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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程颐盛赞这两句 ' 鬼语也 '。 如此妙笔出自北宋 ' 宰相词人 ' 晏殊之子晏几道。 不善经营政事的他，在晏家败落后饱尝人间情短，流连缥缈轻快的忆梦，潜藏那些无法承受的落寞和缺憾。 还好，他没有冷却了深致纯洁的词心，重新赋予小令词灵魂和魅力，并将其升华至炉火纯青的另一种境界。 晏几道载浮载沉的一生和清傲纯真的痴性成就了他的词名，黄庭坚唤他 ' 云间晏公子 '，后来人称他 ' 古之伤心人 '。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翩翩贵公子，终其一生却活在回忆和幻梦里，究竟是有怎样的际遇让他不愿在现实世界醒来呢？ 清傲痴性的贵公子 北宋宝元年间，富贵名臣晏殊迎来了暮子晏几道。 满堂欢喜之余，晏殊极尽宠爱这个幼子，对他寄予深厚期望。 晏殊希望他能以上善若水的品性而成大器。  晏几道潜心六艺，玩思百家，小小年纪就已文采斐然，遗传了父亲的文学天赋。 加之生长在书香望族，除了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他还拥有良好的教养，天生自带贵气，不谙人间疾苦。 在父亲的庇护之下成长的晏几道，吟诗作对，对酒当歌，生活里充满诗意，且从来不曾失意。 他喜欢收藏书籍，藏书非常丰富，据说每次搬移妻子都很苦恼，嘲讽他像乞丐搬破碗，他还特意作诗请妻子理解和珍惜这些书。 那时他的词作也和他的父亲很相似，情臻婉雅，不流于俗。 有时候觉得，一个人倘若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砺，那颗心就能纤尘不染。但人生不可能不染纤尘，也是有了忧伤的情绪，才能纵深触觉敏感的那颗心。 年少意气，才惊四座，晏几道应该也有过金榜题名的梦想。  却因种种政治原因，他的科举仕途不顺，才华遭到朝廷冷遇。 可他是相国公子呀，完全可以利用人脉关系来谋取一个锦绣前程。人格高贵如晏几道，他不愿依傍父亲，更不屑于为了功名利禄而抛却自己的原则。 晏几道有多么清高倨傲呢？ 《砚北杂志》里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名满天下的苏轼因为黄庭坚的关系而想要结识晏几道，他却说现在政事堂里有一半都是他家的世交旧客，他都没空见，对苏轼避而不见。 晏几道不想和权贵有所往来，也是对当时动乱时局的抵触，不能改变亦不随俗浮沉，偏执地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守护赤子之心。 知己黄庭坚说晏几道痴亦绝人，仕官连蹙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 家道中落，怀拥回忆 晏几道人生的转折点是在晏殊辞世之后。 一个人成长在太过温暖的环境里，也就失去了掌控生活的能力。 才华横溢的他也曾凭借诗才博得龙颜大悦，做着朝廷恩荫的清闲官。 身为官二代从小耳濡目染，晏几道对政局也有自己的看法。 当时，王安石提出的熙宁变法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好友郑侠坚决抵制变法，晏几道也曾劝他明哲保身，但其无动于衷结果被缉捕下狱，晏几道也被牵连入狱。 风云诡谲，旋即他被释放，但晏家从此家道中落。 后来，他被重新启用，外派。 晏几道将自己的小令词献给上司，想要得到青睐却不肯写新体，明明有才华偏偏反其道而行，换来的也只有冷嘲热讽。 世情凉薄深深地刺伤了他，余生心灰意冷地做着卑微的小官。 不幸的是，晏几道没有继承父亲优秀的政治才能。 也曾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其实朝堂内一半多都是晏殊的门客，但生性高傲和痴狂的晏几道是不会为名利而摧眉折腰的。  幸运的是，在尝尽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后，晏几道终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和创作，他的人和词都变得愈发深刻沉郁。 有至情之人，才能有至情之词。