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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台记忆】我与通榆河说说心里话

 东台时空 2021-03-05

我的

通榆河

你有多久没有来过通榆河?

哪个时候去看它,

 一副不变的面孔似的。

只要来到这里,

就可以净化一切,精简一切,

然后,一切都随波而去!

作者:苏台德 


  通榆河,现在知道是南通至赣榆的一条运河,那时候我们都说成“通玉河”。我们家西边那一段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开挖的。只记得密密麻麻的民工,用锹挖,用筐抬,挖了很长时间,吃住都是在数不清的工棚里。人们叫这个为“挑河”。

  灌通之前,我们小孩子下过渗着水的河底,看两边的堤岸像高楼一样,可见有多深。既然是运河,灌通之后就要走船,只是印象中船并不多,有运煤的,运石子的,运沙子的,运木材的。

  通榆河给我们河边人家的好处,是有比较干净的水吃。之前我们吃汪,就是池塘。池塘是死水,脏,水要用明矾打过澄清才能吃,很麻烦。通榆河是流水,干净多了,只不过需要有力气的人去挑。

  通榆河便利了南北走船的人,却隔断了东西的交通。过去上街,就是到西南七八里外的东台城,怎么走都可以,后来只得三种走法:一是经原种场场部向南,经雷达部队和试验站,从新东一队南边的化肥厂旁东进桥向西;一是经场部折向西南,走供销社南边的北海路过北海桥,经向阳大队;一是从原种场中学与场二队之间的小路上西,乘渡船过河,经朝阳大队。前两个走法都兜路,坐渡船最近,只是每人须纳船费三分。

  渡船是水泥的小船,首尾两根铁链,由铁环穿在一根横跨河面的铁缆上,摆渡时拉拽铁缆,于两岸来回。过货船怎么办?想必要把铁缆起下,空出河面,由它过去的,可是我不记得见过这种场面。摆渡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好像有点儿木讷,此外就没有印象了。西岸河堤树丛下有一个小窝棚,他住的。

  通榆河是平静的,水是酽酽的黑色,像是很浓厚。一下大雨就不同,变成灰黄的了,水面也变宽变高,流得很急了,还会有漩涡。这个时候,渡船会停摆,上街的人要绕路了。偶尔,通榆河也会显出一点威严来。

  通榆河是很大的河,宽约一百公尺,鱼却并不多。场里有个农技员,最喜欢撒网打鱼,他自己织鱼网,一听说哪里杀猪,都会拿去染一染。有一回他带着全部行头,沿着河东岸走了走,撒了几网,只拉上来一点水草,便摇摇头说了句“没头绪”。所以我们爱钓鱼的孩子也就不去那里了。

  可是对会水的孩子,通榆河是戏水的佳处。天一热,就脱得赤条条的,扑通通跳进河里了。我们几个旱鸭子只能在岸上看衣服。红日半西,一个妈妈来了,拎着一个的耳朵骂着拖回家去了。又一个妈妈来了。终于一哄而散了。可是妈妈的打骂算老几呢,根本拦不住我们。后来听一个水性最好的家伙神秘兮兮地说,通榆河里有“水獭猫儿”,有一回拖住他死命往下拽,要不是水性好,早就被拖下河底,没得命了,反正他是再不敢下水的。我疑心他是说着玩的,可是会水的小朋友都不怀疑,后来都真的再不去河里游水了。

  不多久,我便有幸见到了那大名鼎鼎的“水獭猫儿”的真身。是黄昏随大人从台城回家,过北海桥的时候,见桥南一只比猫小比老鼠大的动物,正从西往东横渡通榆河,旁若无人,身体两边拖起长长的八字形波纹,在空荡荡的河面上,十分显眼。问大人,说是水獭,问会不会拖人下水,答曰不知道。后来晓得,水獭原本是善良的动物,却因为孩子的顽劣,背了恶名。而若不是那个黄昏,我一定也意想不到通榆河还有无数的小世界,看似与我无关,却悄悄地存在着。

  在我们生活的那个闭塞的小天地,通榆河偶尔也带来过远方客。还记得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看上去四十岁,也或者才三十岁,挑一担瓷器,有一天来到我们那里叫卖。他的口音怪,样子也怪,衣服是破旧的,最怪的是脚上穿着草鞋。好像说是江西人,离家两年多了,与几个同乡架船,沿水路贩卖瓷器。钱,粮票,他都要。问怎么舍得离开家那么久,回答说老婆孩子都死了,不想留在家里。悲惨的故事,他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地道出,好像这是本无所谓喜,也无所谓悲的。

  买了他的东西没有,已记不得,只记得有人给了他一双穿旧的布鞋,他不嫌,也不谢,只笑一笑,就别在腰带里,挑起担子,继续往北走了。有河经过的地方,就有人家,就有生活,有生活,或者也就还有希望的吧。

  印象中的通榆河就是这样,由人所生,又哺养人;因生活而出,又创造生活;留下生活的痕迹,也洗去生活的痕迹。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家搬到东台城,终于远离了这条河,很多年都没有再回去看看。某天一个老熟人上街,到我们家坐坐,随口向他问起渡船,回答说:“早没有了!”

  再后来离开家乡,在外地成家立业。惫怠之余,每想起这条河,总有如梦似幻的感觉。细想也并不以为可怪,因为河也好,桥也好,渡船也好,在中国人的文化里,本来就是极能入诗的东西。能入诗,大概也就越能加添那些自作多情、自寻烦恼的离人的愁绪吧。比如读沈从文的《边城》,就常常想起那渡船,尽管掌船的并不是旷达风趣的老船夫,更没有一个豆蔻初开的翠翠。

  后来,北海桥扩建,原桥保留,只在南边紧贴原桥建一座新的。有机会去看了。出火车站沿北海东路向西三里路就是,是进城的必经之地。站在桥上凭栏北眺,真有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之感。觉得河面比从前宽得多,水流比从前急得多,南来北往的船只也多得多。远远望见东岸有一个小码头,起重机下泊着几只货船。那里应该就是从前摆渡的地方了。

发布:东台时空


2018年12月19日星期三

投稿信箱:jsdtsb@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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