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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唐是西汉文、景时期的名臣，《史记》中有传，以直言敢谏著称。武帝继位后，想寻找重用一批此类臣子，无奈冯唐年事已高，不能再为朝廷效力。王勃的历史名篇《滕王阁序》一句“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和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使冯唐的名字在文人的口中代代传颂，以致家喻户晓。冯唐是哪里人？目前说法不一。据我所知，有张家口市的蔚县说，认为冯唐出生在代，蔚县是古代郡治所，自然是其故里。有咸阳说，汉代称咸阳为安陵，所以咸阳把冯唐收录为渭城区汉代著名人物。有河北省赵县说，因赵县野鸡铺村南有冯唐墓。其附近中冯、南冯村的冯姓都认为是冯唐的后人。邢台市内丘县有冯唐村，《内丘县志》载有冯祠及冯唐墓。另外柏乡县志也载有冯唐墓。冯唐到底是哪里人呢？我查阅了《词海》、《词源》，都把冯唐记为安陵(咸阳)人。网上搜索，显示冯唐出生地是代郡(今张家口蔚县)，并记其为蔚县人。 为了一探究竟，笔者查阅了光绪版《蔚州志》:[案]地理而兼人物，自《寰宇记》始，其蔚州独载冯唐，据云代人，而本传则先为赵人，似不甚合。及考汉武帝元光元年诏，举贤良。元光元年距汉兴七十三年，距虏代王嘉时八十九年，而唐己九十余亦无疑。其父既善李齐，则为代相在王嘉未灭之前，亦无疑。《冯奉世传》言冯氏宗族分散在赵为官帅将，官帅将之子为代相，及秦灭六国云云，足证也。代王嘉立凡六年，始皇二十年立，二十五年灭，计至汉兴凡二十一年，而唐自代徒安陵时年当逾弱冠。其生长必在代，乐氏定为蔚人，乃确不可易。前志及《府志》故皆不载。所载汉范升、韩珩皆代郡人，不知东汉代郡为今阳高，蔚非代郡治，安得尽入其蔚？兹直削之，方乘虽外史，亦必征信，非故与前人立异也。 从上文看，光绪以前的《蔚州志》对冯唐是没有记载的，光绪版《蔚志》编纂者是根据《太平寰宇记》上一句话，经过推算认为合理后才记冯唐为蔚州人的。其治学态度非常严谨，是恪守著史编志道德规范的！但在判定冯唐出生年代的关键点上，所采用年号是错误的。我们看《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下文简称列传)原文：武帝立，求贤良，举冯唐，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 对上文的正确理解应该是，武帝继位后想干出一翻事业，寻找大公无私，刚直不阿，有担当敢闯敢干的良臣，这时候有人提冯唐具备这些优点，无奈他己九十多岁，不能再为朝廷所用了。 武帝是公元前141年即位的，彼时冯唐即使按91岁计算，也该生于前232年。而《蔚州志》採用是武帝即位后的第二个年号元光元年(前134年)这样就晚了七年。其错误在对前三句话，九个字的理解上。元光元年的武帝诏“举贤良“，是政策的颁佈，是对全国的诏令，意在让郡县向中央推举新人入仕。冯唐在景帝时被从楚相位置上贬谪，显然不是政策所“举”的对象。试问:举荐人难道不知道冯唐年逾耄耋耋了吗？这显然不符合《列传》的文意。况且武帝即位后马上提拔有才能的人为侍从以备顾问，裁抑丞相职权，依靠亲信和近臣参与决策，形成内朝和外朝的政治体制。鉴于武帝雷厉风行的作风，所谓“举冯唐”的时间应是即位之初，而不是六七年后。也就是说冯唐大约出生于公元前230年前后，即是按《蔚志》认为唐父入代的时间时是前227年，据此，说冯唐生于代是不能确定的，并且可能性很小。 至于唐父在代为相的时间，《列传》“臣父故为代相，善李齐”。也就是说他父亲以前作过代相，这期间与李齐友好并非常了解他。李齐，生平不详，只载他在巨鹿之战中表现突出。唐父在代为相的时间从《史记.