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间怪谈（十三）湖浙女
文//谢强（北京延庆） 早年间，湘鄂一带盛行戏曲之风，那里汇集了梆子、豫剧、小调、昆曲等民间艺术。在众多戏曲中，昆曲因其雅致的词语，精致的曲调，丰富的曲牌，在众多戏曲中一枝独秀，被人们津津乐道。当时昆曲唱得最好的，便是湖浙女。湖浙女名叫赵云儿，祖籍宣恩县。其父是本地人，曾在光绪年间考中两榜进士，做过一任知府。其母是浙江人氏，也是大家闺秀，念过不少诗词歌赋，在文学方面颇有造诣。赵云儿生在书香门第之家，自幼受环境熏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想她十二岁那年，家庭突遭变故，父亲被奸人陷害打入大牢，母亲为救父亲奔走求助，一去不返。家里仆人见主人落难，分了赵家的财产做鸟兽散，只留下年幼的赵云儿。赵家的亲戚们听说后，纷纷与赵家划清界限，唯恐惹祸上身。没了依靠，赵云儿就没了生活来源，只能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偏巧天公不作美，赵云儿染上了风寒，又无钱医治，只能蜷缩在街头，奄奄一息等死。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赵云儿以为将死之时，偶然遇见了玉庆班的班主张玉庆。张玉庆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懂些医术。见赵云儿可怜，便将其接到玉庆班医治。几副汤药下去，赵云儿病情好转，又经过几日调养，身体已无大碍。赵云儿身体康复后，便央求张玉庆收留自己。张玉庆本不想收留她，看其可怜，遂动了恻隐之心，便收其留在班内，平日里干些杂活。玉庆班是一个戏班，以唱昆曲为主。那时候，女娃唱戏的少，班里多为男性，戏中女性角色也为男扮女装反串。有一次，城东李员外做寿，请了玉庆班唱堂会，李员外点的曲牌是皂罗袍《游园惊梦》。那天事有凑巧，反串杜丽娘的男演员突然嗓子红肿，喉咙沙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扁桃腺发炎，难以登台演出。银钱早已赏下，若此时罢演，轻则招来一顿毒打，重则会有刑狱之灾，恐性命不保，玉庆班的名誉也会在江湖上一落千丈，如同砸了饭碗一般。正在张玉庆犯难的时候，赵云儿挺身而出，对张玉庆说，她可以试试。张玉庆闻听惊诧万分，不敢相信赵云儿有这等本事。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没下个十年苦功，无论如何是不敢登台献艺的。况且赵云儿平时只是打杂，从未登过台，这要是唱砸了，该怎么收场啊？见班主犹豫不决，赵云儿向他打了包票，绝对不会有事，若出现问题自己一人承担，绝不连累玉庆班。事到如今，张玉庆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同意了。张玉庆亲自给赵云儿换上行头，化好妆容，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穿上戏袍的赵云儿竟美艳无比，似绝代佳人一般，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张玉庆不禁看得呆住了……演出迟迟不开始，坐在台下的李员外有些不耐烦，他正要发作时，突然见戏台走上来一位陌生的演员，看相貌似乎还未成年，长得却秀丽端庄。“嗯？玉庆班换演员了？我怎么没听说？”李员外正纳闷，这时，赵云儿唱了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赵云儿这一唱，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赵云儿的嗓音清脆响亮，宛转悠扬，好似天籁之音，极富穿透力，顿时搏得了满堂彩。就连张玉庆都忍不住为其叫好！赵云儿继续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一曲终了，台下一片寂静，人们仿佛进到了戏中，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过了好一会儿，方醒过来，台下顿时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那天，李员外重赏了玉庆班，并要求玉庆班连唱七天堂会，点名让赵云儿上台。张玉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年发善心救下的女娃，竟成了自己的摇钱树！张玉庆问赵云儿，什么时候学会的昆曲？赵云儿解释，其父是昆曲爱好者，常带自己听戏。自己从小耳濡目染，渐渐喜欢上了昆曲，没事就偷着学。靠着自己的悟性，再加上几分天赋，以雅著称的昆曲，竟唱得有板有眼。只是父亲当年极力反对，这才放弃了对昆曲的追求。赵云儿一炮而红，成了玉庆班的台柱子。张玉庆征求赵云儿的意见，想给她起个艺名。赵云儿想了一下说，就叫“湖浙女”吧。张玉庆不解，问这个艺名有何用意？赵云儿解释说，其父是湖北人，其母是浙江人。叫“湖浙女”这个名称，就是不忘父母的恩情。张玉庆听了感动连连，同意了这个名字。从那以后，湖浙女在江湖上名声大震，她的戏，迷倒了许多戏迷。众多戏迷中，有一个年轻人与众不同。别人只是迷戏，而他，不仅迷戏，而且迷上了赵云儿。一次戏后，这个年轻人出价一百块大洋，想见一见湖浙女的真容。收到赏钱后，张玉庆有些为难，因为不知道那个年轻人的底细，怕万一遇到歹人，再生出祸端。赵云儿倒很大方，跟班主说：既然戏迷出了大价钱，自己再推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戏迷不能得罪，否则饭碗就砸了，见一面也无妨。张玉庆只好同意了。见到这个年轻人后，赵云儿有些吃惊。这个年轻人气宇不凡，看样貌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老道。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感觉很投机。从那以后，只要赵云儿登台，那个年轻人必到，且出手大方。每次必聊上几句，而后就回去了，绝不纠缠。赵云儿不禁对他产生了兴趣。两个人见了五、六次面后，那个年轻人突然提出邀请，想请赵云儿赏光吃顿便饭。征得班主同意后，赵云儿跟他来到了宣恩县的得月楼大饭店。到了包间里，赵云儿发现，酒菜均已备好，满满一桌子的菜极尽奢华，有沔阳三蒸、黄陂三鲜、蟹黄鱼翅、黄陂糖蒸肉、海参圆子、氽鳡鱼等名菜。赵云儿问那个年轻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未请教阁下尊称。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说：名字就不用告诉你了，我年长你几岁，你称我为大哥就行。见对方不肯说，赵云儿不便细问，顺水推舟地说：那好，我就称您大哥。那个年轻人听了会心一笑，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个人，把一个包袱放在了赵云儿的面前，然后退了出去。