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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小说推荐」王平安丨老革命轶事(第二部)

 谭文峰sdqtneyj 2021-03-15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王平安,1956年出生,山西临猗人。曾任《山西商报》运城记者站长、中国农村杂志社山西记者站负责人,《中华风》杂志兼职副主编。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省内外文学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万字,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靓女顽儿》、中篇小说集《政门三艳》、报告文学集《龙头风采》等。2012年后致力于报告文创作,并在《中华风》、《中国报告文学》发表长篇报告文学《皇天后土挣气魂》、《大山的儿子》、《青山做证》、《青山雄鹰》等共30万字。《大山的儿子》2012 年4月在《盛世中华》首发式颁奖活动中荣获金奖。




小说连载系列

老革命轶事(第二部)



(接上部)
卫佳宁

和我前后相差一个月进公社的,还有一个来自上边叫卫佳宁的小伙子,他是公社的团委书记,家是省城太原的,父亲是省林业厅厅长,白白净净,西装革履,鼻梁上架一副玳瑁眼镜,一看就知道是大城市来的。

卫佳宁的口袋里装的是中华烟,他说是那是七毛多一盒的好烟,我都不太相信,那么贵的烟,咱们一月的工资才能买几盒啊!廉主任那儿用来招呼客人的大前门、上海、牡丹什么的,才三毛多一盒,他自己也抽烟,但是不多,一般情况是给领导们预备的,平时是不在身上装的,但在没人的时候,他会拿出他的中华烟和我一起享用,他给我的是书记、主任的待遇!

卫佳宁书法不错,是那种很有点艺术气质的隶书,这高干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书香门第,二十多岁写出来的字却像是几千年的出土文物,心里这样想,却没好意思这样说。他看过我写的小说,他说我一定能够成功的,他说你好好写吧,有机会和我一块儿去省城,作家协会主办的两家杂志的主编都是他爸的好朋友!

卫佳宁悄悄地告诉我,他爸让他下农村来锻炼,过渡上一两年就会走,我明白了,他是那种下乡镀金的高干子弟,在这儿也就是呆上一阵子,很快会回去的……

他和我不一样,他从上边下来是为了渡金,我从下边上来,是为了跳出农门,他是抬头弯腰俯瞰,我是踮脚向上仰视……

那是一个炎热的上午,当时我正在办公室和廉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闲话。

卫佳宁进来没多会儿,组织委员老杨也进来了,他递给卫佳宁一张入党志愿书,看到老杨那很神秘的神情,我心里艳羡极了,卫佳宁一上班就成为预备党员,而我自己入党申请书在三年期间前后五次递交给组织委员,却根本没个反应!私下里我悄悄地问过老任叔,他愣了一下极不耐烦地说,到公社才几天,就想着入党!

看看人家卫佳宁,真正地没几天,志愿书就到手了,我心里酸酸的,这就是厅长儿子和农民儿子的区别!

一把手

我敢说,那女书记何晓霞要是不当书记话,肯定是我们这帮年龄相仿的人里头最不起眼,最不沾弦的那个了,你看看她扎着的那个小辫子直蹶蹶奓上天,难看死了,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脸黑的跟非洲人一个色系,何晓霞名字挺文雅、挺秀气的,实际上皮糙肉厚,膀阔腰圆,个头不小,一米六八,年龄不大,却长得十分着急,不像个小姑娘,倒像个经久历练的“扈三娘”,一双失神、又似是心力交瘁想睁睁不大的眼睛努力睁得老圆,却看不到闪闪炯炯的青春亮光,给人一种空洞虚无的感觉,可能是出于建竖某种“威严”的需要,她总是挂着幅黑森的面孔,不苟言笑,包老爷现世似的,她绝对体验不到她那张脸对这个世界的危害,自己看不到,难受的都是别人……

那张丑陋的脸,全世界的人,尤其是男人绝不想无缘无故地去面对,可由于她是书记,是一把手,你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不想看也得看,而且还得陪上笑脸去认真地、全神贯注地看,想方设法讨她的欢心,如不然,小命在她手里攥着,让她发现了你对她是这个看法,那不是找死?

