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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庞麦郎,还是因为七年前的一篇爆款文《惊惶庞麦郎》。 《惊惶庞麦郎》如果单独作为一篇文章看的话,写的挺好,也有才气,但是它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很多人都不太赞同这篇文章。我也在微博上说过一些不以为然的话。在我看来,记者刻画他的窘迫、讽刺他的虚荣,这都没有问题。新闻报道本来就可以这么写。但问题是庞麦郎接受采访时的状态。 整篇采访看下来,庞麦郎似乎过于天真,也过于孤独。他好像并不了解采访是怎么回事,有点像跟朋友聊天似的,结果记者就把这些话按照自己的意图整理出来了。所以整篇文章给人两种感觉,第一种感觉是很真实,第二种感觉是不太舒服,就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隐私。 庞麦郎跟记者说过一句话:“你不拿我当朋友么?我都拿你当朋友。”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正冷冷地打量着他的浅薄和狂妄,发自内心地鄙视他。 一个人得孤独到什么程度,才会对记者说出这样的话来? 02 他的经纪人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听上去很可笑,梵高和庞麦郎似乎没有什么可比性,一个是顶级的艺术家,另一个恐怕连歌手两个字都算不上。但是他们两个人确实有一点相似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梦想家。 不过说到庞麦郎,我联想到的其实不是梵高,而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那个主人公斯特里克兰。 斯特里克兰一直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抛家弃子,工作也不要了,到各地去流浪。为什么呢?因为他要画画。周围的人都觉得他脑子有毛病。你一个四十岁的证券经纪人,忽然当的哪门子画家呢? 庞麦郎的行为就有点像斯特里克兰。他到了心中的“魅力之都”汉中,拿到了让他很满意的2000元月薪,对工作也觉得挺有意思。这虽然算不上斯特里克兰那样的中产阶级,但也算温饱有余。据他说,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了迈克尔杰克逊的歌,生活一下子改变了。他觉得这事情他也能做,他要当中国最国际化的歌手。他开始一首一首地写歌,包括那首《我的滑板鞋》。周围的人肯定也觉得他脑子有病,你怎么可能当迈克尔杰克逊呢?所以他写歌也都是背着别人。 斯特里克兰吃过不少苦,到处打短工,在巴黎穷困潦倒,还差点病死。庞麦郎也吃过不少苦,在北京连住店的钱都没有,只能睡网吧,最后连网吧都睡不起,只能睡公园的长椅。但是,就像斯特里克兰没有放弃自己当画家的信念,庞麦郎也没有放弃自己当中国最国际化歌手的信念。 差别在哪儿呢? 我们可以找出很多不同。比如斯特里克兰追求的是纯粹的艺术,而庞麦郎追求的是成名发财。再比如斯特里克兰的性格冷漠深沉,而庞麦郎的性格呢,就算用客气的话说,也只能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是,这些差别并不重要。真正决定两人不同结果的就一件事:才华。 斯特里克兰的原型是高更,他画出了艺术史上的杰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 而庞麦郎的代表作《我的滑板鞋》,说实话也就是快手老铁的水平,而且他自己唱都唱不明白,不光跟不上伴奏,每次唱的音还都不一样。 斯特里克兰有才,庞麦郎没才。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斯特里克兰四十岁的时候忽然离家出走,苦苦作画二十年,最后画的水平跟押沙龙不相上下,那整个人生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庞麦郎只是浮夸浅薄,精神状态不稳定,斯特里克兰才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走到哪儿都坑人。人家救了他的命,他把人家老婆拐走了,而且最可恶的是,拐走完了又随随便便地扔了。但因为他是天才,读者不由自主地原谅了他,给他加上了种种光环,把他当成突破人生牢笼、追求精神自由的象征。
其实毛姆还真写过一篇反面的《月亮与六便士》。 这是一个短篇小说,叫《异邦谷田》。主人公乔治是个富家子弟,本可以继承一个庞大的金融产业。可是他就像斯特里克兰一样,有了突破牢笼、追求自我梦想的冲动:他执意要当职业钢琴家。 04
《当幸福来敲门》是部非常好的电影,这段话也是非常感人的话。但问题是它并不全然正确。 对这些人,善良一点的人最多也就是同情和怜悯,刻薄一点的人会嘲笑和鄙视。但没有人会真正会去尊敬一个两只手不同步却非要当钢琴家的人,没有人会真正去尊敬一个唱歌都走音却非要当国际化歌星的人。 这就是人性。我们嘴上说尊敬追求梦想的人,其实我们尊敬的是追求梦想而且有才华的人。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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