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品读 | 好时光,是生命中的糖

 圆角望 2021-03-13

图片

图片

作者:美丫

来源:《品读》2021年第3期


图片

常常会记起那些好时光。

很多年前,年少时的我在一所厂子弟学校读小学。学校设在厂部工作区内,没有院墙,一小片茂密的白桦树,把学校和厂区隔开。学校里有个200米跑道的环形操场,和一个简单的升旗台。

一整排青砖碧瓦的老式教室,有着倾斜的屋脊。我们坐在教室里,抬起头可以看到三角形的木头房梁,和一束束高粱秆扎起来的屋顶。

高粱秆的缝隙间,满是用废旧作业本纸折叠的锥形纸箭——那是一届届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用皮筋射上去的。它们密密麻麻插在那里,像诸葛亮借箭的草船,蔚为壮观。

那时的夏天很热,没有空调也没有吊扇,但每个小孩子都无师自通地会用略硬的画报纸叠扇子。下课铃一响,大家齐刷刷地把五彩缤纷的纸扇拿出来,各自扇,互相扇,哗啦哗啦一阵子,伴着清脆的、不识愁滋味的嬉笑声。

然后,大家会一窝蜂地跑出去,在日头底下跳房子、跳皮筋、丢沙包,或者满头大汗地在白桦林里追逐奔跑……那是连头发丝都感觉到的淋漓的快乐。

图片


那时的冬天也很冷,靠近讲台的角落垒起一个烧煤块的炉子,用来烧水和取暖。那些煤块,是入冬时孩子们从家里用篮子提过去的。

下课后,总有一帮孩子水泄不通地围在炉边;另一些孩子则在教室后面靠墙站成一排,然后一起用力往墙角处挤,之间有被挤出队伍的孩子就得排到队尾,再挤……如此反复,用力取暖。

常常是,窗外大雪纷飞,屋内欢声不断。

整个小学期间,我最喜欢的是夏天期末考试结束、暑假正式开始前的那两天。小孩子都回了家等成绩,老师们则留在学校里改卷。作为教师子女,我被允许跟着妈妈留在学校,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成绩。

但我关心的并不是成绩,而是改卷期间,所有老师凑钱,派出一个老师去集市或者附近瓜田中买来的那几个大西瓜。

西瓜分别放在几个水桶里。水是从学校角落一个老式压水井中打上来的,凉丝丝的很爽。

泡上两三个小时的西瓜,用锋利的刀在腾出来的一张办公桌上切开,红艳艳的沙瓤,咬一口,汁液会流满满一手。

我和其他几个同是老师的孩子围在一起,蹲在地上,一直吃到肚圆。饱满的黑色西瓜籽吐到一个铁盆中,清洗干净,在办公室的窗台上铺几张纸晾晒,没几日就可以吃了。

好多年后,我的梦里还经常出现那些泡在水桶里浑圆的西瓜,和日光下窗台上,那一粒粒饱满的黑色西瓜籽。


图片

我大学时的院校在青岛,只有一栋教学楼。我们那个专业6个班级的教室,并不在那栋教学楼中, 而是被分到了球场东面的平房。

青岛地形高低起伏,学校依地形而建,球场自西而东,阶梯式分为篮球场、足球场和网球场。我们的教室在阶梯最高一层,宿舍则在阶梯最低一层。每天去上课,都像爬了一座小山。

6个教室分作两排,中间的空地是一个不大的花园,月季花一年四季地开放。

打理花园的老师傅已年过六旬,清瘦黝黑,不苟言笑,眼神却清透。每天晚上,师傅都要上去溜达好几次,防备那些谈了恋爱的男生偷摘他的月季花讨好女朋友。

这偏偏更是引发了那些青春勃发的男生们的好胜心,冒着被师傅抓获的风险,也要为心仪的女孩去偷一朵花园里的月季。

于是,月黑风高夜,昏黄灯火中,气哼哼的老师傅常常会举着根木棍子,追着某个偷花的男生,一路奔跑,沿阶而下,身影一前一后没入校园某一处暗影中,消失不见。

晚自习回宿舍途中的我,偶尔碰到这种情景,会禁不住站在路边,抿着嘴看着,一边心疼老师傅的气哼哼,一边心疼被追得兔子一样的偷花男生,心疼得那么欢喜。

图片


那本就是欢喜的日子,青春如花园里盛放的月季,旺盛蓬勃。有人心心念念地惦记,有人小心翼翼地守护。

每到夏季,教室后面和院墙之间一米多宽的空地上,茂密的野草会长到一人高,风吹来时,它们在窗外青葱地摇摆,草叶不时打到窗棂,常常会有错觉,仿佛是坐在夏日的野外听老师讲课。

有一年夏天,有个男生在窗外的野草中发现了一只小刺猬。后来那只小刺猬成了我们全班的宠物,大家一起养着。白天,放在教室后面的大纸箱里,晚上被带回男生宿舍。课间,会有同学小心翼翼地一路把它踢到外面的草坪放放风。零食总是充足,很快小刺猬吃得圆滚滚。

慢慢地,授课老师也知道我们养了只小刺猬,偶尔也去看它一眼。有一次小刺猬吃咸了,在课堂上不停咳嗽。那咳嗽声像极了人类,简直惟妙惟肖。每个人都憋着笑,后来反倒是老师憋不住了,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一直养到快入冬,我们把它送回到了当初寻到它的野草中,去它熟悉的地方冬眠。

一年四季的夜晚,我都喜欢坐在教室外面高高的台阶上,看岛城的夜空。那时没有雾霾,晴朗的天气,呈深邃蓝紫色的夜空里,可以看到飞机一闪一闪飞过头顶;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北斗星。

而台阶下面的篮球场,总会有三五个男生,在昏黄的灯光下打球,拍球和偶尔篮球入框的啪啪声清晰入耳。

闭上眼睛,美得像梦。


图片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家乡小城一家农产品贸易公司做报关员。那时的我20岁出头,整天在公司和几十公里外的市海关奔波。夜晚还要和车间工人一起装集装箱。

小城的出口货物大多走青岛和日照港,经常是夜晚11点左右开始装车。生意好的时候,隔两三天就要装两个箱柜。于是不管车间工人还是行政后勤人员,都成了深夜的装卸工。

出口产品繁杂,大蒜、圆葱、生姜……10公斤的箱子,白天打包好放在仓库出口处,硕大的集装箱车深夜开来,货柜对着仓库出口,二十几个人排成两队,人工传递装好货物的箱子。直到装满,它们像一条长龙驶离公司的院子。

完成工作后就到了凌晨一两点,我们几个顺路的年轻人会结伴回家。空荡荡的县城街道,我们并排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寂静的小城,好像只有我们的身影在路灯底下,一会儿缩短,一会儿又被拉长。

有时,不知谁会先哼起一首流行的歌,大家便慢慢跟着合唱起来。《心太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无所有》……声音起起落落,年轻的心却在静夜里轻轻飞扬。

那时候,物质匮乏,愿望简单,一块糖便可以甜好久。所以,我一直牢牢抓着那些旧时光,不放。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