不知是摄于老任叔的威信还是害怕他喧宾夺主,我发现她对他特别的不客气,不管人前人后,会上会下,屋里屋外,她总是粗声大气地“老任,老任”地叫,我从来没听过他叫过老任“主任”的称谓,她觉得比她小的官统统不是官!

那时候,公社这样级别的单位里,领导是没有汽车可座的,连摩托车也是奢侈品,下乡开会,出门办事的,书记、主任照样得骑着自行车。

那天下午,何书记热热地骑着自行车回来,通讯员赶紧抱出西瓜,拿来刀具,何书记说,放到外边吃吧,说话间,廉主任也过来候旨侍奉,何书记粗声大气地说,“老廉,叫那边几个娃都过来吃吧,大热天的……”

距书记办公室不远的那几个人听到了,在廉主任的招呼下都过来吃西瓜了,大家争相问候书记回来了,外边够热的吧,何书记以热情招呼大伙吃瓜为答,主仆喜乐融融!

老革命拿起一块西瓜说:“何书记,你刚才怎么能喊让那伙娃过来吃瓜呢,你看看我们几这伙人,小的能给你当哥哥,老的作你的叔叔、父亲也够格了……”

何书记没料到老革命能来这一手,窘得半天说不上话来,那黑黑的脸庞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老革命要这么说,大伙也没法替书记解围,倒是老革命一点儿也没有歉意的表示,他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继续哈哈大笑了说:“你别说,何书记,还真是的,这当官有大有小,有正有副,有上有下,唯只有这年龄辈份是无法提拔变动的,咱们这些没能耐的什么也没攥下,就攥下些年龄,要是连这东西也忽视了的话,那可就没法活人了……”

那一顿西瓜吃得,让何书记心里十分地不舒服,都是同朝当班的同事,想拿掉他的副书记也不是她一句话能办了的事,他要这么目无君主,何书记有些话又没法发泄,也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老任叔看这样了,忙出来打圆场说,老郑你听错了,何书记不知道是你们几个老同志在那儿,要知道怎么能那么喊呢!误会,误会么!

事后,老革命专门去了何书记办公室一趟,特地向她说明了咱老郑这个大老粗,没文化,有啥就直统统往外腾,那是个玩笑,千万别往心里去,何书记嘴上说,那没啥,那没啥,心里却愤愤地想,你老郑那么多人面前让我下不来台,诚心要我的好看,究竟想干什么!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是个大男人,但更是没什么地位的社办干部,何晓霞能略对我表示歉意,已经是高看一眼。既然是公社这个小小领导机关的属下一员,就应当在其位,为其主,我当然知道这个简朴的道理。

为了表达我的赤胆忠心,在廉主任的指导下,就写了致富路上领头雁——嵋岭公社党委书记何霞同志二、三事那篇稿子,醒目地发在地区小报的头版上,后来,我给省城的几个文友打了招呼,省报也发了,何晓霞高兴地看到我就想笑……

我不断地和书记产生着剧烈地冲突矛盾,又不断地被一些人为的或是客观的因素化解着,我居然能在那个我无数次铁了心要走的地方反反复复、憋憋屈屈地生活了八年,八年,一场中国人民打败日本鬼子而闻名于世的抗日战争都打完了,我常常为自己能有这般的韧性和耐力感到不可思义,我也太能忍受和宽容了,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肚里开飞机都没问题……

我终于在何晓霞那儿找回了一点做人的尊严,我甚至感觉到,何晓霞都有点投怀送抱的意思了!

我竟然在心里思谋起假若她真打算要嫁给我怎么办,我只思索了两秒钟就拿定了主意,要明媒正取地和她领证过日子,我坚决不同意,她太难看,太走不到人前了,光是那张马首似地粗詈、黝黑的脸,就把她的比分拉下去了,我竟然恬不知耻地评判自己配她肯定是有点儿亏!

