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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志勇 
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生活在乡下，很少看到车。词典上说，陆地上有轮子的运输工具叫车。如果有轮子的都叫车的话，如果手推车和牛车也算车的话，如果马车和板车也算车的话，那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看到车了。我们老家把牛车叫“拖子”，木头做的轮子，牛在前面拉，人在后面赶，慢慢腾腾，优哉游哉。在湖北，我还见过了没有轮子的“拖子”，该装轮子的地方是两根直木方，木方的前头稍微向上翘起，以减少阻力，被牛拉着向前，因为多为平地，速度并不比有轮子的“拖子”慢。不过这种“拖子”只能在平原地区使用，山区和丘陵地区是使不得的。马车比牛车好像进了一步，是橡胶轮子，见过车夫坐在马车上，一声“得儿驾！”把马赶得飞跑。所以马车夫比牛车夫神气多了。区里有个运输社，全是马车。运输社是集体单位，赶马车的人都吃国家粮。马车队出动，十几辆甚至几十辆，浩浩荡荡，掀起雾霭尘天，威武极了。我们不敢向前，只能远远地看着，心生羡慕。高中毕业回乡种田，泥里水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很是辛苦。当看到公路上的城里人脚穿雪白的回力鞋在自行车上悠闲地做匀速圆周运动时，羡慕得不得了，还记入了当时的日记，盼望有一天跳出农门，有一辆自行车。我是买不起的，惊喜的是，老婆陪嫁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在当时属于“大件”，就像现在的豪车。婚礼那天，“永久”成了亮点，参加婚礼的亲朋不看新娘了，都围在崭新的自行车旁，转动亮光闪闪的光圈，听轮子转动的声音，仿佛在把玩一件珍品，欣赏一首美妙的音乐。顽皮的三弟在婚礼的当天把自行车骑出去，卡在许家牌路上的石头缝里，蹭掉了一块漆，让钢圈破了相。新娘尽管不高兴，但嘴上还说没事没事，我却为此心疼了好久。自行车是有了，但我不会骑，有事出门一直是老婆骑车，我坐后面。一个秀气的姑娘骑车带着一个高大的爷们，怎么看都不顺眼，我也自觉尴尬。那时带高中毕业班，经常有家长请老师赴升学宴。有次几位同事一起去赴宴，都骑自行车，一位老师带着我。老师们都是年轻小伙，车上长江大堤，道路平坦，大家争先恐后，飞奔起来。我坐在车后，不容易把握平衡，车一歪，连车带人滚下大堤，还连带几辆自行车一起滚下，大家摔得鼻青脸肿。当家长燃放鞭炮，迎接这班鼻青脸肿的老师们狼狈入席的时候，我们很尴尬，客人们却很开心。于是下决心学骑车。但是我的运动平衡技能极差，怎么学也学不会，通过多次努力也没有成功，于是只能放弃，誓言再不学骑车。后来在学校负责，出去的机会多了起来，那时出门基本上都是骑车，我很麻烦，于是再次开始学骑车。一天傍晚，几位校长参加扫盲验收骑车回家，迎面来了个飞车的愣头青，正面撞上一位李姓校长，校长飞出5米多远，当即昏迷，送到区医院抢救。昏迷之中，李校长说了句“我要改作业”，就再也没有醒来。李校长的悲剧吓退了我学车的决心，学车又停了下来。全校老师都会骑车了，剩下我这个钉子户。有老师做我的工作，找来了四位身强力壮的体育老师，自行车两旁各站两位，把我扶上车，推着车跑。通过多次努力，四位老师每次都是大汗淋漓，累得精疲力尽，我才找到一点感觉，后来终于自己可以滑行上车，并且可以骑行。这一学会不打紧，骑车上瘾了，在一个小小的校园，去办公室骑车，去巡查骑车，就连上厕所也骑车。遇到有人的时候，故意把个铃铛摁得山响，好不得意。到九十年代，赶时髦的人都开始考驾照了。我曾在市工读学校负过责，认识不少公安的朋友。有天一位朋友跟我打电话，要我送张照片去，他要我考个驾照。我说我学骑车都费了那么大的劲，开汽车我想都不敢想，这辈子我是绝对不会开车的，感谢你的好意，我不要驾照。转眼到了2010年，会开车的人越来越多，我仍然没有学车的打算。姑父当过领导，能力很强，很有见识。他比我大近十岁，早早地学会了开车，是我崇拜的偶像。他说，开车是现代人必须的生活技能，并且去驾校帮我报了名。在姑父的鼓励督促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开始了学车。那时的工作比较忙，双休日也很少休息，能去驾校练习的时间不多。公安局的表叔主动当起了陪练，有空就把自己的车开来，对我进行强化训练。表叔先带我在空坪隙地练车。一次在南湖龙舟赛主席台后的空坪练车，表叔说不错了，要我往路上开。我的胆子特小，远远地看到来了个人，吓得尖叫，踩下刹车，不再敢往前开，表叔只得把车倒回来，我继续在空坪上练习。湖滨的路上人少，表叔带我去那里练车。有天傍晚，我正在驾车行驶，路边突然钻出两个孩子，10岁左右的女孩牵着5岁左右的男孩，正走向路边，我刹车不及，车轮从两个孩子的身前碾过，吓出我一身冷汗。在表叔的指导和陪伴下，我的车技开始长进，终于有了一点点感觉。我的动手能力很差，运动平衡技能不行，但是读书学理论还行。