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零一个月(旧法算是六岁)就进家塾读书,初读的是《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诗》等,后来就读《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四书,最后读《诗经》、《书经》、《周易》、《小戴礼记》、《春秋左氏传》。当我读《礼记》(《小戴礼记》的省称)与《左传》(《春秋左氏传》之省称)的时候,我十三岁,已经学作八股文了。那时我的业师,是一位老秀才王子庄先生。先生博览明清两朝的八股文,常常讲点八股文家的故事,尤佩服吕晚村先生,把曾静案也曾详细的讲过。先生也常看宋明儒的书,讲点朱陆异同,最佩服的是刘蕺山先生,所以自号“仰蕺山房”。先生好碑帖,曾看《金石萃编》等书。有一日,先生对一位朋友,念了“你半推半就,我又惊又爱”两句话;有一位年纪大一点的同学笑着说:“先生念了《西厢》的淫词了。”先生自己虽随便看书,而对于我们未成秀才的学生,除经书外,却不许乱看书。有一日,我借得一本《三国志演义》,看了几页,先生看见了,说:“看不得,陈寿《三国志》,你们现在尚不可看,况且演义里边所叙的事,真伪参半,不看为妙。”有一日,我借到一本《战国策》,
也说看不得。先生的意思,我们学作小题文时,用字都要出于经书;若把《战国策》一类书中的词句用进去,一定不为考官所取。所以那时我们读书为考试起见,即如《礼记》里面关乎丧礼的各篇各节,都删去不读,因为试官均有忌讳,决不出丧礼的题目。这样的读书,照现代眼光看来,真有点可怪了。我十六岁,考取了秀才,我从此不再到王先生处受业,而自由读书了。那时我还没有购书的财力,幸而我第六个叔父茗珊先生有点藏书,我可以随时借读。于是我除补读《仪礼》、《周礼》、《春秋公羊传》、《穀梁传》、《大戴礼记》等经外,凡关于考据或词章的书,随意检读。其中最得益的,为下列各书: 原载:《读书生活》,1935年第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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