她要是再略微好看点儿,我都会考虑和她进一步发展下去,毕竟她还当着大权在握的党委书记,能办好多事儿,能在亲戚朋友中显人露脸儿呢……

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十分老到的公社写材料的社办干 部了,除开始那阵儿受过书记几次喝斥,有点张惶不安,心慌意乱外,我很快就发现了何晓霞肚里那点小久久,我只要把嵋岭公社的基本情况烂记于心,根据县上的大规划,再套上嵋岭的小规划、中期目标和近期的中心任务等情况,摊开几个基本的东西存放在抽屉里,不管这女魔头要干什么,我都可以在半小时内,根据她要去的时间、地点、人物、用场,把我那几样东西调配一下,誊抄一下就行,那时候是没有电脑,要像现在,五分钟足矣,一分钟拼凑,两分钟打印,妥啦!

我虽然是社办干部,但我那阵差不多已经成了书记、主任的红人,他们一刻也离不开我这个工作上的拐棍了……

也许是我这个在公社混了多年的“浑人”没当过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总觉得那个时候的领导好当,也就是布谷鸟似的,首季开门红,半年双过半,秋季结硕果,冬季争先锋,上传下达,上边定什么调,下边唱什么歌,扛锄都扛锄,摇耧都摇耧地吆喝者,顶大也就是个召集人、组织者吧,而且你组织得孬与好,从来就没有人过问,县里开了什么会议,回来也照猫画虎、照葫芦开瓢地传达一下,刚开始进公社的时候,最初给他们写材料,还以为书记、主任们有多厉害、多能干、多伟大呢,后来时间长了,我发现他们也就是个鹦鹉学舌,而且还不一定是个好鹦鹉,学也学不好,学也学不像,明明是他们去县上开的会,回来开会传达却要我这个根本就没有去县上的人给他们准备讲话稿,他们扔给你一堆县上发给的会议材料,告诉你什么时候开会,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粗略一下文件,先把县上的大致精神列成提纲,再把各村、各大队、各生产小队的具体情况贯穿进去,根据上级精神,提出下一段工作任务,重点安排,具体到各个村队,做什么,怎么做,临了交材料的时候,我要苦口婆心地交代那些地方该用什么事例,那些地方该怎么发挥,那些地方讲完可捎带着表扬或批评一下那个村子……

那情景,就像一个富有人生经验的老妈妈在儿子出征上路对他们的谆谆教导,万千叮咛,每逢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伟大和自豪,我曾对廉主任说过,如果有一天县委能把嵋岭公社承包给我的话,我一个人都不要,就咱俩,你座办公室,我书记主任一肩挑,下边什么的狗求毛屌的大小头目,统统精简,都回家种红薯去吧,保证比他们历任领导都干得好!

廉主任听了大笑说,你这娃野心不小啊!

我说那算什么野心,也不过是些大实话!

廉主任说,你真不要脸!

卫佳宁的机遇

何晓霞和老任商量着想给公社建一个办公室兼会议室的综合性建筑物,公社原先的那个大会议室已经年久失修,破烂不堪,难以为继了!

书记、主任商定的事,拿到党委会上也就是老和尚饮驴

----走套数。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地补充、完善了一、二把手的提案,一致同意建一个高标准 、现代化的会议室,要像县上的常委会议那样,圆长桌,皮座椅,正中间摆放鲜花的那种,同时还要在召开各村支书、村长,甚至生产队长一级的能接纳三二百到一千人左右的会议,再不能让队长们席地而坐,要有座椅,有靠背的差不多就是大礼堂的那种建筑了,老革命马上提出了不意见,他认为以公社现有的财政状况,无力一次性拿出二十多万元,现在建小礼堂的事还为时过早……

老革命的一席话,说得大伙儿好半天没有人发言,何小霞思谋了好一会儿说,是不是想想各大队集资的办法呢,全社二十多个生产大队,你拿一点,他拿一点,也就不是个什么大数了!

