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吃您四年奶,吸瘪您乳房。

粗茶淡饭水,何来奶水长?

分明血化成,儿子如羔羊!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饿时怀中吃,困时身上躺。

抚我膊上脉,知我弱与强,

摸我额头骨,知我热与凉。

儿喝一口水,娘亲吹半晌,

儿吃一口饭,我娘用嘴尝。

焦馍烤红薯,嚼碎喂儿郎。

……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儿去上学走,娘去备干粮,

家中细粮少,难坏我老娘。

狠心出门借,来年拉饥荒。

可怜慈母心,牵心挂肚肠!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儿去工作走,娘心亦淒惶。

此去几百里,不知有多长!

凉时早更衣,饿时上食堂。

有难不能解,回家找爹娘!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寒鸦秋雁,尚知返航,

我为儿身,岂不思娘?

家国两计,忠孝考量。

年少心高,欲为栋梁。

先国后家,母训耳旁。

谆谆家教,朴实善良!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您的恩情之于我,比山高,比水长,

我的孝道之于您,恩未报,情未偿。

欲学乌鸦反哺义,想跟羊羔跪亲娘!

娘啊,娘啊,我的亲娘,

您走何早早,您走何忙忙!

空留儿子们,悔恨泪空淌。

从来多少事,咱们说端详,

怎么这件事,就没得商量?

娘啊,娘啊,儿在天涯,您在故乡。

娘啊,娘啊,儿回故乡,您在天堂!

                          (全篇完)


 作者简介:王小渠,男,54岁。河南省三门峡市的一位口腔执业医师。工作之余热爱读书。虽经常写作散文诗歌小说,但成熟作品不多,多是自我欣赏。有莫然文学这么好的平台,我努力多写多投。祝莫然文学成为文坛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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