参加理论考试之前，我认真阅读了《机动车驾驶人考试内容和方法》，熟悉了交通法规，满怀信心走进考场。考试是在电脑上做选择题，90分合格。我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做掉了，得了92分。倒桩入库那天，据说是红外线仪器出故障了，用几根竹竿代替。我按照教练的指导，一把成功。其实到现在我都不能准确入库停车，我感觉那天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考完理论和倒桩，艰难心酸的路考开始了。考试那天，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一点底气也没有。拿着档案，等考官点名。心焦、担心、紧张、害怕，已经不能用语言描述当时的心情了。有个笑话，一位紧张的考生坐上汽车后说：“报告仪表：考官正常，请求发车！”听起来是笑话，当时感觉我也极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终于点到我的名字，我故作镇静地坐到了车里，调座椅，系安全带，按照教练指导的程序向考官报告，没有报告仪表，考官指示发车了。发车后，我按照考官的指令左奔右突，开始倒还顺利。进入到压饼，我真的就是来压饼的，记得好像是6个饼吧，被我压了4个，把个考官颠得，脸上都成了猪肝色。考官很不耐烦地说：下车下车。我的第一次路考就这样结束了。按照规定，下午可以进行一次补考。我立马报了名，参加下午的补考。下午两点，补考开始。车停在一个陡坡上，开始就是上坡起步，我做得还不错。继续往前行驶，考官突然叫停，说我压线了。我嬉皮笑脸地说：“这线一没有被压坏，二没有被压断，没事吧？”考官一脸的严肃，瞪了我一眼，要我下车，指着车轮压着的线说：“这里可能站着一个人，可能是一口塘，还可能是万丈深渊！你想想是什么后果吧！”我黯然失色，沮丧地离开了考场。再次补考必须在20天之后，这20天我特别忙，一次车都没练，头天出差回来，第二天就进了考场。因为车技差，为了给我鼓劲，来了四五位公安的朋友，组成了浩浩荡荡的助考亲友团，跟我说是打好了招呼，要我大胆地考就是。考官和和气气，我暗暗想，打好了招呼就是不一样，自鸣得意，这次肯定过！车行驶了几个关口，向左急转弯后考官要我上坡，我慌里慌张地狂打方向盘，不知怎么突然熄火了。考官盯着我，半天没做声，最后冷冷地说：“没过。”不是说打好了招呼的吗？亲友团的朋友立马去找驾考中心的领导，领导说，“现在异地交换考官，今天是邵阳来的，都不认得，没办法，只能再考了。中午请你们吃饭吧！”路考没通过，却蹭了驾考中心一顿饭，悲惨的心得到了些许补偿。屡败屡战，下午继续。考官很严肃。上坡，过八字，进十字路，还过了一些关卡，都很顺利，考官突然说：“停车！”我立马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中央。考官问我：“你是公安局的？”我说不是。他说：“停车靠右，不是公安局的怎敢这样停车？”考官很幽默，我却很悲伤，估计又没戏了，只得悻悻地离开考场。走出考场，亲友团远远地向我招手，走近了，大家纷纷给我祝贺，说我通过了。我如同坠入了五里迷雾之中，是考官没有计较我路中停车，胸怀宽广？还是可怜我久考不过，心生恻隐？后来有一种说法，我觉得比较靠谱：我考试的那张表已经填满，没法再填了，邵阳的考官于是就放过了我。我还是很幸运的，终于拿到驾照了。尽管我历时两年，考试四次，考试费比驾校学费还要高，破了驾校考试的多项记录，是当之无愧的最差学员，但是，我毕竟拿到驾照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底细，靠这样的车技是不能上路的，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驾照躺在家里多年后，有一天突发奇想，买了一台别克君威，要曾经做过教练的表弟带着我苦练了一段时间，终于可以独自驾车上路。刚刚学会开车的我，就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有着强烈的驾驶欲望。原本坐公交甚至走路都可以去的，都开车。在外会餐或聚会，总是打听同事朋友有没有要送的。开车时喜欢开着窗，喜欢摁喇叭，喜欢招摇过市，趾高气扬，喜欢说走就走的感觉，喜欢迎风飘扬的畅快，喜欢一晃而过的惬意。我跟车有缘，再怎么胆小，再怎么低能，这辈子一直有车，而且学车，骑车，驾车。我也悟出：再怎么胆小，再怎么低能，你想做好一件事，只要你努力，只要你不放弃，这件事就一定可以做好。我的车之缘，给我带来方便，带来快乐，还让我悟出了做人的道理。这辈子与车结缘，一个字：值！
作者简介 万志勇，退休干部。曾在中小学任教，做过中学校长、教研员，后来做教育行政工作。退休后读点书，写点字，唱点歌，散点步，养点花，种点菜，自得其乐。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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