她话没落点,老革命就堵了上去说,有钱你盖,没钱你耍什么阔呀,从解放到现在,你见过嵋岭公社的历史上有让各村队摊钱盖礼堂的事吗!

党委会研究一二把手议定的事这么不黑不白地放下了,何小霞和老任叔都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后来还是老任叔和老革命沟通了一下,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又折回来对何小霞说,你抽空儿和老革命说一下建礼堂的事,我和他说得差不多了,何小霞屈尊去了老革命办公室一趟,三言两语说得很顺当,老革命提出嵋岭大队有好几个砖瓦窑,建礼堂花大钱的不主要就是砖瓦嘛,那几十万的青砖红瓦,由他负责从嵋岭大队解决。

建礼堂的事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决定了,可何晓霞心里不舒服,虽说是老革命积极地协助实施公社党委盖礼党的决定,但她也明显感到了老革命钢筋铁骨的硬度,在嵋岭要是老革命不同意,她想盖个鸡窝也盖不成!

盖礼堂所需砖瓦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大头就是木材,何小霞就想到了卫佳宁。

卫佳宁个小年轻,不像老革命那么辣手,何小霞让廉主任会后和卫佳宁说一声,托他父亲给解决点平价木材。

卫佳宁没等廉主任话落点,就打了兴奋剂一般地一般地马上和父亲联系,一个林业厅长解决这点儿小事太容易了。

卫佳宁放下父亲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往何晓霞的房间走,他一进门,何晓霞破例把他让在椅子上坐下,还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上好的茶,他来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何书记不抽烟,特地带了一小袋妈妈从省城给他寄来的精美的大白兔奶糖,他歉意地放在桌子上说:“何书记,妈妈从上海带回的高级奶糖,你尝点儿鲜吧!”

“佳宁,老廉告诉你没有,咱们公社计划盖一个会议室,想托你爸爸帮忙给弄点指标内木材,你抽空儿联系一下,看看能行不?”何晓霞仰靠在那张特意为她配置的皮转椅上问。

“我刚才打过电话,并详细说明了咱们的目的用途,盖房屋、做家具各种木材都能调配,要多少方,什么时候用,给他们个准话,很快就能发货。”卫佳宁兴高采烈地说。

“那好啊,我代表公社党委谢谢你!”

“看何书记说到那儿去了,我就是你手下的兵,这不是在给咱们自己办事嘛……”

卫佳宁看何书记高兴得脸上红扑扑地,就从一边拆开小白兔糖果那花花绿绿的玻璃纸包装袋,一边从里边掏出一个,剥掉外面的糖纸,讨好地向何晓霞嘴里塞去,何晓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往一边躲,她忘了自己已经离开了那大转椅,使劲儿地往后靠,卫佳宁一伸手,她竟倒在了卫佳宁怀里……

这时候,老革命推门而入,何小霞顿时红了脸,她急切地从卫佳宁怀里挣脱了……

老革命说:“你们这是干吗呢,打架呀……”

“吃糖啊……老郑……”何小霞答非所问地拿起桌上的大白兔往老郑手上塞,老革命说:“我一个老头子吃什么大白兔啊!”

李香兰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70年代在公社的那一段社办干部生涯,还有一种苦巴巴的感觉,那时候我们的作息时间和城里的单位不同,和我们上高小、中学时候一样,一天两顿饭。

早上八点半开饭,一点咸菜,一碗米汤,一个馒头,比起在家的吃食,饭倒是不次,问题是那份儿饭量不足,远远满足不了我那高速运转的肠胃的需要;午饭就跑到下午四点半了,这期间整整八个小时的漫长光阴啊,我差不多从上午十点多就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我们是经历过1960年前后的那场可怕的饥荒饿怕了的一代,上小学,上中学,一直是在一种半饥不饱的状态中度过,我十分痛恨一日两餐的作息时间……

