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走后,和老四俩挤在客厅那张沙发上说话。远游回家后,精神放松,觉得有些疲劳了,索性休息。我们聊了很多事情,快递员离开时三点多钟,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老四抬眼一看时钟,还是快递员走的时间,停在那里不动。电池的电量耗尽了。每次给钟换电池的时候,老四都会把钟的故事说一次,我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说了。这个钟跟随老四的时间都让我羡慕,竟比我和老四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从西安来北京的2000年八月,老四住在某杂志社的宿舍,引荐老四来京工作的丁老先生把他的钟送给老四看时间,那时老四没有手机、手表。这是时钟里外表最简约的一种,圆形的钟盘,时针和分针、秒针都靠电池的动力精准运转。此钟无罩,一眼看去,光秃秃的,一次发现,时针、分针、秒针上都积了灰尘了,三针都已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拖着灰尘运转,就这样,还是很精准的。我不知此钟跟了丁老先生多少年,反正跟老四已二十年又三个月了。 老四喜欢听钟声,他说自己练闭息鼓腹时用秒针的声音来记数,六十下便是一分钟了,每一秒鼓腹一次,这是他的“闻音闭息鼓腹法”。那些没我的日子一直是这钟伴着老四,度过无数孤独的日夜。后来,我们搬了好几次家,扔掉家具和其它东西,也想扔掉它,换个新的,老四都说留下吧,这是一个纪念和见证。因为是丁先生送的。丁先生和老四的父亲同岁,都属龙,老四刚来北京工作的时候,父亲辞世近一年了。年过古稀的丁老说:“你父亲不在了,我就代替你父亲管管你。”这句话让老四非常感动,丁老曾多次直言批评老四,老四都虚心接受,因为,这是来自父辈的真心教诲。二十年,正是一季青春的轮回;二十年,于天地,如电光石火,转瞬而逝,但于人间,于变革中的中国,虽非“沧海桑田”,却是“日新月异”。而老四,由三十出头的青春年华,也走向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年岁。而这时钟,见证了老四的成长。在我家里滴答十七年了,见证了我俩的辛苦与欢愉,也聆听过无数次老四与朋友们的笑谈,纵论文史,畅谈道要。之前,老四经常一个人去看丁老先生,后来和我一起去过几次,每一次丁老先生的老伴都要做好几个菜,后来实在不忍心打扰,便去得少了,改成打电话问候。当丁老年过九旬,就更不敢轻易打扰了。但心里的顾念与感恩是有的。我们天天看它,用它,也是关注它,在换电池的时候,它的故事又在心头浮现,它已经成了某种象征和载体,象征着情义,承载着情感。如此简陋的时钟,已经成了朋友,成了家人。它静静地在那里,陪伴着我们,我们赋予它生命和情感,它赋予我们记忆与恩义。时间是走在生命前面的吗?我们跟随着它的摆步过活,吃饭、睡觉、工作,它就在那里默默地行走着,那滴哒声,也参与了我们的生活。有时我会在客厅静坐,也是听秒针而数呼吸。二十年,那两个淳朴的人,依然保持着淳朴。最近有一首歌叫《少年》,歌词中有一段:我有时会哼起这句,老四总是对这句话念念有词,“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丝改变,人每天都在变,不然如何成长?”变和不变是相对的,不可能不变,但有些却真的未变,比如歌词中所言的“信念”,比如老四求道的信念,比如我对爱情的信念。写到这里,我被自己感动了,那些艰苦的日子并未使我们改变过某些坚守的信念。我们可以去做其他的生意,可以挣更多的钱,但是我们还是坚守自己的信念,这样的一生,何其的珍贵。不是为赚钱而来,把心底的淳朴守到最后,把求道的信念,守到最后。那个时钟不知道还能服役多少年,它是见证,也是监督。那两个也曾年轻的人,还在时间的规范里寻找突破时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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