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安忆善写女性，而且是上海及其周边那种风韵十足的女性，看一看经历，品一品脾性，都是绝代佳人的典范。 之前看她的《长恨歌》，王琦瑶的等待浸润了我长达几年之久却不能触碰的心绪，像外婆的摇篮，慢慢地摇啊摇，酝酿到最后，都是岁月沉淀的醇香。 所以，她《天香》中的人物也是如此。 《天香》的年代在晚明，晚明江南刺绣极盛，正也围绕刺绣写出了与之相关的女子，温润而极富魅力。镇海媳妇便是其中一人。 镇海媳妇是在老太太临终前急娶过来的，目的是办喜事为老太太冲冲喜，说不定老太太的病就好了。然而，天香园仍然是办了红事接着办白事。仔细读来，兆头并不好。 可镇海媳妇愣是凭借她的热情和大方，温暖了许多人。 小绸情深，认死理，与柯海成婚缱绻三年，耳鬓厮磨，终日相守。结果柯海出游一趟，纳了闵女儿，自此，小绸的世界就向柯海关闭了。带着女儿“丫头”一起，整日整日地待在自己的小院里，闭门不出，谁也不理。 作为一个童年时期的小女孩，丫头虽然可以跟娘待在一起，一起习字，晒衣，可是爱玩的天性、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心理可是从不缺少的。 而且，小绸也是第一次带孩子，有些常识性的知识是缺乏的。比如，小绸晒冬天的被褥和藏在屋中的书籍时，并没有注意让丫头躲开，导致孩子在咳。 所以镇海媳妇便是丫头闭塞童年的出口。 镇海媳妇告诉小绸，冬天的被褥和藏书里有蠹虫，小孩吸了容易喘，于是小绸才注意起来；镇海媳妇给丫头饴糖、带着红丝线的鸭蛋，都是丫头的欣喜；更进一步，镇海媳妇在和小绸倔强地对峙后，拉着丫头到园子里去玩了，可是对准了小孩的天性。 这是一种温暖的心，镇海媳妇能够看到需要快乐的孩子，她能细心到连冬天被褥中的蠹虫致咳都看到，无疑，丫头的快乐童年和健康成长都是她所带来的。 小绸的脾性太过执拗。 婚后三年间，还和柯海恩爱时，就爱吃飞醋，柯海醉酒拒之，柯海去看镇海两夫妻的孩子回晚了也拒之，而且还悄悄恨起了镇海媳妇的嫁妆比她的丰厚。 柯海纳妾，她便把柯海拒之门外，把这个世界也排除在外，所以是感情的洁癖，把小绸对这个世界的仇恨拉扯起来了。 仿佛小绸和丫头的那个小院是个世外桃源，不与外人接触便可自给自足。 是镇海媳妇，通过对丫头的关爱，渐渐打开了小绸的心结。小绸性子不会轻易对人付出真心，一旦付出，就全是情比金坚的感受，正如同隐蔽的机关，全力以赴之后，回报你的，都是美不胜收的宝藏。 镇海媳妇和小绸往来，也渐渐地让园子里的人消除了对小绸的成见，让小绸重新融入到这个大家庭。 她们一起闺阁密话，一起谈论孩子的成长，一起把自己的生活和对方分享，终是慢慢把小绸心中的冰山融化掉了。 镇海媳妇第一次病危，小绸拿出了自己的名贵墨石（里面有许多的名贵中药）救了镇海媳妇的命，而在这过程中，她们俩互诉乳名，互相托付，真真地把妯娌处成了闺蜜。 镇海媳妇走后，小绸拼了命地对镇海媳妇二胎的孩子阿潜好，这个孩子是镇海媳妇在这世上血脉的延存，也是小绸和镇海媳妇产生温厚感情的纽带。 那种带着生死托付和恩情的关系，打开了小绸对这个世界的偏见，世界还是温馨美好的，只要你肯向前走一步，剩下的就全由这个世界来完成，镇海媳妇便是小绸通往这个友善世界的钥匙。 03. 闵女儿也是一个有些悲惨的人儿。因为生得好，所以待字闺中时，父亲百般挑剔夫婿；临待选秀，才知道着急把女儿嫁人。还偏偏看重了柯海，让女儿给柯海做妾。 闵女儿无辜，她出阁前与柯海并无多少交集，出嫁后因为小绸的缘故，柯海对她也没有特别地爱怜。她只是在尽着自己的本分，努力伺候好丈夫，不多话，为他诞育孩子，也应付着因他带来的人际关系。 她虔诚地希望着，能在这个世界里有一方温润的家。她更希望小绸不要恨她，她想和小绸交好。 所以，镇海媳妇通过刺绣找到闵女儿时，她满口答应，且精心为小绸的女儿准备刺绣衣服。 这边闵女儿的虔诚是有打动到镇海媳妇的，所以镇海媳妇张罗着学习刺绣时，便为闵女儿和小绸之间的沟通搭上了桥梁。 尽管一开始，闵女儿和小绸的沟通全是由镇海媳妇来传递的，后面她们三个聚在一起刺绣交流，闵女儿和小绸也都是只向镇海媳妇说话的。 镇海媳妇一头连接着闵女儿，一头连接着小绸，绣阁里的生活，好像也因为这样强韧而有趣的连接而变得富有生机。 到后来，镇海媳妇去世，闵女儿和小绸全力合作，一起为镇海媳妇完成寿衣，两人从此站在了同一阵营。同仇敌忾，柯海对她们俩来说，全然是过去的事情了。 正是镇海媳妇，把两个本来心理距离极远的人牵在了一起。 人真的特别奇怪，都是难以放下面子和架子，不去沟通。像镇海媳妇这种人，反而是不可多得的，她知道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也用着自己的热忱和真诚去联结自己周围的人。 我爱镇海媳妇这样的人，是因为她们能够用自己的能量去带动周围的人相亲相爱。 这个世界上蝇营狗苟和诱惑的事情太多，我们没办法很快地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如果有镇海媳妇这样的人来提醒着你，不需要多么豪壮的语言，只是用润物细无声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把你心中的冰融化掉，这就是最值得珍惜的人。 真爱这个世界的人，也同时会给予这个世界满怀的温暖。 或许，这也该是我们所有人的自勉。 我希望记住镇海媳妇这样的人，因为她是天香园里的一道光，照亮了丛生的暗角。  文|京华 图|京华 编辑|京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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