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阮郎归》 时至重阳节，晏几道以前的下属邀请他参加州府的重阳宴。 褪去侯门贵子晏小七的身份，晏小山无限怀恋逝去的过往，他只身沦落他乡的苦楚和思念故乡的悲凉，情动如波澜跌宕，他也尝试纵酒言笑却找不到归属感。 他的心冷了，词却开出花来。沧桑变故赋予词章深婉浓挚的感情，比之那些华丽却略显苍白的文字更能撼动人心。 淡水三年欢意，危弦几夜离情。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 渌酒尊前清泪，阳关叠里离声。少陵诗思旧才名。云鸿相约处，烟雾九重城。 ——《临江仙》 悲欢离合，人生无常，他再也回不去归乡的那一程。酒入愁肠，化作思乡的眼泪。现实与回忆紧紧纠缠在一起，他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有人说：' 伤口之所以会疼，是因为我们热衷于抚摸和回味。' 许是只有伤口又疼了，晏几道才相信自己也曾真实地爱过快乐过。 牵绊太多，洒脱太少，何必自己酿一杯苦酒呢？ 人要学会挥别昨梦前尘，消化从前的悲喜，在现实与情绪之间找到平衡点，给回忆归路，好珍重当下。 故人离散，迷惘梦里 仕宦之路失意潦倒，幸有两三好友可以一起把盏唱和。 那时候，每逢黄庭坚回京，他俩就在寂照房聚会酬唱，或醉卧酒家垆边，或同榻夜话心事。 与晏几道相熟的还有陈君龙和沈廉叔，他们彼此脾性相投、意趣相和，不以富贵贫贱而动其情谊。 在陈、沈二人府上相聚欢饮时，总有歌舞作伴，美人红袖添香。其中，晏几道将莲、鸿、苹、云四位歌姬引为红颜知己。  莲、鸿、苹、云四姐妹能歌善舞、风姿绰约，品貌才情非寻常女子能及。 晏几道填好词，交给她们歌唱。某种情愫在词与曲之间暗暗悸动，浅斟低吟，心照不宣。 浪漫痴情如晏几道，与她们萍水相逢，却是一片痴心。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鹧鸪天》 别后的思念，相逢的喜悦，纸短情长，爱深情切。他还记得她的舞姿，她的一颦一笑，轻盈翩跹，如花临水。晏几道是一个纯真的痴子，他的爱恋亦是纯粹的痴情。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可惜世事总不尽如人意，好友病故，红颜流落天涯。 酒后梦醒，繁华落尽，人去楼空，寂寞深锁。昔日的友人恋人从他的生命中离散了，他独立细雨中却沉溺旧梦里，偏巧燕子呢喃着双飞过。  晚年时，晏几道因为两经狱空的良好政绩而升官，他却选择提前申退，居京城赐第，梦回芳草夜。 《小山词》中多梦境，有爱情如月频圆的美满梦，也有现世安暖纯净的迷离梦。 回忆和幻梦都是晏几道最美好珍贵的东西，梦里流光溢彩，梦外悲辛无奈，他任性地不愿醒来。 谋生在人，辗转奔波，请勇敢去追拼梦想而非活在幻梦里，要有足够的勇气去见命运里不同的花月和风雪，清醒与冷静地生活才能斩获一世安稳。 用一生成就小令词 终宋一朝，抑武扬文，小令是宋词最初的形式。晏殊和晏几道并称 ' 二晏 '，他们父子都是小令的坚持者，但词风和情调完全不一样。 晏殊位极人臣，一生风光，下笔行云流水间满是圆融和淡然。 晏几道的小令词，词如其人，秀气胜韵，深情磊落，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表面言情实际吟咏人生。 一个人的性格里，藏着他一生的命运。而一个人的作品里，也藏有他的性格。 晏几道并不认可日渐盛行的慢词，专注小令也反映了他的痴和真。 回顾晏几道的一生，他从云端公子哥跌落成为人间惆怅客，词作也从缠绵悱恻转为深沉哀婉，他却不曾放低至情至性的姿态，词心一如既往的干净和挚情。 但遗憾的是，他以怀拥回忆、迷惘梦里的方式完结这一生。  人生苦短，有懈可击，请别活在回忆和幻梦里。 过往皆为序章，不如轻描淡写。 愿你往后有勇气直面世界的风雨挫折，有能力珍惜世间的妙趣美好。 愿你成为去跃青骢马的金鞭美少年。 作者 | 米奇琳，以文字之名与世界的每个你相逢。 图片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清平乐》剧照 音乐 | 《忧虑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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