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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实力派的作家，衣向东的《牟氏庄园》以它厚重的文本形式，再次证明了衣向东的实力和不可小觑的潜力。 小说塑造了姜振帼这样的女中豪杰，她的身上当然可以看出红楼梦中王熙凤的影子，也可以看出对中国晚清历史太后当政的某种隐喻。但姜振帼却还是鲜活地表现出乡土中国女性的性格特征。庞大的牟氏家族就像是一个暮气沉沉的帝国，它的生殖体系和性别身份陷入了危机。中国的地主阶级再也无法维持乡村的统治。尽管说，衣向东的这一观点遵循了历史唯物主义对历史的解释，但他的描写依然深刻，强有力地穿透乡村中国的历史命运，令人触目惊心。 很显然，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也写得非常惨烈。在这样的封建家族统治中，中国的农民经受着非人的剥削。阶级矛盾不再是仁爱或个人的品性可以改变的，地主阶级本身的腐朽没落本质，决定他们必然更加残酷压榨农民阶级。姜振帼作为女流之辈，也愿意接受新生事物，后来逃难到烟台，也接触了西洋文明，她后来还移居到城市，但这都无济于事，家族和阶级的失败无可挽回，这是被注定的命运。 这样自身颓败的历史，却又遭遇整个官僚体制的腐败，还要加上民间的流氓无产阶级土匪的无休止的骚扰，这使得姜振帼不仅要与家族内部体系的男权势力作斗争，还要应对更加凶险的官府的讹诈勒索和兵痞土匪的抢劫。小说通过这些情节写尽了近现代中国历史转型的巨大悲剧，乡村中国颓败的历史命运，在迄今为止的表现这一历史过程的作品中，衣向东的这部小说无疑最充分而深入地揭示了其历史必然性。这一切都以活生生的生活过程展现出来，一个家族的败落，是乡村中国必然破落的历史命运的真实缩影。 小说对人物的刻画无疑极见功夫，每一个人物都被塑造得栩栩如生，人物性格把握得鲜明而精确，他追求的是明晰性，因而不做那些含糊不清的性格多元性的揭示。衣向东对小说叙事的驾驭已经非常精道，对姜振帼的刻画更多一些复杂性的笔墨，也力图写出她的善良仁爱的一面，但小说终究没有过分美化她，衣向东思想的坚定性还是促使他对姜振帼不能有超出阶级性的偏爱。在那些关涉到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冲突的地方，衣向东对姜振帼的描写决不犹豫，他总是要揭示出她所有的仁爱之心都是为了维护起其家族统治。当然，小说也试图写出她青春妙龄守寡内心和身体的骚动，但那是微波涟漪，并没有扰乱她作为掌门人的抱负。小说中出现的那个教私塾的牟先生，也试图写出姜振帼对他的特殊的感情，但显然把握的分寸难度较大，小说还只是隐约地暗示出一些隐蔽的情感纠葛，没有深化下去，还是有点可惜。但总体来看，小说对人物性格和细节的把握干净利落，精当恰切，决不拖泥带水，一部如此篇幅的长篇小说，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衣向东在小说叙事艺术上的修炼已经相当圆满。 衣向东的这部作品无疑显示出它独特魅力，他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对多种历史情境的多重矛盾关系的揭示，对男权历史的尖锐批判，对中国近现代转型的困境的描写，这些都显示出他的独特性和深刻性。多年来，我们在理论上一直在讨论中国近现代革命的激进性问题，也一度怀疑激进暴力革命的历史合理性问题，如果读读衣向东这部作品，可以理解到不合理的激进革命的历史必然性。这就是一种历史颓败的必然命运。令人悲哀，也令人扼腕而叹。但历史就是如此，有力量的领着历史走，没有力量的被历史拖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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