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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知道冯健破产的事儿后，蓝溪蒙了半天。 冯健是蓝溪发小方佳佳的男朋友，已经谈了一年多，同居状态。 方佳佳这些年，为了找个有钱人，不惜把自己耗到了29岁，兜兜转转地最后才碰上冯健这个年龄相当、还算有点实力的小老板。 冯健普通的相貌，有个生产电器配件的厂子。算不上大企业家，但同龄人中也算是实力派。前几年忙于创业，事业差不多时，自然有了挑剔的条件，挑来挑去，32了也没结。 方佳佳倒不是通过蓝溪两口子和冯健认识的，当时她有一个朋友想和冯健谈笔生意，见面时有点怯场，拉了方佳佳垫场子。 结果冯健一眼看上了方佳佳，之后便开始追。 方佳佳的确是好看，这是资本，也因为这，她才敢把自己拖到这个岁数。 很快，方佳佳便把冯健里里外外、尤其经济实力摸了个透底，立马便决定接受冯健。但这个接受，她也适时掌握好了时间点和火候。先是未置可否，跟着若即若离，之后温度渐升，把矜持这件事拿捏得极其到位。 自然，方佳佳半点也没流露自己拜金的本质。开头一段时间，一起吃顿饭方佳佳都要坚持AA制。冯健若送她礼物，她也回赠对方。经济上一点便宜不占。 大概欲擒故纵了三个多月，方佳佳才松口，跟冯健确立了恋爱关系。那天，方佳佳得意地跟蓝溪说，搞定！ 当时，蓝溪兀自无奈摇头。这哪像谈恋爱，这不是谈生意吗？ 不过转念想想，方佳佳好冯健的钱，冯健好方佳佳的色，俩人各取所需。说起来，冯健也不冤。 方佳佳跟冯健逐渐进入热恋的状态，每一步都跟蓝溪汇报过。 眼看方佳佳嫁入“豪门”指日可待，没想到冯健家里不同意，嫌弃方佳佳出身低微、门不当户不对的，事情就耽搁下了。不过方佳佳说，结婚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冯健父母并不是特别强势的人，冯健又心意已决。只是想着日后总归是一家人，所以也没必要硬碰硬。反正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再等等。 结果，等出了这么一个结果。 2 冯健这次是在一笔数额巨大的生意上着了对方的道，垫付的包括贷款在内的大笔资金全部打了水漂。冯健32岁，在事业成功人士中，算是年轻那一拨的，年轻有年轻的优势，也有年轻的缺陷，前些年机遇好运气佳，成了事，但到底经验不那么丰足。这次碰上了个狠角色，挖了一个高深的坑，冯健栽了进去。 祸不单行，偏这时候公司司机送货时撞了人，撞得挺重。因为是工作期间的事故，冯健也要承担一部分赔偿。 两件事前后脚撞上，冯健破产了。 但这事儿在生意圈里还没有传开，算是个秘密。 而蓝溪之所以能这么早就知道，并不是方佳佳告诉她的，而是蓝溪男人老徐，和冯健是长期合作伙伴，关系算是密切。 那晚，老徐跟蓝溪说完后，还特地嘱咐她，这事儿你别告诉方佳佳，冯健够倒霉了，这个时候万一再添上方佳佳的绝情分手，他还不得崩溃？ 蓝溪想了想说，恐怕瞒不住吧，再说万一冯健自己直接跟方佳佳说了呢？ 老徐说，依着他对冯健的了解，冯健不见得会把破产的事跟方佳佳坦白，至少目前不会。他应该会先瞒着她，想办法看能否东山再起……总之，老徐说，咱们帮不上忙，但也别添乱。再说了他们都好了一年多了，眼看要结婚，方佳佳也不至于这么薄情寡义吧。 蓝溪苦笑，方佳佳还真至于。 但她没说出来，自己交了这样的朋友，也不是太光彩的事。 但那晚蓝溪还是纠结到半夜。于情，这件事她真的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方佳佳。 方佳佳和蓝溪是小学同学，小时候心思简单，就是单纯的好。蓝溪性子自小内向羞涩些，方佳佳则大大咧咧不怕事。所以小学到高中做同学那十来年，方佳佳没少替蓝溪出头。 大学分开了几年，但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再后来俩人又都回到家乡小城，自然又混到了一起。但人长大了，蓝溪自然也知道了，她跟方佳佳其实是两种人。方佳佳的个性也好，三观也好，尤其感情观，都和蓝溪相悖。 蓝溪心里其实极不赞成方佳佳的拜金，但也正因为人长大了，成熟了，即使不赞成，蓝溪也没有流露过。这个年龄，人的心性已成定局，谁都不可能改变谁，蓝溪没那么较真。后来恋爱结婚，闺蜜关系也就是成了生活点缀，更没必要较真。 倒是方佳佳，对蓝溪的信任和依赖还跟小时候差不多，无话不说，自己的私心私欲，也从来都摊开在方佳佳面前，半点不掩饰。