中午十二点早过了,我断定廉主任今天不会给我分派什么糟蹋人生命的烂糙活儿了,我现在早就不做什么没事儿就学习县、乡文件的老实状了……

没事儿的时候,我就会按自己的意愿去照猫画虎地去学习写小说,因为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发表过一篇模范作文,还得到过十块钱的稿费,十块钱,比我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还要多,十块钱,能买多少个饼子加肉,我十分怀念轻而易举地得到那十块钱时的幸福,从那时候起,我就认为我能成为一个靠笔杆子吃饭的那类叫作家的很高级的人,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异想天开地去写小说,因为小说发表了就能得到一些钱,也因为工再努力,再使劲,想让他们给我增加点儿工资,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我只有靠自己去另僻溪经了……

可这活儿赚点钱也真他妈的太难了,我一直不停地写,不停地往外寄,却一直不见发表,不见回头钱,我曾经无数次地在寄出稿子,翘道以待到无望、绝望的时候,发了誓不干几巴这活了,可是在我受到何晓霞们一次又一次地训斥和羞辱后,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又拿起了那沉重的笔……

我写完一篇小说的一个章节,扔了钢笔,挺尸一般地倒在床上……

这时候,香兰进来了,这是一个貌容十分姣好地和我们一茬儿进来的社办干部,她是那种说不上那儿好看,那儿不好看,嫩白的肤色,端庄的脸盘,有着让男人瞅一眼就放不下的那种起伏有致的惹火身材的好女人,贤淑温顺,柔情似水,说话细声慢语地总给人一种热情温暖的感觉,我常常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地想,她要是放到何晓霞的位置上,全公社的每一位男性干部肯定会拼死拼活干革命,就冲着她那温柔一笑,就冲着那一种美感,那一种愉悦,为她去肝脑涂地肯定是前赴后继,她要做了公社书记的话,那种难能珍贵的可餐秀色肯定幻化为一种为革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强大动力。

男人大都暗暗好色,但好色也不好何晓霞那样的,她不仅是不漂亮,她主要是还当着万众瞩目的头儿,西岐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背地里说他要X何书记,特派员要把一他作为一个现反案子来办,这不是得不偿失吗,为那么一个极无情趣的“公女人”蹲大牢?所以大多男人不爱看何晓霞爱看李香兰,李香兰却甘心情愿地去何晓霞那儿投怀送抱。

廉主任曾私下里对我说,香兰这女子懂事理,你们这些个没心没肺的坏小子,有香兰那份儿德性就好了!

我听了极不服气,不就是一个长得差不多的乡下丫头嘛,能有上天的能耐?

李香兰的确挺聪明,不爱红装爱武装,成日里形影不离地跟随何晓霞,显示了自己与权力中心紧密的同时俞发衬托出自己的颀长、俊秀和何晓霞的粗俗、丑陋……

何晓霞为有这样一个少见的美女臣服在自己的麾下而得到心理上的满足,李香兰何尝没有感觉到她和何晓霞站在一起时引起男人们的对衬评价的那份女人的骄傲,但对这些她从来就没往心上放,她更看重的是从何晓霞那儿得到了一个出身低微的农家女想要出人头地的机遇!

在我反反复复地经受了何晓霞方面的摧残和折磨,无数次产生了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干了的时候,李香兰已从公社武装干事挪到了妇女主任的位置上。

李香兰拿起我桌上写了半截的稿子说,“在忙着给领导写材料呢?”她赞美人时从不明着正着说,挺会转弯抹角地夸人。

“我才不愿意好心换个驴肝肺,我在给我自己写,给全中国人民炮制精神食粮呢!”

“你是个大作家,在公社里写材料把你委屈了!”香兰总能在关键时候说出你最想听的关键话,往往在我心恢意冷、情绪十分恶劣之时,能送给你一缕馨香!

