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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中的文学价值 《尤利西斯》是现代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而其中的文学价值与其阅读难度直接相关。后现代主义文学代表《百年孤独》难度不小，一个家族六代轮回似的重名以及混乱的伦理关系，魔幻现实主义的叙事风格让人惘然。不过《百年孤独》中的马孔多毕竟是虚构的，情节与外部的拉美世界相对独立，作者对落魄拉美的批判相对隐藏在文字背后，还是能够为大众所理解的。而《尤利西斯》关注点是爱尔兰都市最普通的一个小市民。布鲁姆在街上一天的所作所为毫无波澜起伏，托起了整个小说的就是他的内心活动。除了色情猥琐的性幻想和日常生活的琐事闲话，布鲁姆对爱尔兰时事，历史，宗教很多低级幼稚的看法让整部小说具有鲜明的时代风格和深厚的历史背景。也是通过他的内心活动，展现了一个死气沉沉颓废破败的都柏林。但这同时也为读者阅读这部小说设置了屏障，像第二章戴汐先生与代达勒斯的对话，是以对奥康内尔的独立运动看法和对英格兰的复杂感情来实现二人形象的塑造，不通过评注很难了解人物的观念和性格。这是十分考验作者的文字功底的。 除了小说人物与时代背景错综复杂的关联，意识流的行文方式是《尤利西斯》名声大噪的主要原因。意识流的先驱是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著有《追忆似水年华》（即”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而后才由乔伊斯发扬光大。普鲁斯特用超长文字来运用意识流已经让很多读者望而却步了，而乔伊斯更甚，直接把意识流随意混在文字中，不知道的读者以为自己读的是盗版书，前后经常语句不通。作为现代主义文学的重要创作手法，意识流着重描写人物角色的心理活动，是主观意识的直接写照，却没有作者参与转述的痕迹，与由作者作为第三方描写的客观心理活动相比，少去了人为的修饰，更为纯粹，接近思维的本质。这样的文学表达手法特点是鲜活生动，直接让读者站在角色的角度去感受内心的一举一动；但个人思维意识通常伴有潜意识出现，具有主观跳跃的特点，前后往往没有关联，逻辑性不足，反映在纸面上就容易让人困惑。下文节选的是布鲁姆在海滩偶遇少女格蒂的场景。 “我看她的神气，就觉得有一些不对头的地方。失恋的美人。一个缺陷落在女人身上，更要严重十倍。可是能使她们对人客气。刚才她展览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倒好。不管怎么说，是个感情热烈的小东西。我不会拒绝的。新鲜，跟修女，女黑人，戴眼镜的姑娘差不多。斜眼的那一位挺娇弱。接近经期了我估计，她们这时候特别敏感。我今天脑袋疼得很。我把信放哪了？对了，没有问题。什么古怪的追求都有。舔便士。特兰奎拉修道院里一个姑娘喜欢闻石油味，那位修女告诉我的。处女最后会发疯，我想。修女呢？都柏林今天有多少妇女遇上？玛莎，她。空气中有些特别。是月亮的作用。” 选自金隄译《尤利西斯》，46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 格蒂对面相粗俗卑鄙的布鲁姆心生厌恶，在临走时恶意的调戏了布鲁姆一番。而一系列的心理活动也反映出了布鲁姆自恋下流的特点。乔伊斯将意识流发挥到了极致，百万字的小说全文几乎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心活动，凌乱无序，恍惚迷离。这就直接导致了小说实质上就是几个人的内心活动缩影。从形式与本质的角度来讲，手法的作用过于夸大，内容情节的推动似乎全是为手法服务，违背了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规律。这和王尔德追求语言上的浮华唯美相似，花哨的行文既是乔伊斯对自己文笔的炫耀，也反映了他对创作手法的完美追求。在经典小说的世界里，原本形式作为载体衬托内容，内容隐含主旨，而在乔伊斯这里内容被刻意淡化，手法与内涵的表达被生硬的割裂开来，内涵不再内涵。当然创作的另一个极端是强调形式和辞藻无用，情节引人入胜才关键，而引诱读者留于表面的后果往往是忽略了作者背后最想表达也是一部作品最为重要的价值观。当然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关系也是争论不休的长久话题，作者应不应为读者创作众说纷纭，乔伊斯给出的回答自然是否定的。《尤利西斯》是意识流最优秀的实验品，也是这个实验品向世人证明了意识流难以成为主流的文学创作手法。乔伊斯为《尤利西斯》披上这样一层外衣，称之为意识流先锋当之无愧，但也让《尤利西斯》陷入了多年无人问津又饱受争议的的境地。乔伊斯刻意为之无可非议，只不过他如星空般璀璨的才华和大海一样深邃的思想被如此遮蔽实为遗憾。 《尤利西斯》塑造的人物特点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与众多经典名著不同，《尤利西斯》是英雄主义的反面代表。英雄主义（或英雄人格）是大部分文学艺术作品都会涉及的一种意识形态。通过直接或间接的对主人公的个人魅力进行塑造，来实现作品想要表达的主题，从心理学的角度也符合大众潜意识及普遍心理需求。而小人物的特点在于缺少对崇高理想的追求，精神生活匮乏，常用以烘托英雄形象。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代表，老人圣地亚哥和大马林鱼持续三天的缠斗，以及在年轻时同黑人掰手腕的坚持，这些都能体现出主人公顽强坚毅的硬汉性格，是我们为之崇拜与追求的高尚品质，故事情节也容易给大众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乔伊斯却一枝独秀，《尤利西斯》中没有一个大人物，主人公布鲁姆虽然好色卑微，让人厌恶，却温顺善良，对需要关爱的人心存怜悯，妻子莫莉缺乏教养，粗俗奔放，只关心世俗幸福，同时又放荡不羁好招蜂引蝶。这些普通小市民既非大善也无大恶，实现不了壮举，也做不了万世唾骂的魔鬼，很难给人心中留下什么印象。但正是这些小人物代表了彼时的都柏林人，对政治现实麻木，沉湎于日常琐事，封闭保守，殊不知爱尔兰正面临亡国危机。乔伊斯借《尤利西斯》来表达对麻木愚昧的爱尔兰市民的批判，体现着对爱尔兰民族解放的迫切希望。 乔伊斯是饱含民族情感的伟大作家，在小说中对犹太人命运的思考也表明了他超越了种族的界限，以人类整体为出发点来关注人类的前途命运。从创作的角度，《尤利西斯》作为实验性作品，意识流的运用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可惜意识流本身就容易引发文字的晦涩混乱，也仅在20世纪初一时兴起，难成主流，更何况将其作为主要叙事手法。现代主义文学大师乔伊斯当之无愧，20世纪百大英文小说之首恐言过其实。意识流以晦涩难懂博彩，忽略大众感受，如同一声无人能懂的呼喊，注定回音寥寥，湮没在历史尘埃中。不仅意识流如此，整个现代主义文学深受当时哲学思潮影响，过分注重主观精神和内心世界，忽略外部客观存在，无处不展示其精神逾越，其迅速衰落不能归罪于大众理解力，而是从本质上蕴含在非理性表达之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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