俩人的关系，表面上还是蛮好的。 但事实上，蓝溪对方佳佳的感情，有点复杂和纠结，她一方面希望方佳佳求仁得仁。却又觉得于理，方佳佳不应该得到这份好运，否则，对那些勤劳贤惠、内心纯良的良家妇女，也太不公平了。 没想到还真就这样了，方佳佳没能得偿所愿。蓝溪想，可能这就是老天的那点公正吧。 最后，蓝溪还是决定听自己男人的，这件事先瞒着方佳佳，日后就算瞒不住了，她也可以否认知情。毕竟她跟冯健不算熟，不知道冯健的事情也正常。 3 秉着这种复杂心思，蓝溪静默了几日。也不知冯健瞒得好还是其他什么情况，差不多大半个月过去，方佳佳那头竟然真的风平浪静，没半点起伏。偶尔跟蓝溪聊微信，每天三两条朋友圈，晒晒美食和日常啥的。都是往日常态。 中间方佳佳还约蓝溪吃过一顿饭，言语，神情，各方面都正常。倒是蓝溪看着方佳佳，心里各种不踏实，犹豫了好几次想提一提冯健，到底还是忍住了。 后来还是方佳佳随口絮叨两句，这段冯健出差比较频繁，马不停蹄的。 蓝溪一时五味杂陈，差一点跟方佳佳说了实情。跟着方佳佳说，这次没看走眼，冯健同学，确实是个挣钱的好手哈哈。 这两句话加上这声哈哈，拦截了蓝溪方才想坦言告知方佳佳真相的冲动。她如此拜金，生活给她一个教训，也许对她来说，是个好事呢。 蓝溪想，那就顺其自然吧。 但蓝溪无论如何没想到，那次吃饭后不久，方佳佳突然跑来公司找蓝溪，也没转弯抹角，开口说，她要借钱。 数目不多不少，二十万。方佳佳说，是冯健生意上资金一时周转不开，临时借一下。大概也就用十天左右吧。 蓝溪整个人都磁住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方佳佳以为蓝溪为难，接着说道，咱俩这么多年了，我你总是信得过的吧，虽然我穷人一个，但二十万块钱我也是还得起的。 这点蓝溪倒是相信，方佳佳这些年不富是真的，但也算不上特别穷，工作六七年了，小有积蓄，两年前还按揭买了套小公寓。只是，眼下到底情况特殊，方佳佳个人借蓝溪真不怕，但牵扯上破产的冯健，蓝溪不担心才怪。 犹豫中，方佳佳说，我给你打个欠条，还款时间也写清楚，然后我拿我的小公寓做抵押，这你总放心了吧？ 蓝溪终于缓过神来，眼珠子瞪了老大，这可不是她认识的方佳佳，要么就是——蓝溪突然醒悟过来，方佳佳被冯健骗了，他一定用了什么高明的借口蒙住了方佳佳，竟让这样一个爱钱如命的女人，挺身而出帮他借钱。 蓝溪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子凉气，果然生意场上的冯健更阴险更有心机，相比起来，方佳佳那点道行还是太浅了，饶是她一向在金钱上算计到骨子里，也没能算计过冯健，结果反被他算计了。 一刹那，蓝溪决定告诉方佳佳真相，她再不喜欢方佳佳拜金，也不能看着她反过来被男人骗钱。另外，方佳佳眼下是在跟自己借20万，如此破釜沉舟的。如果装作不知情借出去，谁知道到时候还得上还不上，难不成她真跟方佳佳翻脸去占她的公寓？ 20万的积蓄蓝溪倒是有，但也差不多家中全部了，所以这次蓝溪半点没犹豫，看着方佳佳说，佳佳，今天你不来我也正要去找你呢，我刚刚听老徐说了冯健的一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冯健他……他可能…… 方佳佳平静地打断了蓝溪，不是可能，是真的，冯健破产了。 蓝溪又一次磁住了。 4 那天回到家，蓝溪感慨不已，说她无论如何没想到，方佳佳竟然从一个拜金女，变成了情深义重的良家女。这样的时候，没跟冯健分手不说，竟然还要拿自己公寓做抵押，借钱帮着冯健凑资金，为一个东山再起。蓝溪反复问老徐，冯健到底给方佳佳吃了啥迷魂药了？ 老徐有些不以为然，他俩有感情了，共甘共苦很正常啊，话说回来，要是我这会子出了啥事儿，破个小产欠点外债啥的，蓝溪，你会扔下我掉头就走吗？ 方佳佳不一样。蓝溪说，你不了解她。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女的。老徐嘟哝道，你快别瞎操心了。借钱的事我跟冯健商量一下，看他怎么打算的，也看看他目前的状况，有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看情况再定。 老徐说，方佳佳这态度，我倒真放心帮冯健一把，老婆靠谱，男人的事业就靠谱。 说完这句，老徐翻身睡了。 蓝溪又一次半天没睡着，她太知道方佳佳了，方佳佳怎么可能改变呢？蓝溪依然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后来忍不住，蓝溪还是给方佳佳发了几条微信，让她别意气用事。 