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岸岸‖那些年我们吃过的肉肉

 窦小四 2021-03-26

                          ▲▲    红尘遇知音      高山之流水    


文/岸岸  by  岸岸

图为张家川境内的关山牧场

                     那 些 年 我 们 吃 过  的 肉 肉

我的老家在甘肃张家川,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地区,在中国行政区域划分简介中被称作“畜牧区”,牧区嘛,牛羊肉是很多的。

每逢集市,你在道中行走,左转右转都能看见各种各样的牛羊肉,生鲜的、煮熟的大块头牛羊肉——牛排羊排,堆积如小山的各部位的骨头、煮熟的心肺肝脏,还有切的细小的杂碎,以及压的很紧密的牛头皮。因了这些,整个集市便飘荡充溢着复杂的肉香骨香味。

假如你是个讨嫌的小家伙,再顺便在别人家的菜摊子上摸一摸那绿的水灵灵的香菜,于是那味道便分外的清香扑鼻诱人起来。

因为和少数民族兄弟们长年累月的邻居,我们这些汉人们,大抵都被同化了,极少有人吃猪肉了。

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家里总会杀一头很大很大的猪,母亲总是会做出各种各样的美味。

我印象最深的是猪肉萝卜粉条烩菜,那时候这道菜是我们那里汉人们红白喜事上的主菜,佐之以香菜,真是无上的美景加美味。还有一种做法就是把猪肉切成极小的快快在大锅里炒啊炒,最后炼制出来的肉豆豆,瘦的不干巴,肥的不油腻。我们家里小孩子多,于是边看电视边不停的去厨房里拿一些出来急急吃,好像是饥饿了很久一般,其实不过是嘴馋馋的缘故。

那时候电视上播放的是《莲花争霸》,《西游记》,以及更早时候的《渴望》,记得那时候刘慧芳是多么的惹得了人们无数的赞叹啊。于是,这肉豆豆,这烩菜,刘慧芳,侠义的猴哥,风情的八戒,以及神奇的能促使人变性的曼陀罗花,以及聚集在我家里看电视的村子里的乡亲们嗑瓜子的宏伟的场面,构成了我童年时代无法磨灭的记忆,每每想起,便深刻的分辨出幸福的味道。然而,我们被隐性的回化,于是这猪肉便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

后来,几经辗转,来到了这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巴渝之地,此地风物多情妖娆,气候却是出奇的湿热。

在这里,你没法天天吃牛羊肉,一来如果你常吃,那么必定上火便秘,于健康不利;二来,牛羊肉没有来源,多水多泽的地方,养水生的物种必然尤其容易。

离故乡越来越远已经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于是距离那伴着香菜活色生香的牛羊肉也一同远去了。

然而因为多年不吃猪肉,我的味觉却再怎么也回不到曾经那个美好的妈妈炒猪肉豆豆和精致的猪肉萝卜粉条烩菜的年代了。加之,常常看到什么青蛙肉里有寄生虫,黄鳝身体里有绦虫,小龙虾是日本当年投放到中国的一种生化武器,总是生长在最肮脏的环境里,甚至连卤味、麻辣、泡椒鸡鸭都是没有底线的人们将死去的生瘟的尸体,拿来加了浓重的作料之后投放到市场上,成了的餐桌上的美味。有一次想买点凤爪,因有鼻窦炎,当时没闻到,等拿回家近距离时,才发现福尔马林的味道几乎将我击倒。

尤其,当看到无良商人竟将火葬场的尸油制作成麻辣粉米线食用油的报道后,我对于吃肉彻底的产生了味觉上、视觉上和道德上的多重抵触。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放弃了吃荤的,当然,还有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因由,那就是因为我的体重的缘故,知道的人切切要晓得为我保密,不要张扬出去,免得在并不知情的人们面前,我会又一次长久的的羞红了脸。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的小腿在坐久了或者站久了或者行了极长的路途之后便变得僵硬,麻木,沉重而冰冷。很是有几个晚上,我因着这个痛苦而无法安眠。据医生说是没有办法的,也许是我没有找到好的医生,然而腿的不舒服是个恼人的事实。

有一日,突然想起怀孕时候小李做的豆腐鲫鱼汤味道鲜美,很是好喝,便无由的觉得分外的口渴。恰好那个时候正在超市里闲逛,就买了一条肥硕的鲫鱼,又买了一块白嫩的水豆腐,生姜,枸杞,大葱。拿回家兴致盎然的就那样没放一滴油的清炖起来。鲫鱼肉质滑腻松软,豆腐本来不煮也是能吃的,于是,不一会一锅美味的鲫鱼豆腐便能入口入胃入心了,不到半个时辰,我就从一个娴雅的女性变成一个饕餮之徒了,貌似不雅,十分解意。

第二天竟然发现,那原本笨拙酸痛下沉的小腿变得轻盈而灵活,我放肆自己地惊喜,跳将起来,直直从地上跳上了不算太低的窗台,然后又背对着跳下来。于是急急的跑到厨房掀开了电饭煲,万分感激而觉得十分滑稽的望着还有一半的鲫鱼豆腐汤,好像望着一个阔别多年重又相聚的老友,鲜红的枸杞零星的飘在那白的豆腐鱼肉上面,飘在那细小如斯清脆浅绿的葱丝旁边,红的,白的,绿的,像一幅写意画,惹得我满心欢喜与感恩。