香兰看着我写的那个反映一个公社民政干部推诿、糊弄、欺辱农民题材的名日《逢五办公》的小说说:“你的这个小说要是发表了,会引起强烈反响的,你写的那个猥琐、下作的作践老百姓的民政干部不就是老陈吗,老陈不骂你祖宗八代才是怪事,你不知道老陈是何书记刚从外地调回一个亲戚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想着只有这样,让他们暴跳如雷才心里痛快,反正我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混了!”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香兰聊着,一边拿起蝇拍东寻西找地打苍蝇。

香兰对我的小说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她说,“这东西能让我拿回去看看吗!”

“不行,我怕你拿去看了又推荐给何书记,我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走到桌前,从她手里拿过稿子,回到椅子上,准备把它收起来。

我觉得身后传来一缕淡淡的馨香,我动了一下肩胛,一团柔软的肉体传导过一股强烈的电流……

香兰穿着十分轻薄、紧身的体恤,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香兰那晰白的脸庞飘过一片淡淡的红晕,我动了一下身子,两跎小山似地肉团传递来一种亲切地粘贴感,激动地收到了一个温暖、亲和的信号,我早对她心仪已久,我早就想对她发动攻势了,苦于知己生彼,不敢轻易造次……

我心里潜藏的那份儿男人的贼胆一下子上升至实战阶段,我高兴地比过年娶媳妇还高兴!我马上就拉住她的手说,“谁能和你好,那是他前生修来的福份……”我本来是想说一些激荡人心,能立即诱发她的很艺术的话,可憋屈了好半天,却弄出这么一句老掉牙的狗屁。

我根本就没弄明白,全世界有点儿姿色的女人都喜欢男人廉价的奉称,都喜欢男人把她当神敬。

我正懊恼不已,大骂自己无能的时候,香兰却密切地靠上来亲了我一口,亲昵地伏在我耳边说,咱们这伙人里,不就是你还有些天才文气……

我还没显示才气就被她当才子了,那不就是才子吗,我这样很不要脸地想!

我什么也没有说,反过身来,野蛮地扳住她起伏有致的小蛮腰,紧紧地拥抱着她……

她开始还有点拒绝、反抗的意思,但到后来,就完全演化为一种可贵的逢迎和强有力地配合了,她那带着股甘甜的舌头蛇信子一般在我那充溢着烟酒臭味的口腔里飞舞蠕动,我们同心协力地走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分木材

卫佳宁那事儿办得利落、漂亮!

没几天工夫,那一车一车的上好的木料就由公社拖们机站的车队轰轰隆隆地拉回来了,公社大院里木料堆成了一座山。

那一堆小山似的木材盖十个会议室也用不完,且全是盖房用的红松料、做家具的顺曲柳、做寿材用的大头料,都是厅长派专人到林场亲手挑出来的好东西,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市场上三百多块钱一立方,而林业厅长批回来的计划内指标只有几十块钱。

老革命对老任说,和头儿说说,给机关的同志也解决点实际问题吧,就那么两个死工资,谁家里盖房呀,给老人做寿木呀,如今这平价木材买不到手,高价的又贵得买不起。

嵋岭公社拉回一院的木材,等于拉回了一院的宝藏,县上大大小小的头目络绎不绝往嵋岭跑!

财政局长张喜元座了一辆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整修一新的美国吉普车开进了嵋岭公社,那时候只有书记、县长有名正言顺座汽车的资格,政协、人大四套班子的大小头目们也只能是几个人伙用一辆车,车种也只能是大屁股中吉普、摇摇晃晃的苏联嘎斯,最好地也就是罗马进口,年久失修的状似坦克的铁壳汽车,至于下边的部局级领导们,也只能是望车兴叹, 官小不及。唯只有这财政局长张喜元,壮着胆子从县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里淘出来一辆美吉普,找了几个工人修修弄弄,打打敲敲的,居然能晃晃荡荡地上路了。

张喜元从他的美吉普上下来的时候,迎面碰上和他十分熟悉的老革命,他随口溪落道:

张喜元,好英武,

出门座的美吉普,

前扑风,后进土,

上坡就像“五十五”。(注1)一种农用拖拉机的型号

张喜元说,你个老郑,别糟践老伙计了,能双脚离地,去那儿方便了行啦,管它什么风不风,土不土的,有能耐,你们嵋岭公社也开一辆出来!