蓝溪甚至半开玩笑道，别忘了你的婚姻观哦，经济基础决定一切。这一点你可从来没含糊过。 但半天后，方佳佳只回过来简单两句：谢谢你蓝溪，谢谢你到底告诉了我。 方佳佳明显话里有话，蓝溪顿住，片刻后明白过来，突然有些惭愧，这是第一次，蓝溪发现，她一直不屑的方佳佳世俗的那一面，其实自己也有，只是她的世俗是隐性的，而方佳佳，放置于表面而已。 实在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没错，方佳佳早就知道了冯健破产的事——冯健犹豫了好些日子后，还是把事情跟方佳佳说了。他说，佳佳，我们分手吧，我现在给不了你优越的生活，也不想拖累你。 他告诉方佳佳，他不仅没保住厂子，还在外面欠了债，包括老徐的。 方佳佳没告诉任何人，她在知道的那个晚上做的思想斗争。 5 当时方佳佳的第一反应是被雷劈了，跟着是铺天盖地的失望，是瞬间想离开冯健的冲动。 但接着，心里却又有了些别的什么。 几天前，冯健刚刚带她看了一款车，交了定金。冯健说，等这笔生意做下来，就把车提回来。 那是方佳佳曾经做梦都想要的一款车。 更别说交往的这一年多，冯健对方佳佳物质和感情上那些真实的宠爱。包括方佳佳娘家那些亲戚住院，孩子找工作等那些琐碎的破事，冯健都不厌其烦地承接了。 这挺难得的，方佳佳不得不承认，在她亲密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中，只有冯健对她的好是毫无保留的、全方位的。 另外，方佳佳这个年纪，从头再来不是不可以，大不了找个年龄大点的二婚男，只要经济稳固。但二婚男多数提防心重，说不定还拖儿带女，届时婚前财产公证、婚后各种防备算计、还有前头婚姻的种种牵扯，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者，方佳佳仔细想过，冯健是破产了，但他成功过，有人脉也有能力，没准哪天找到助力便会东山再起。就算回不到从前，冯健这能力找个公司跑业务，也会受到重用。日子就算暂时过不到方佳佳曾经想要的那一步，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这点分析让她冷静了下来，随后方佳佳不动声色盘点了冯健的财务情况，厂子是保不住了，也确实有欠债，但名下还有两套房子是当初冯健全款支付的，卖一套便抵掉欠债还有多余。 还有就是，冯健家境不错，父母都有不低的退休工资，他还有个嫁得极好，挺疼弟弟的姐姐。所以之前冯家人不大看得上她。但这个时候如果她留下来情况就不一样了。日后整个冯家，恐怕都会高看她一眼。这对婚姻来说也是举足轻重的一件事。冯健对她的感情里，也更是加了一份分量不轻的恩情。 方佳佳手里从此便有了筹码， 还有一个让方佳佳决定和冯健共进退的因素，便是蓝溪。 这些年，方佳佳纵然找男人时存了各种私心，对蓝溪的感情却从没掺杂过半点水分，充满信任和依赖。所以她才会无所顾忌，把自己真实的欲望都告诉蓝溪。 所以，冯健告诉方佳佳自己破产、还欠了老徐的债后，方佳佳当时最困惑的是：身为老徐妻子的蓝溪，显然也知道冯健破产了，这样天大的事儿，她为什么没有立马转告她？ 在方佳佳的想像里，蓝溪不仅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她，还应该会劝她离开冯健——虽然嫌贫爱富听起来不太好，但以她们的关系，不就应该帮亲不帮理么？ 就像曾经她一次次为蓝溪出头，也未必都是别人的错，只不过她是蓝溪的朋友，她只要蓝溪好就够了。而方佳佳因为自小家境不好生活贫瘠，大学都是靠着打工和社会捐助读完的，所以她在乎钱，她拜金。她以为蓝溪能理解，却没想到并非如此。事情过去那么多天，蓝溪竟然一直都没有说。直到方佳佳开口借钱——冯健从来没让她帮他筹钱，方佳佳是故意的，她想探一下人心的底。 果然，牵扯到钱，蓝溪瞬间就出卖了冯健。 相比之下，冯健那点真，倒显得尤为难得。哪怕冯健的坦白里，也许有一种赌的成分，赌他这样可以感动方佳佳；哪怕冯健对她只是一时激情，也许日后会生变。但人活着，总要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和相信，哪怕只是暂时。 所以这一次，拜金女选择了感情。不是高尚，不是醒悟，不过是她在这个凉薄的世界里，真的需要真心取暖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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