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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富海 | 劳动课--背锅和甩锅

 白河观潮 2021-03-23

劳动课--背锅和甩锅

文|马富海

我小时候上学,坐的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七八寸高、半尺宽的小板凳。写字的桌子是土坯砌就的一尺半高、一尺半宽、一丈二尺长的条状实心的泥土桌子。写字的时候,或者两腿并拢,侧着身子,斜靠着桌子写;或者两腿岔开,岔成150度以上的角,身子前倾着写。我写的字极其难看,写的作业连自己也认不出是什么字,被老师指着鼻子批评的时候,找到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泥土的桌子不好,身子无法坐正,身不正,连带的字也写不周正。“笑话!自己写字不认真,不会浮水怨水杂草,有用吗?”对于老师的批评,我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后来,坐上了可以端正身子的大木桌,大木板凳,字依然写不端正。就又给自己找理由:“都是小时候学写字时,坐低矮的小木凳,实心泥土桌子,养成的坏习惯。改不掉了。”有桌子背锅,自己的字写不好,也能理直气壮。类似的错误,我犯了很多。你们有过吗?
我们的书包也是五花八门的。最穷的同学没有书包,把书本夹在腋下,或者揣在怀里,拎在手上。家境好一点的同学,肩膀上挂一个小布口袋,这样的人最多。只有极个别的同学,肩膀上斜挂一个军用帆布黄挂包。这是一个好学生引以为傲的标志性的物件。不只是我,学校里的同学们都羡慕着呢!我们认为:把课本,作业本放进这样有型有样的包里,书角一定不会卷起来,书皮肯定不会掉,作业本一定不会窝瘪成烂铺衬卷子。每次放学的时候,看着背黄挂包的同学,郑重其事地把黄挂包平放到泥巴桌子上,掀开挂包盖,从铁卡子上抽出包有铁皮头的扎口绑带,打开包口,将书本一个一个端端正正地放进去,再卡上绑带,背到肩上,其间展现出的那份从容、细致、优雅,那种珍爱和呵护,让少年的我,心目中荡漾着无限的爱慕:我要是也拥有一个这样的黄挂包,我一定也能成为学习上的尖子生,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父母心里的好孩子。


我的书包,是心灵手巧的母亲用几百个花花绿绿的碎布尖兑成美丽的花朵绿叶的花书包。但我一点也不喜欢,因为它更适合女孩子背,我一个男孩子背着,只会被同学们嘲笑。
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出入非常不便。老师不在班的时候,坐在中间的同学,不想从本排同学的身后挤,也不想从教室两边的狭窄的走廊里慢慢地往前挪,就直接跳上课桌,踩着别人的桌面,以及桌面上的书包,书本,一排一排地往前蹦跳。疯狂打闹的时候,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满教室地乱蹦乱跳乱窜。那些泥巴土坯砌就的条桌,经不住踩踏碰撞,特别是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桌子,开学不到一个月,就从两头开始倒塌、损坏,而且,一旦有破损,就一块土坷垃,一块土坷垃的往下掉,一两周内,这一排泥巴桌子就坏得只有坐在中间的四五个人可以用桌子写字了。同学们不敢扒掉重修,那是个技术活,只能等到节假日,学校里找泥瓦匠干。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几块比较完整的砖头,干垒起来,将就着用。
“这太不雅观了!”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我们的班主任张老师觉得等不及了,决定用半天时间上劳动课,组织学生自己修。
这是我们上的最快乐的半天课了。我们的劳动任务有三个:第一个是整修已经坏了的泥巴桌子;第二个是用碎砖、碎土坯把教室的三个后窗口堵一多半,留下上半部分钉上塑料纸。第三个是将教室里的所有墙壁都涂上石灰水,变黑墙为白墙。我被分派的工作是找砖头。这是一个最洒落可心的工作。我们可以满校园的乱跑,而且,越是偏僻的地方,越要去转悠。校园里的砖头很好找,我们其实并没有怎么找,只是东转转,西逛逛,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找来了一堆土坯砖头块。