打开看看吧。那个年轻人说，这是大哥送给你的见面礼。赵云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貂皮大衣。赵云儿惊呆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俺哪能承受得起呐？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说：这不算什么，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俺估摸着你能用得着，就给你送来了，花不了几个钱。赵云儿问：大哥，您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件东西可值不少钱呢。那个年轻人反问：那你说说看，在咱们宣恩这边，做什么生意最发财？赵云儿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貂皮大衣说：您是贩山货的？年轻人举起酒杯说：云儿妹子，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咱俩喝一杯如何？听他这样说，赵云儿端起酒杯说：那俺只喝一杯，好吗？两人碰杯，年轻人将酒一饮而尽。赵云儿见对方喝完酒后没什么事，把心放下了，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喝下肚后，赵云儿感觉有些精神恍惚，脑袋发沉，脸抽动了一下，说：这酒……怎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云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厢里，手脚被捆上了，浑身动弹不得；嘴里也塞了东西，有话说不出；依稀觉得马车在路上疾驰。赵云儿听见马车外面有人说话：二当家的，你真厉害，略施小计，就把这妞儿弄到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哈哈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对付她还不简单！你小子真会说话，净捡我爱听的说，回去赏你二百块大洋！哈哈哈！赵云儿这时才明白，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儿，被土匪绑走了。心里这个后悔，怎么就轻信了别人！可惜为时已晚，自己没有脱身之力，只得任由别人摆布。就在赵云儿后悔莫及的时候，忽然觉得马车停了下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你们是什么人，敢拦住我们的车？原来，马路上出现了一伙官兵，挡住了土匪的去路。为首的一名军官说：奉上面的命令，缉拿要犯。所有人一律停下来检查！马车里装的是什么？那个军官说：我们是吴大帅的手下，我叫谭淼，奉命在此缉拿要犯。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往何处？听到“吴大帅”三个字，二当家的暗自吃了一惊。“吴大帅”就是鼎鼎大名的直系军阀头领吴佩孚！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其势力之大，威望之高，自己只是一个小土匪，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想到此，二当家的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地说：原来是吴大帅手下的，失敬失敬。长官，我们是生意人，贩卖山货的，想借个路，还请长官行个方便。说完走了过去，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那个军官的手中。坐在车里的赵云儿听到外面的谈话后，突然觉得面前出现了一线生机。她用尽力气踹了一下车厢，来回地晃动身子，还用鼻子哼了一声。她哼的这一声，让车外的人都吓了一跳。那个叫谭淼的军官立即拔出手枪，指着二当家问：车里是什么人？见此情况，两边的人纷纷掏出枪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见情况紧急，一旦开火，恐不是对手。二当家的赶忙呵斥手下的兄弟，把枪收了起来。二当家的把马车帘打开说：长官您看，里面只有一个小丫头，应该不是您要找的通缉犯吧？谭淼走到马车前，仔细一看，这不是湖浙女吗？怎么被他们绑起来了？谭淼认得赵云儿，听过她的戏，也是她的戏迷，很喜欢她。看着眼泪汪汪的赵云儿，谭淼动了恻隐之心，正色说：马车里的人就是通缉要犯，人必须留下！谭淼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一挥手，十几支枪顿时指向了二当家的。有道是匪不与官斗，见对方人多势众，二当家的只得认怂，一摆手说：有话好说，何必动枪呢？今天，这个人情我就送给你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把赵云儿扔下了马车，带着手下的弟兄灰溜溜地跑了。谭淼把赵云儿扶起来，给她松了绑，赵云儿倒身便拜：恩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谭淼连忙用手相搀：谭某举手之劳，云儿姑娘不必多礼。然后，谭淼亲自带队，护送赵云儿回到了玉庆班。此时的玉庆班早已乱作一团，张玉庆正急得团团转，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正在这时，见到一个军官把赵云儿送了回来，交到了自己手中。张玉庆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谭淼倒显得很轻松，对张玉庆说：一个女娃生得俊俏本没什么，但生在战乱年代就显得突兀了。俗话说树大招风，名大引祸，你们没有什么后台，在江湖上难以立足，这次又跟土匪结下了梁子，往后的日子可要多加小心呐。我劝你们，最好给云儿姑娘寻个好人家，趁早嫁了，以免日后再生出祸端。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赵云儿一眼，就告辞了。看着谭淼远去的背影，赵云儿反复回味着谭淼的话。倏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向张玉庆鞠了一躬后，朝着谭淼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编审：王彩虹 作者：谢强，笔名：司马文渊， 北京市延庆区人，大专学历，电脑工程师，自幼喜爱文学，语言风格幽默风趣，从事其他行业多年仍坚持写作，作品多见网络，曾在《延庆报》上发表过文章，现就职于土豆安网络技术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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