秦始皇本纪》、《赵世家》和《张耳陈余列传》中看也只有两个时间点，一为赵嘉时(前227年)，二为赵歇时。《蔚州志》选前者，此段虽为最佳选择，但难圆其说。因为，秦灭代是在公元前222年，把代王嘉掳到今天水，作为代相的唐父，亦当被俘入秦，这就不符合“汉兴徙安陵了”。身为代将的李齐十五年后又参加巨鹿之战为赵歇解围。难道此二人都从代逃出？ 另一个时间是赵歇为代王时，可史书记载赵歇回赵后，夏说为代相全权掌握代政的。我们不仿做如下设想：张耳、陈余拥武臣为赵王后派唐父和李齐去占领代郡，时间在公元前209年。巨鹿战时，李齐是奉调回来的，项羽入关封赵歇为代王，任唐父为代相。时间不长，陈余让赵歇回信都，让夏说为代相掌管代郡，这就把代相记为夏说了。代于前204年被韩信攻占，唐父或被俘于安陵，或降后被降级使用，调到安陵任职，这就符合那句“汉兴徙安陵”了。同时李齐参加巨鹿之战也有了合理时间。 倘若唐父是在赵歇时期入代的，那时冯唐己是二十来岁了。 上述对唐父在代为相时间的设想，旨在寻找合理时间，力求故事与时间吻合，并非故意推翻《蔚州志》。从以上情况看，无论冯唐是否在代地出生，其居住的时间也就五、六年左右。所以不能称他为代人，蔚县说也就不能成立。 我们再看安陵说。《列传》开头:“冯唐者，其大父赵人。父徙代。汉兴徙安陵。唐以孝著，为中郎署长，事文帝。”这段文字简要地介绍了冯唐的世籍。大父，古时候指祖父。这就是说冯唐的祖父是赵国人。他的父亲迁到代地，西汉建国后又迁到安陵。至于唐父在什么情况下迁徙安陵的，在安陵居住了多少年？这些都无从稽考，最有可能的是，冯父在花甲之年后得了一种什么病，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冯唐一直精心伺候了十来年，所以才以孝著称被举为官的。从《列传》中:“事文帝”句，可知冯唐入仕后，在朝中供职是汉文帝时期。汉文帝是公元前180年继位的，那时的冯唐头发已苍白，应是“知天命”之年了。 冯唐在安陵居住了多少年？唐父卒于何时何地我们不知道，大概未葬于安陵，因为中华民族自古就有叶落归根的习俗。终后大多回葬故土，冯唐墓之所以在古赵地，很可能与其父回葬有关。从以上情况看冯唐及其父都是客居安陵的，不能说是安陵人。试想，在长安为官，家近在安陵，死后却要安葬在千里之外，是不合常理的。《汉书》作者班固是安陵人，可班固没有把冯唐记为安陵人，这足可证明安陵之说不能立。 蔚县和咸阳都不是冯唐的故里，那么，河北省的内丘、赵县和柏乡哪一个才是冯唐的故里呢？我们只能以冯唐墓来研判究竟。 先看内丘县冯唐墓。《内丘县志》载：都尉祠在冯唐村之左，古塔之下为汉车骑都尉冯唐墓也。可是内丘老县志却有这样的记载:只好仁，嘉靖丙午科中举，先在山东即墨任知县，后被贬到甘肃临洮为教授，畿辅通志有载。其墓因盗而塌陷，曾有残碑半截，只君墓表碑文隐约可辨，有“嘉靖二十七年”“内丘县人”“好人”“生八子”等字样。并言至今冯唐村仍有“只”这个极其稀少的姓。两个墓所在的位置同，本县人对该墓亦有微词。两年前本人写《三水》文章时网搜《内丘志》曾见如是说:“明清时期，一内丘籍人在赵州(或辖县)任职，知道那里的冯唐墓荒颓跡平，因之就把此墓说成冯唐墓了”。 我们无法断定孰真孰伪。但从《太平寰宇记》在内丘县下的很多记录来看，唯对这个墓只字未提，这说明宋朝时内丘可能就不存在冯唐墓。否则，搜罗广泛的《太平寰宇记》是不会遗漏这一重要古跡的。内丘志上有“冯唐中丘人也”一语，但此语未标明出处，查遍《史记》、《汉书》均无此言，这句无出处的话更有欲蓋弥彰之嫌。内丘冯唐墓的诸多疑点，不得不使人怀疑其真实性。 而《太平寰宇记》河北道赵州高邑下却记：县东北二十八里有冯唐墓，赵人也。赵县志也只记有“冯唐墓在野鸡铺村南”几个字。并说北冯村有冯祠。近年有人说1966年北冯村出土过一块墓砖上有:冯户贵胄冯公之墓，年号为仁寿四年（公元604年）。这说明它是隋朝的冯姓墓葬群。