我们这些找砖头的人,自以为分了个好玩的工作,却不知道是吃了亏的。因为,等我们半晌里跑进班里,看其他人的工作进展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帮老师垒桌子的同学,早已经假公济私地把自己的桌面上涂了一层新泥巴,并用细瓷片赶的平平整整、光滑入镜了。这太让人眼红了!于是,干其他活的同学都纷纷停下自己的工作,忙起自己的私活来。我们还要比着谁涂的泥巴厚,谁搪的光滑,还要为争夺一块漂亮的瓷碗片吵嘴。一时间,班上闹哄哄的,乱得像一锅粥。而我们干活用的砖头、瓦块、水桶、盆子、铁锨各种东西,扔的教室内外到处都是。这混乱喧闹,早已打扰到其他班级的老师和学生上课了,这情形自然也惊动了校长,他黑着脸,走进了我们教室里。
站在教室里的校长,一动不动,一语不发,只是用眼睛打量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但他一脸的严肃,足以让我们每一个学生都停下手里的活,嘴里的话,心里的得意,愣在当场。然而,校长只是静静地站了站,就走了。校长一走,我们又恢复了喧闹,而且喧闹得更欢实了,因为校长没有批评一句,这说明我们做的事被校长认可了啊!我们因此闹得更忘乎所以了。正闹着,忽然间一声雷鸣,把我们给震住了。
“你们都在干啥?是在玩?还是在干活?窗户堵住了吗?墙粉好了吗?......”
班主任老师生气了!我们这些在教室外干活的学生,一看事儿不对头,就将瓷片装进口袋里,不声不响地溜出教室,忙自己的事去了。
那天的劳动,窗户和桌子的活都简单,因为是老师干的,学生们只是帮忙递一递砖块、泥巴,刷墙就难了。我们先把熟石灰挖进盆子里,再兑上水,搅拌成石灰水,再将石灰水倒进喷雾器里,用喷雾器往墙上喷。但喷过的墙面并不是白色,而且喷雾器总是坏。坏了,就让班主任修理。班主任都快变成了专职修理工了。修到后来,我们全班学生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等着、看着老师修喷雾器。到这个时候,老师也气馁了:“算了,不用喷雾器了,咱们用手往墙上洒吧。”
一只手端着盆子,一只手撩起水往墙上洒,既费力,又缓慢,还有成片成片的遗漏。洒不均匀,就又改用往墙上泼的方法。倒少半盆石灰水,两手端平,正对着墙,狠劲一泼。开始,是我们端着石灰水,排队递给班主任老师泼,后来,嘿嘿,大家看着挺好玩,都争着要试一试身手,班主任就笑着说:“我出去歇一歇,你们看着人,悠着点。”结果呢?.哈哈,石灰水溅的到处都是,旁边站的同学身上,教室的地面上,才修补的桌子上,同学们的凳子上.....


那天下午,全校的其他班级都在上课,就我们一个班热热闹闹、吵吵嚷嚷地乱了半天,校长几次走进我们教室,虽然没有批评一句,但他的脸色已经把他的批评表达的清清楚楚了。班主任老师每一次都是假装没有看见校长,照旧埋头干自己的活。只在所有的活都做完之后,才对我们说:“咱们一定要把室内室外全部收拾干净,不留一点儿垃圾,一定要让校长明天看到一个全新的教室!”
第二天,我们走进教室里一看,果然是全新的:所有的墙面都白亮了,即便是后窗户堵了大半截,教室里依然亮堂堂的;所有的桌面,都是平平整整的,地面更是干干净净,连走进来转了一圈的校长,脸上也现出了微笑:“不错!不错!焕然一新啊!”校长的表扬,让我们班主任老师也笑了。
现在想起来,那天下午,我们大部分同学其实并没有干什么活,只不过几个同学一起说笑着,在校园里转了几圈,在教室里和同学抄了几回嘴,大概那连端带泼的几十盆水,还算是我干的活儿吧?我们主要还是看着老师砌桌子,堵窗户,往墙上泼水刷墙。记忆中我们一直都在快快乐乐地闹腾,外加偷骨摸缝地捣乱。
若干年后,我与这个班主任--我家前面邻居家的小哥---谈论起这次出力不讨好,还惹人烦,讨人嫌的劳动课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说:“我只是想改善一下你们的学习环境。”他说的很轻松,但他内心深层次的意思,我还是读懂了:我们的条件可能很不好,但我们依然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做到不好中的最好。这是身体力行的教育啊!虽然只是半天的劳动,却至少也抵得上说教一年吧!?

【作者简介】马富海,新野一教师。爱好旅游,钓鱼,看书,作文,吟诗,独坐,睡懒觉。床上日月长,梦里天地广。视睡好觉是重要的事,别的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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