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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林:天地一人齐白石(连载7)

 刘晓林九天居士 2021-03-07

天地一人齐白石(连载7)
刘晓林


神借我手传天趣
——齐白石的人物画

许多艺术家的翰墨生涯从人物画开始,这里面自有道理所在。“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智基于一个人的先天而形成于后天,它主要来源于外部世界,于是其难免具有相对的局限性和主观片面性;明则很难讲清是来源于先天还是后天,但它是人类自身对“它我”反复“碰撞融合”后所得出的产物似乎无疑,它与宇宙本质更为接近,于是其具有相对无限性和客观全面性。我的认为:无论就人生还是就艺术而言,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白石老人都是少之又少的自知者之一。

据先生的《自传》记:第一张人物画是8岁时在门上摹拓的雷公像,第一次画现实人物是读村馆时用写字纸画星斗塘常见的一位钓鱼老头。16岁拜同乡周之美学雕花木工于绣像小说插图中勾摹历史人物,20岁临摹《芥子园画谱》。26岁从萧芗陔、文少可学习民间肖像画,27岁拜胡沁园、陈少蕃为师。三十七岁拜入王湘绮门下看到不少名家作品而眼界大开。白石老人的艺术之路对常人而言充满了太多迷惑,他一生几乎在不停地吸收:画谱中,师友中、生活中……更为令人迷惑的是他几乎多条路同时行走:画“真物”与画“假物”交错进行,临摹与写生交错进行
就视觉与感受言,白石老人前期的人物画似乎受黄慎、改琦、费丹旭以及钱慧安等人画风的影响且多为工细一路、偶有兼工带写。中晚年人物画用笔减而富有意趣、形象简而蕴内涵,特别是一些自写性质的人物画更是稚拙而纯朴、凝练而平和。我不得不叹服先生的平衡:无论是他笔下的佛像、侍女、罗汉还是不倒翁,无论采取何种表现方式,他所传达给世人的始终是一种真实而夸张的天趣。

有研究齐白石的学者认为他的人物画则可以说是“民间味”意涵的具体呈现。这哪里是需要研究后才能得出的“学术论断”?对于从民间走出的大艺术家阿芝而言,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又怎能“生”出非“民间味”意涵呢?人是环境的产物,人类的艺术出自人类之手。也就是说,齐白石先生的艺术(尤其是人物画)怎能脱离“民间味”呢?亦有学者认为白石老人的人物画满目风俗,我也不能苟同!我在同任率英先生后人的谈话中提到了如下的看法:连环画、年画、水墨画、工笔重彩画等的命名多侧重绘画的某一面,实在是一定意义上的概念而已。杰出的作品与采取什么表现手法、是什么画种有必然的联系吗?天大的笑话!形式与内容统一,恰如其分的传情达意、所绘使人产生遐想、震撼、共鸣……这才是不可或缺之所在。

在篇首我即提到了老人的自知,可能他终生在坚持自己天赋就在于“写意”与“传心”而非“写象”与“传物”。先生非常的会生活,于是他的笔下萦绕着生活。神仙变得并非神仙、高士也并非一味的洒脱冷峻,这实在是齐白石的高妙之处。你我想在他的人物画中找出非精彩的线条吗?找出某处的墨五彩不分吗?很好找。但通过白石老人的手所形成整个画面后,你我再做诘难——先前的不足仍在却已不是了!

在艾青先生的回忆文章中有类似的记录:陪白石老人观看老人自己的画展,外国人众多。展览后,老人问:他们有没有说我画得好?回:有!复问:那我怎么没听到?再回:人家说的外国话,你听不懂。继问:他们知道我听不懂,向我伸大拇指也行啊?我想:世人有谁不愿听好话呢?但听好话的人一定得自知才行,比如白石老人。神借我手传天趣,齐璜可以如此想亦可以如此听——我没有丝毫的异议。




无意碑帖风神具

——白石老人的书法

有一种观点被我们普遍接受,那便是书法可以大致分为碑帖两派。此犹绘画南北二宗之论,自然道理是有的。但我们必须要认识到,宇宙间事物的名称多为体现差异而存、多为便于人们使用而存。同时,“最分明处最模糊”也会萦绕世间。我要说什么?书法的碑帖两派,绘画的南北二宗,贤达们对具备某些特征的艺术的主观划分而已。这之如佛家的“渐修”、“顿悟”说,终极都是参得“佛法”。“但问罗马君到否,何必斤斤较斧弓?”否则,你我便会限于拘泥表象的“沼泽”中。

观齐璜的书法,我们不难发现雄浑下的飘逸、旷达下的蕴藉。以此而推,老人的书法似乎偏向“碑”而疏离“帖”。事实上呢?纵使齐璜是美术史上不二的天才,那又能怎样呢?他也要受特定时空、独有经历的影响制约。作为杰出的杂家,先生说过:“书法得手李北海、何绍基、金冬心、郑板桥与《天发神谶碑》的最多。写何体容易有肉无骨、写李体容易有骨无肉,写金冬心的古拙,学《天发神谶碑》的苍劲。”作为需要活命的百姓,我们知道他为了活命、养家而干过木匠。目见传心,心得手发,光阴逝方有心手双畅之机。再说,人都有自己的审美选择。或许,农家长大的白石先生自幼就喜欢上了朴野的“蔬笋气”。在成长的过程中又吸收的大山“厚重气”,诸般因素使得他的书法天生具有了他的气质。一如他的绘画、篆刻、诗文,在老人的书法中一样是自家风貌,一样是多方矛盾平衡下的大和谐。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简单地把白石先生的书法归入“碑”或“帖”都是不妥的。

应该说齐白石先生在美术史上是个少之又少的特例。他曾经在艺术上向许多人学习过,即使在学习的初期也保留了自己独特的“影子”。大多人,甚至天赋很高的人在吸收上主张“学时有他无我,化时有我无他。”白石老人则似乎是另类,他一生在坚守自我。即使临摹也是意临,这也许是老人包括书法在内的所有作品中始终洋溢着自然之气。在我们通常看来的好书法家与差的书法家,他都学。一般人眼里的李邕、金农、郑板桥、何绍基,这些人的书法如何学?齐璜仿佛有着天生的“过滤器”来存精去劣,他“百毒不入”。如果说白石先生早年的书法有着谁都无法避免的粗糙下的拘谨,无规下的收放,无到了晚年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点画爽利、雄健清雅、意态夭矫;烂漫奔放、天然成韵,意致可掬;稚拙交相辉映,布白自然开合。综而言之,已经别开生面可以平视前贤了。

就先生的书法成就来看,当首推篆书,其次行、楷。他的篆书以恣肆纵横与吴昌硕先生的圆润刚健同峙于中国书苑,辉耀星空。行、楷虽有不及,也因其具备了世人少有的功力与天真足以在20世纪的书林里潇洒穿梭。有人认为白石老人的书法只有“金石气”而缺少“书卷气”,对此我不敢苟同。“书卷气”也可以有“碑”“帖”之分、“南北”之分,哪能只限一种?静心品赏,你会齐璜书法即是“书卷气”其一。白石老人的书法属于何派?无关紧要。表象精彩纷呈,内蕴撼人心肺。足矣!即使他没有居“20世纪10大书家”之列,他依然是齐白石。无意碑帖风神具,先生的书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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