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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说】夏野丨偷瓜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文学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夏野,原名景盛存,56岁,山西夏县人,喜欢文字工作,曾担任小报记者、山西省群众文化协会理事、夏县作协理事。从八十年代至今几十年过去,无论职业如何变换,笔耕不辍,曾发表小说、诗歌、民间文学等作品数篇。现在北京电影学院图书馆做保洁工作

偷 瓜

夏 野

五十年前,我还是村里的一个小娃娃。生产队请了一位河南藉瓜农,在四十五亩地里种了西瓜,为的是搞活经济,为社员们换得一些油盐酱醋钱。

由于这位瓜农技术过硬,管理得当,到了秋季,偌大的瓜园,又沙又甜的花皮西瓜滚了一地,很是诱人。

几次放学回家后,我们一群小谗猫围着瓜园转来转去,总是思谋着偷得几颗西瓜,过一回瓜瘾。

但大多数孩子有贼心没贼胆,更何况生产队开会,队长订的制度很怕人,任何干部社员不得到瓜园偷吃,否则,年底分红扣瓜钱,翻两倍。

一个皓月当空照的夜晚,几个贪玩的孩子,捉迷藏的游戏玩累了,便一起跑到董叔家,听一帮自娱自乐的民间艺人,拉板胡唱蒲剧。

戏散后大完都回家了,大个子小董拉了拉我的后襟,悄悄地说:明天是个星期天,今黑格咱晚些睡觉,到地里偷几颗瓜,过过瘾,解解馋。

说实话,生产队一个劳动日才两毛四分钱,我们家人口多,兄弟姐妹多,吃饭仅能混个饥饱,有时上学连买书的钱都难凑齐,要指望父母掏钱买瓜,所以,吃瓜只是梦中想的事。如今,大个小董说起偷瓜,无疑让我对满地又沙又甜的花皮西瓜,搅动的嘴馋心痒,可又怕父母知道偷瓜打屁股,所以,说来道去,总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去。

小董是我小学同学,他父亲董叔是位二胡演奏高手,村里人缘宽泛,又是我们生产队的吆车把式,办事有头有脸,且人高马大,一贯强悍蛮横,社员们无人敢惹,连队长派活也看他脸色。所以,从我小时候,他就一直是我心中景仰佩服的汉子,比我老实巴脚的父母强多了。

再说了,小董对我来说的话,收拾完乐器出来撒尿的董叔早就听到了,便插话说:你爸就是个傻吊,小娃偷吃瓜瓜菜菜,打甚?我们小时候,偷瓜吃杏、偷桃打枣不是常有事么,咋地?还要问死罪?切!

董叔便把我和小董叫回屋里,打气壮胆,怂恿再三。

终于,经不住董叔与小董教唆,经不起沙瓤的花皮西瓜诱惑,我决定和小董一起偷瓜。

临走前,董叔说我们:把长衫和长裤都脱了,就穿裤衩,利索些,精着身子去吧,这样治安员也难逮到。再说,小娃家,玉稻秫地里钻来钻去,弄几个瓜吃,逮住又能咋?他能吃了你?怕球个甚?

我们两个光着身子,踏着月光,从碾麦场一溜小跑,上了护村埝,又穿越曲里拐弯的青纱账,走了三里多路,在离瓜园十几米地方,又钻进一片大豆地,卧倒观察周围情况,确定安全,才猫腰溜过去。有时不得不擦地皮爬,蒺藜刺扎破胳膊、擦破肚皮全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饱餐一顿沙瓤西瓜。

爬进瓜园,我们专挑拍起来声音发哑的西瓜摘,当时心情又紧张又激动,摘了六颗大西瓜,往玉稻秫地转了两趟,又累又怕,气喘吁吁又如释重负。

终于,我们用拳头捶,在膝盖上磕,在硬地上摔,弄开了西瓜。果然是又沙又甜,便一个人端半个啃上了。肚皮撑着难受,可嘴还是想吃,直到实在吃不下为止,今天,终于把个瓜瘾过扎了。

那个瓜瓤、瓜籽、瓜汁弄得鼻梁、脸胖、脖颈、肚皮,到处粘乎乎的。

如洗的月光下,怕碰到夜晚巡逻的治安员,我和小董每个人抱两颗大西瓜,大路也不敢走,绕来绕去,磕磕碰碰,终于又爬上了护村埝,又回到了生产队的碾麦场上。我们都累坏了,实在精疲力尽,便倒在麦芥垛下喘息和商量带回的瓜该如何办。