老革命说,弄这么个破玩艺儿,何难,我们机械厂马上就能造十个出来!

张喜元说,这是汽车,不是小平车,谁想造就能造?把你们这一院子的木料变卖了,换几辆“北京212”还是没有问题的。

张喜元走后,何晓霞和老任、老革命说起了这事儿,老任说,要弄就弄一辆好的,一步到位,汽车那东西不能凑合,弄个张喜元那样的,修理费比买汽车还要多,动不动就趴在路上,多丢人,老革命摇了摇头说,不行,那东西太扎眼,县里的头头们还坐不上呢,咱一个公社干部座212吉普不烧得慌?三个人绕来绕去的,最后一致认为,要想弄车,还是弄一辆“130解放小卡”比较合适,那是长春一汽出的一款轻型两用车,驾驶室里坐两个人没问题,后边拉货座人都行。

在地、县两级一个又一个头头们汽车好听的刹停、启动声中,在何晓霞一张又一张便条的支配下,公社大院的木材堆日渐低落下去……

公社的大小头目们,个个睁圆了眼睛想从那堆木料中分得一勺半羹 ,可大家谁也不肯开口,都好像是有意识地距那木材堆远远地,都知道那是“一把手”的事,连老任也没有例外……

看上边的头目都这样了,下边的象我们这类的虾兵蟹将们就更不敢奢望造次了……

你别说,何晓霞当了几天一把手,还是学到了不少的谋略本领,还是有她的聪明之处的,掌管木材的权柄大事就特别地委老革命以重任,让老革命带了一个她信得过的老杜去落实她写出的张张纸条指令。

老革命何等颍明剔透,能看不清这其中的蹊跷奥妙,只叮咛老杜严格按照书记的批条数量分配木料,收取现金,至于他本人及他的亲朋好友想弄点木料的想法,竟一星半点儿也没有提,连何晓霞也觉得有点儿着急的时候,老革命还是没有动静。

何晓霞不准备把如何分配木材的事上党委会专门研究了,她把老任和老革命叫到办公室交换意见,她提出了党委成员和领导班子副职每人三立方指标,一般的工作人员、社办干部之类的,就不做什么明确规定,让老革命看情况给予照顾就行了!

老任没有吭气,算是默认了!

老革命问看情况办吧,怎么个办,不好掌握,机关里上下将近五十个人,剩下的木料给头头们分过,也就没多少东西了,还是你俩具体掌握,给谁,给多少,按什么价格,以你和老任的批条为准,我们执行就是了。

老任一听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书记批条老革命承办,用得着那么多人插手吗?

何晓霞一听话味儿不对,心里就不免打起鼓来,老任嘴上不说,心里的看法是显而易见的!再加上剩下的木料极其有限,下边的几十号人看上去没人吭气,可谁不知道一方平价木材一转手就是三百多块,那时候一个人的年工资多的也就三、四百块钱吧,下边的人一点儿也沾不上手,也实在说不过去,个别家庭困难、急需照顾的总得有点儿表示吧!

何晓霞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妥当,她私下把三百方木材中的一百方批给了机电公司的邵经理,他答应她别管他怎么倒腾,二个月后给她一辆“130轻卡”,这事是办妥了,可老任要和老革命在木材问题上和下边的人捣成一河水,联手向上头反映,何晓霞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极想给老父亲准备一幅寿木,问过木匠,也就是不到一方的木料足矣,到外边买,三百多块钱,如能在这批木材中给解决点,几十块钱就够了的事,我虽然不知道书记、主任们在木材分配上的具体情况,但清楚想买木料必须先去拿何晓霞的批条,我深知我在何晓霞心目中的“高尚”地位,我要厚了脸皮地去找她,她能买我这个她在私下里骂过多少次“拐把子秀才”的账……

思前想后,还是别自讨无趣,背着鼓寻杵了吧!

是不是找李香兰替我去试探一下火力,她峰头正健,和我和何晓霞都热乎着哪!

