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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部首变体

 吕俐敏 2021-03-18

在我们将要进行的系列汉字说解中涉及到的部首,都是文字学意义上的部首。之所以这样区分,是因为部首发展到今天,已经是作为形体检索的部首而存在。作为文字学意义的部首都是表义的,比如看到“江、河、湖、海、波、涛、汹、涌”,就能提取出共同的部首“氵”,就可以推断这些字的意义都跟“水”相关。而作为形体检索的部首,比如《新华字典》的“一”部中,可以检索到“二、丁、丰、考、于、亏”等字,但是这些跟“一”的意义没有关系,只有形体上的关联,就是起笔为“一(横)”

文字发展史看,部首变为今天《新华字典》中的样子,经历了一个漫长而艰辛的探索过程。部首最初形态见于西汉时期的《急就篇》,其中字的排列规律是同类字排在一起,这些字都有相同的表义构件,并且提出了“分别部居不杂厕”的汉字排列方式。从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开始,贯彻了“分别部居,不相杂厕”“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排列方式。将9353多个汉字分别归属于540部首下面,将繁杂排列的汉字从形体和意义上进行了分类。此时的部首被称为文字学意义上的部首,因为《说文解字》的部首是根据小篆字形,和字义区分的,不具备有效的检字功能。

随着字体的变更,也为了检索方便,后人又做了诸多探索。明代学者梅膺祚编写了《字汇》一书,该书收录33179个汉字,通过对《说文》部首的删减、合并、重新排序等办法,将部首归纳为214部,经历了这个改造之后,部首开始增强其检索功能。这也导致了字义与部首意义逐渐脱节,比如“辨、辩、辫、瓣”等字,部首为“辛”,但字义其实与“刀”“言”“纟”“瓜”有关,按照文字学意义的部首应该分别归入这四部才合适。再比如“嬴、赢、羸、蠃”等字,归入“亠”部,第11版《新华字典》在检字表中,给这些字的右上角又标记了一个“〇”,显示为“嬴、赢、羸、蠃”,这是字典为了检索方便使用的“多开门”的检索方法,意味着这个字在“女、贝、羊、虫”部中也可以查到。

关于部首的研究,直到2009年颁布的《汉字部首表》(GF 0011-2009)才解决了汉字部首的数量问题,规定了汉字部首为201个;汉字的归部问题,则通过2009年颁布的《GB 13000.1字符集汉字部首归部规范》(GF 0012-2009)得以解决。目前仍在解决的问题是汉字部首的称谓,比如“攵”是读作“四笔反文”还是读作pū等问题。

通过上述梳理,对于部首,基本可以清楚其沿革与目前正在探讨解决的问题。跟教学相关的问题便是部首对于学生学习汉字有什么帮助。这篇文章重点要讨论的是文字学意义上的部首变体的形成与认识对于教学的指导作用。

在课标的附录4中,有17个附带部首变体。所谓“附带部首变体”其实就是《新华字典》中的“附形部首”,之所以会出现变体,是为了保持汉字字形方正的特点。部首变体在小篆中基本是不存在的。以“刀”为例,分别列出在字形中所处的不同位置,小篆和楷体字形如下:


从字形可见,小篆中“刀”不论在哪个位置,其字形都相同,但是到了楷体之后,刀的字形发生了严重变化。由此可见部首变体的变化端倪。

从“心”的字同样也经历了这样的变化:

从“手”的字比较复杂,下列这些字有的变形非常严重,通过“手”已经查不到,比如奉承两个字本来都属于“手”部,但在《新华字典》中,这两个字只能在难检字表中通过数笔画的方式来查找;而“举”字在《新华字典》中只能通过“丶”这个部首来查找,“失”字通过“丿”来查找。

通过上述例证,可见楷体字字形变化之严重,汉字的表义性在此过程中流失也比较严重。具体到汉字教学的时候,对于这部分部首变体的教学,不妨通过还原字形的方式来理解字义。比如,学生在写“恭敬”和“羡慕”的时候,“恭”和“慕”下面的“心”字变体总是容易写作“小”,就是因为学生不理解这是“心”的变体,需要保证三个点画这个基本条件,而从意义上看,“恭敬”是内心有敬畏表现为行为的严肃有礼;而“羡慕”是内心的向往。