我建议把西瓜埋在麦芥垛下第二天接着来吃,小董说:憨啦?麦芥下,别人抱走咋弄?我们自己白白忙活了?你怕大人打,我不怕。把你的大西瓜抱到我家,明天无论是上午或下午,甚时候想吃甚时来我家,高桌低板凳,安然去吃,我爸决不会向你家大人说这事。

当我们把西瓜抱回董叔家时,已脱衣睡了的董叔,穿着裤衩,光着膀子接住我们的瓜,高兴之极,叫醒了早已睡熟的小董妈及妹妹、弟弟等人,面对两个偷瓜小贼,一家人喜眉笑脸,举刀砍瓜,边吃边夸我们俩捣事猫真能干,狗日的沙瓤瓜下口利、真甜,真真好吃,过几天再弄些!

偷瓜回到家里,已是凌晨,睡觉醒来的父母,对迟迟归来的我盘问不停,而我坚持撒谎说看人家唱戏,之后几个小孩去打扑克。

父亲叮咛,以后早些回家,别叫大人耽心。母亲吩咐,可别跟上坏货娃家到地里偷吃嘴,咱家日月紧巴,但也别让社员们笑话咱,人活着,别让人背后戮脊背,有钱了,花钱买东西吃着心里瓷实。

在父母的絮叨声中,我内心感到十分的不安与自责,在父母亲的说教声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生产队西瓜被偷是人人皆知,我嘴上虽不承认,但是昨晚上身上粘的瓜籽、瓜瓤早露了马脚。父亲严厉如刀的目光,却让我午饭也不敢上桌,仓促拿了一块馍,夹些韭花辣椒跑了。

虽然父亲没有当面戳穿我的谎言,但有文化的大哥却在饭桌上几次三番,大谈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立身行道,扬名于世,大谈狼孩兽孩的故事以及环境决定人的秉性。

我不傻,知道家人的一切都在为我好,虽不全明白讲的意思,但总有一些东西在默默地感化着我。

我终于没有勇气去董叔家,去吃偷来的西瓜。

而过几天,小董又约我再弄一回,我见了他和董叔越躲越远。

后来,小董成了董青年,董叔成了董老汉。

董青年因犯偷窃罪被人打坏了胳膊,犯强奸罪被打得提不起腰提不起胯,再后来,严打那年,董青年屡教不改,被公安局送到西天去修行改造了。

董老汉,前半辈子强势惯了,把个儿子纵容娇惯,村里村外为所欲为。小偷小摸根本不算窃。到董青年被打坏胳膊,不服气,便歪着脖子和人吵架,要求人家赔伤疗体;到董青年到田间阡陌拦劫少女,他便装做冇事般的轻笑,私下里却央人一边花钱一边威吓息事;终于,儿子玩大了,看上漂亮姑娘春心荡漾,且荡漾起来没边没沿,硬是在杀猪般的惨叫声中,把姑娘强奸了。于是乎,姑娘的叔叔哥哥家人们,气坏了。再后来,董青年夜半三更,莫名其妙被人打坏了腰跨,冤屈没伸张,却被逮捕法办。董老汉这才唉哟唉哟叹气后悔,由于严打正烈,董青年撞上枪口。当儿子插上令箭,上西天修行改造那天,老汉便伤心难过,半夜三更、瞪着眼睛呜呜干嚎,像是狼窝被掏,母狼的哭泣。

儿子走了,况且走得不光彩。

老汉便有些癔症般,每日坐在村头大树下,盯着树枝树叶,入迷地看风的摆动,口中喃喃董青年名字,后来邪风气动太烈,竞浸袭老汉。于是乎,老汉手脚开始震颤、晃动,嘴巴歪了,突然倒扑在地,路人看了轻笑,也不拉上一把,却走了。

半年后,不到六十的董老汉伤心过度,也要去西天,临死前肚里老焦燥,想吃冰镇的沙瓤西瓜,女儿便买来,老汉虽是气丝悠悠,却嗔怪着说:咋不见当年的花皮西瓜?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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