于是,每周吃一次鲫鱼豆腐汤成了惯例,因为我贪健康,贪美味。然而,这欢喜的事情在每每炖制的时候却让我想起了太多的事情。

首先,是这鲫鱼的不死。吃过的人大抵都是知道的,被挖空了腹脏的鲫鱼并不会在手起刀落的时刻立即的死去,而总是会将生命抑或说挣扎延续到令人吃惊、心痛、内疚以至于产生无限罪责的境地。

第一次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北碚二姐家里。那一次,姐姐去不算近的重百超市买了各种菜回来,放置在厨房的地方,因为没到做饭的时间,就忙别的事情。到了下午五点多接近六点钟的时候,她和手巧的小敏两个一同走进了厨房,我因为笨拙的缘故,只要有小敏和丛丛在,我是进不了厨房的,除非偷吃或者正式开饭。

然而,不一会儿,我就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尖叫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这两个手巧的女人,几乎是同时,一个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一个举着沾满着清水的双手齐刷刷从厨房里蹦跳了出来,惊魂甫定的她们仿佛失控一般的一遍遍念叨:“哎呀,吓死我了!哎呀,吓死我了!大约此时要想从她们嘴里听出个完整的叙述是不大可能的。

我好奇,便迅疾的跑进厨房,直往锅里一瞧,天啊,那丰盛的油锅里几只已经被煎的半熟的鲫鱼们齐齐的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舞蹈般的翻腾、跳跃,我的心随着它们的翻腾,跳跃急急而烈烈的疼痛,持续了很久,姐姐和小敏也是等待了很久,在和我相同地承受了心灵上的剧烈的煎熬之后,才弱弱的蹙近了厨房。那一餐,是什么滋味,我全然的不记得了,那鲫鱼不死的舞蹈和那急急烈烈的疼痛如今却生生的依旧时时鲜活。

然而我终究属于残忍而贪婪的人类,我希冀着我的小腿不沉重,不酸麻,不疼痛,于是我忍受着心灵的内疚,从事着每周一次的屠戮、治愈和享乐。在这屠戮、治愈和享乐里,我想了很多的往事也想了很多的现在甚至未来。

我反复的想的次数最多的是,在由莫言的同名小说《红高粱》改编的由张艺谋执导的电影《红高粱》。在日寇犀利刺刀的逼迫下,身为同事的少年拿着剥牛宰羊的屠刀,生生的将从事地下工作的罗汉大叔活剥掉人皮。在罗汉大叔惨烈的死去之后,在作者叙述中,在美丽端庄的奶奶的组织下,那一群目睹了同在酒坊里共事的罗汉大叔惨死的东北爷们儿们,借着饮了自己亲手酿制的纯红高粱酒液赋予的胆气,炸掉了日本人的汽车,为罗汉大叔报了仇。于是想象力丰富的我便时时疑心,这不死的鲫鱼或者就是罗汉大叔的化身,虽然被活活的煎杀剥皮,却始终不肯轻易死去,仿佛我们这个民族的精魂。

我也想起了我的第一次吃鱼。

那时候,还是十分崇尚四世同堂的年代,我只有几岁的样子,一个堂叔从村里的大水坝里捞上来一条大鲤鱼,在巧手的奶奶和母亲手里,那鱼不一会便由翻腾蹦跳不肯就范的样子变成了十几个近二十个人,每人碗里一小撮难得的美味。

母亲不舍得吃,而是把那只有一筷子尖尖那么少的鱼肉喂到了我嘴里,许是有别的菜的辣味的缘故,我只舔尝了一下就吐了出来,记得母亲当时的眼神是不舍得责备我却又是无比的惋惜的。

那是一九八几年物质匮乏的时代,何况我们那个接近二十人的大家庭,是以没有劳动能力居多的孩子为主的。

现在的吃鱼成为心灵忍受的煎熬,还是因为想起父母亲。

我的经历了无数辛苦的父母在岁月的魔掌中逐渐的老去,脱落了不少的牙齿,使我无数次的觉得辛酸,于是我在心里无数次的盘算过,松软的鱼肉该是一个比较理想的营养品类。

然而因为我的老家是畜牧区,故而水产的东西非常之少,即便有也是长途运输来不十分新鲜的了。并且除非年节,这样的水产的东西更是稀少。

也曾想把他们接过来,可是,家里的弟弟们的娃娃们需要他们照顾,还有那三个有着雕花木质的窗户和门的美好的四合院需要他们照顾,还有虽然衰老了却依旧忠诚的老狗布鲁托,还有院子里那无数花花草草也需要他们照顾。

所以,每吃一次鱼我都要惆怅许久。

无初次的在假设中,我将这炖好的一清二白的鲫鱼豆腐汤端给了二老,那是多么令人安心和欢喜的事情啊,可是,每每的不能够总是让我怅然若失,那神情,仿佛丢失了压岁钱而又害怕回家遭到父母指责的孩童的失落的低眉顺眼。


1往期精读:

再回眸

又是一年缝荷包

金黄的麦子

朕本红妆意如蝉

2作者简介:

岸岸,原名窦娟霞,甘肃天水张家川马关人,80后,现居重庆,从事教育行业。生性自由闲散,无拘束,钟爱山野乡村,偶有心绪,小结成文,视爱和文字为生命。探索爱与人性的奥秘,深困其中又淡然其外,从流如水!个人微信号:13996698427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