“失”字还原字形链接字义的时候,从字形可以发现这个字右下角的捺表示从手里掉落的东西,这掉落充满了不情愿和被动,再来理解用“失”构成的一系列词语“失望、失去、失聪、失明、失血、失忆、失语、失贞”等,没有一个是人们主观愿意失去的,都是在被动和不情愿中完成的。以此来帮助学生理解字形与意义的紧密关系,进而理解汉语词语的构成与汉字的意义密不可分。

而在“承”字字形的还原中,会看到这个字里有三只“手”,即“手”和“廾”,“廾”是由左手和右手合成的。再来理解“奉承”这个词的意思时,就会容易很多,再看那些对权贵满脸堆笑,谄媚异常,恨不得付出整个身心的那种笑容,就特别容易理解这种用力过猛了。

这样的变体需要重点理解的还有“玉(王)” “肉(月)”“火(灬)”。用同样的字形还原法。通过下列四个字,可以看到,在小篆中,“王”和“玉”的区别就是三横之间的距离。“玉”字三横等距,“王”字前两横距离近。在篆书“瑝”字中,“玉、王”出现在相同字中,二者的区别亦如此。

在隶书中,“王”和“玉”的区别是靠添加装饰笔画来进行的。这是汉字记录汉语的运转过程中,区别律起作用的结果。隶书字形如下:

(“王”字的隶书字形)

(“玉”字的隶书形体)

从这个时期的字形看,饰笔不固定,但是为了区别的目的是非常明显的,到了楷书和行书中,字形就完全固定下来了。这是对独体的“玉”和“王”进行了区别。但是“玉”和“王”作为汉字构件的时候,字本身记录的意义可以加以区别,比如从“玉”的字“玛、瑙、玫、瑰、琼、瑶、珍、珠”等本身就是表示玉或与玉相关的事物;从“王”的字如“皇、闰”等字;这些字从字义上面区别就非常明显,同样是汉字区别律的使用,既可以是形体的区别也可以是意义的区别,当然读音的区别就更为显豁了。伴随着字义的变迁,到了现代汉语汉字中,比如“现、球、玩”等字,因为字形常用,字义演化越来越广泛,距离本义越来越远,“球”是“玉”声,现在的“篮球、排球”等跟“玉”没有关系了;“现”字出现比较晚,《集韵》解释为“玉光”,通过光来显现和发现,很显然,“现”字由引申义通往本义的路就比较隐晦。这些字还原字义比较困难,但可以通过字形的还原帮助记忆。此外,从“王”的字数量很少,在《新华字典》中只有“皇”是从“王”的,其他写作“王字旁”的字,都是从“玉”部字发展而来的。

    “肉(月)”的部首变迁情况跟“玉(王)”基本相同。从“月”的字数量比较少,比如“朗、朔、期、朦、胧”等跟月光或者日期相关;“月(肉)”部其他字则基本跟“肉”相关,也有一些意义无关的,不属于“文字学意义上的部首”,比如“腾、滕”,本来分属“马、水”部,为了检索方便,归入到“月”部,对于“腾、滕”字而言,“月”就是一个形体部首,不再是文字学意义上的部首。

    总之,汉字的部首因为历史久远,是不同时代,不同字形汉字归纳的结果,在每次归纳的时候,既有传承也有创新,所以,部首呈现出来的历史关系比较复杂。对于教学而言,老师们需要清楚部首是有历史沿革的,部首中的字有的跟部首在意义和字形上均有联系,有的仅仅是字形的联系。教学生识字的时候,要引导学生认识那些跟字形和意义均有联系的部首字,也就是汉字学意义上的部首,帮助学生建立汉字的系统观;对于那些只有字形联系的部首字,可以通过还原的方式,帮助学生建立汉字的历史观;对于部首变体,要引导学生逐步积累,认识到汉字方块字形,对于内部构件在字形上的改造,因此在写字的时候,注意方块汉字的特点,写工整规范的方块汉字。

(本文发表于《小学教学》2019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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