我这样想着,就朝着李香兰的屋子走去,我礼貌文明地敲响了她的房门,却半天了没有回声,我知道她在屋里,撑开她房间的门帘,把自己盖在里边,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敲……

她终于推开了一条门缝,探出半个脸来问:“有事吗?正写材料呢……”

我没好气地说:“没事就不能来?”

怪不得她不开门,原来是公社分管林业的杨副主任正在慌乱地整理衣衫……

想不到她竟然这样,我气咻咻地甩门而去……

我去找老革命,他现在就具体管着分售木材的事,还有当年和我父亲的那一层关系,何况我一直就觉得他仁慈宽厚,我心里曾无数次地祈祷过,县里该让老革命当书记了吧,他当书记该有多好,其码我比现在的日子要好过!

我忐忑不安地找到老革命说,郑叔,我想给父亲备份棺材板子,你看能不能……

我对老革命有着小时候那个烙上去的印记,有着一种怪怪的感觉,本来是叫他郑书记的,可话一到嘴边,竟叫了声郑叔,老革命一下子就被感动了,我话没说完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定是想起了我那个被他撤了队长职务的父亲,老革命当下就骂起了娘,我操他个姥姥的,这一院子的红松木料,竟然没有公社干部给他亲老子做副寿木的!老革命骂完了,回头拉着我在一截木料上坐下,问起父亲近年来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老革命的难处,这不是他当年在金星生产大队书记兼主任的年月了。

后来,他又想了想说,你就在这地摊木料里看着挑吧,那根能用马上找个车拉回去!

晚上,同事们都看电影去了,我送木料从家里回来,正准备洗洗好休息,这一下午来回折腾地我也是十分的疲倦。

李香兰悄悄地溜到我房间问,“老革命帮你把木料弄了?”我知道香兰是为上午拒绝我的事感到抱歉。

我一看到她,心头的火气便往上冒,我恶狠狠推她到门外说:“找你的杨副书记弄材料去吧……”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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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龙杯

“年度文学奖”、“季度人气奖”公告

 
1、本平台决定从2020年4月1日起,设立“年度文学奖”,评选规则如下 :

一、年度文学奖:2020年4月1日——2020年12月31日,凡在本平台发表的文学作品,均可参与评奖。

二、奖项:

1、“年度好小说”1名,奖金1000元。

2、“年度好散文”1名,奖金1000元。

3、“年度好诗歌”1名,奖金1000元。

三、参评要求:

1、“文学奖”所有参评作品,必须为作者原创,由本平台首发,非本平台首发原创作 品,均无资格参与评奖。

2、入选作品要求阅读量达到2000以上,留言50条以上。

3、作品题材不限,拒绝低俗内容,不得违背国家相关法律法规。

4、在阅读量和留言量达到参评标准的基础上,获奖作品须具有较高的文学性和思想性,题材要求新颖、独特,主题要求有一定深度,读者反应良好。

四、本平台每季度公布一次候选作品名单。每季度末阅读量和留言量达到要求的作品,即进入候选名单。

五、颁奖时间:2021年1月15日进入评选阶段,1月20日公布获奖名单,为获奖作者颁发奖金和证书。

六、经评委评定,如无作品符合评奖要求,获奖名额可空缺。

2、本平台决定于2020年4月1日起,设立“季度人气奖”,评选规则如下:
一、2020年4月1日起,凡在本平台发布的原创首发作品,均可参与“人气奖”评选。拒绝非原创首发作品。
二、凡本平台发布作品阅读量达到1000以上,留言量达到50条的作品,均可进入“人气榜”名单。
三、每月公布一次“月度人气榜”名单,统计截止及公布日期,为下月15日。“季度人气榜”统计截止及公布日期,为下季度首月15日。
四、每季度末“人气榜”排名第一,且阅读量达到3000以上,留言量达到100条的作品,获得本“季度人气奖”。
五、“季度人气奖”奖金300元,每季度颁发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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