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多年了。 民国版柏乡县志也就寥寥几字：冯唐墓在城北三十里铺与州界毘连。州界，即赵州。另外《牛城晚报》20I7年5月4日，刊载刘垲《也说冯唐》一文，说道光二十七年柏乡知事许梦兰曾为冯唐墓立石碑一通。据老年人说，石碑倒后被运到三十里铺村了。笔者访问了柏乡县文保所，知情人说上世纪80年代曾去找过，未寻见实物，只听村民说过。总之柏乡除县志记载外并无其它史据。近年，一赵县人在网上发布：游滕王阁回来后，专程寻找冯唐墓遗址，因年久早已失踪未能寻及。向南走了很远，打听一常姓老人，说他年轻时听老人讲，在古驿道旁立有冯唐墓石碑。依此看，石碑是确实存在过。 柏乡县的三十里铺村，同赵县的野鸡铺村相距约三公里，隔河相望，南北相对。中间有宽约千余米的槐河，它就是《山海经》中的古泜河。河的北堤离野鸡铺村很近，河内沙量很大，历史上没有改道的记载和迹象。河北面为赵县域，河南面是高邑和柏乡地域。《太平寰宇记》把冯唐墓记在高邑县下，因为冯墓的西边不远是高邑县破塔村，土地毗邻容易成误。再者，宋朝时期冯墓所在地也可能属高邑县域。明清的高邑县志均无有关冯墓的记载。这说明冯唐墓不在其境内。赵县志记冯墓为野鸡铺南，方位正确，只是离村太远了，远到河对岸的村北了。柏乡县志虽然寥寥几字，其“与州界毘连”对冯墓做了确切定位。其可信度是显而易见的。 除此之外，我们再看《汉书》冯奉世传中对冯唐的记载：冯奉世字子明，上党潞人也，徙杜陵。其先冯亭，为韩上党守。秦攻上党，绝太行道，韩不能守，冯乃入上党城于赵，赵封冯亭为华阳君，与赵将括拒秦，战死于长平。宗族由是分散，或留潞，或居赵。在赵者为官帅将，官帅将子为代相。及秦灭六国，而冯亭之后冯毋择、冯去疾、冯劫皆为秦将相焉。 汉兴文帝时冯唐显名，即代相子也。 我们不仿按《汉书》的记载做个推论:长平之战时冯唐的祖父在鄗地为将，因为鄗是赵国北方重镇，兵家要地，战国时期中山国引水围鄗，赵武灵王因失鄗而改胡服骑射，这足见鄗地位之重要。冯唐的祖父因镇守于鄗，没有参加那场长平之战。潞州被秦占领，唐曾祖冯亭战死后，冯唐的祖父就定居于鄗了，终后葬鄗。以后唐父也归葬于鄗，这可能是冯唐墓在鄗地的原因。 《史记》是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开始著作的，距冯唐去世不足四十年，最有发言权，遗憾的是太史公惜字如金，对冯唐的父、祖都没交待清楚，我们只能从其字里行间，对人、地、时、事做出尊史重实推理的安排，力图还原或更接近于历史的真相，这或许就是考证。《汉书》作者班固是安陵人，晚于冯唐不足二百年。研究西汉历史其权威性是无庸置疑的。 《太平寰宇记》是宋朝人乐史的一部帙卷浩繁，罗摭广泛的巨著，其猎及的人文史地大都是有据的，有很高参考价值。但也有因失严谨而出谬误百出，他既在河北道说冯唐为“赵人也”，又在蔚州说“代人也”，所以明清以来多为学界所诟病。是它的一句不经之谈，误导了后世《蔚州志》的编者。 根据以上分析，认定冯唐墓在上述三县交界区域的柏乡境内，是可以肯定的。古鄗附近及赵县诸多冯村的冯姓村民为冯唐后裔是很有可能的。 秦汉时期尚无赵县、高邑、柏乡之名，冯唐墓在古鄗城北约三公里，属鄗的辖域是定而无疑的。确切地说冯唐的故里在古鄗，这是不争的事实。古鄗城即今柏乡县固城店镇，所以柏乡可以认定为冯唐故里，但其祖籍在长治，这是本人考究的结果。 愿同海内同道商榷，诚请提出不同见解共同探讨。 作者简介： 张宝聚，1944年生，柏乡县马庄村人，幼习中医，为乡村医生。1979年被国家招录为中医师，在固城店医院工作，退休前为中医主治医师。他酷爱文史、诗词，退休后诊余自习书画，并致力于地方史志探讨，积极弘扬县域历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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