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212）吕布之死注：吕布一死，董卓手下那些暴戾的部将就全都被清理了，天下为这些乱付出的代价太大。 吕布自己实际上不知道，他在曹操集团和袁绍集团对抗中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他不可能独善其身，必须要投奔其中一方。 但是吕布前面和袁绍翻过脸，也和曹操打过几仗，所以他竟选择了袁术作为自己的援手。 郭嘉他们认为陈登是后知后觉，这是有道理的，吕布的势力不可能在这场史诗级的大战中有自主权，袁绍要干掉公孙瓒，曹操则必须要拿下吕布。 建安三年戊寅，公元198年 春，正月，曹操还许县。三月，准备再次攻击张绣。荀攸说："张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而张绣以游军仰食于刘表，刘表不能供应，势必离心离德。不如缓军以等待，可诱其而来降；若急攻，其势必然相救。"曹操不听从，围张绣于穰县。 夏，四月，皇帝派谒者仆射裴茂下诏关中诸将段煨等人征讨李傕，夷其三族。以段煨为安南将军，封闅乡侯。 注：李傕的结局是注定的，就是一个暴燥的恶人。 当初，袁绍每次得到诏书，都担心诏书有不便于自己的地方，想移天子到自己身边，派人劝说曹操说许县埤湿，洛阳残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实。 曹操断然拒绝。 田丰劝说袁绍："徙都之计，既不克从，宜早图许县，奉迎天子，动托诏书，号令海内，此算之上者。不这样的话，终为人所擒，虽后悔无益。"袁绍不听从。 注：袁绍属于后知后觉，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挟天子令诸侯所带来的各种便利，等曹操把这些好处拿在手上的时候，他后悔莫及。 以皇帝为代表的统治集团失去了自我生存的能力，必须依赖于他人而活。这就是蜕变过程，光武帝可以一个人到河北最后统一整个中国，而汉献帝一个人在洛阳连饭都没得吃。 曹操、孙策、刘备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曹操的挟了天子，天下人才就自然相继归附，这是曹操占据的先机，刘备和孙策则要靠自己孤身进取。 等袁绍军中逃亡的士兵到曹操处，说田丰劝袁绍袭击许都，曹操解穰县的围而还许，张绣率众追击。 五月，刘表遣兵救张绣，屯于安众，守险以绝军后。 曹操与荀彧书信说："我军到安众，击破张绣是必然的。"等到安众，曹操军前后受敌，曹操于是夜凿险假装逃遁。刘表、张绣全军来追，曹操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有一天，荀彧专门问曹操："前次算准张绣贼必破，何也？" 曹操说："虏遏我归师，而与我死地，我是以知胜。" 张绣要追击曹操，贾诩劝他说："不可追，追必败。"张绣不听，进兵交战，大败而还。贾诩登城谓张绣说："快速再追击之再战必胜。" 张绣惭愧说："不用公言，以至于此，如今已败，奈何复追？" 贾诩说："兵势有变，快追。"张绣一向信任贾诩，于是收散卒再追击，合战，果然以战胜而还，于是问贾诩说："张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全如公言，为何？" 贾诩说："这个容易知道。将军虽然善用兵，却并非曹公的对手。曹公军新退，必自已断后。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既无失策，力未尽而一朝引退，必然是国内有事要发生。已破将军，必然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张绣心服口服。 注：这战虽然在中国历史上不值得一提，却是《孙子兵法》最典型的战例。曹操删减并整理了《孙子兵法》十三章，就是我们今天一直流传的版本，曹操自然对兵法非常熟，所以攻城未果，却在后退的时候埋下伏兵，一举击退刘表和张绣两军。 但是曹操自己算漏了，张绣那边也有一个兵法大家贾诩，张绣的好处是对于高手的话能听得进去。贾诩知道归师勿遏，劝张绣不追，张绣中了曹操的埋伏却能全身而退，贾诩看出曹操不是想要完胜，而是用一个胜仗，使自己能顺利撤退，所以让张绣再追击就打了一个胜仗。这第二次兵法上叫击其惰归。 吕布重新与袁术通好，派遣其中郎将高顺以及北地太守雁门张辽攻击刘备。曹操派遣将军夏侯惇救援，为高顺等人所击败。秋，九月，高顺等人破沛城，虏刘备妻子，刘备单身逃走。曹操想要亲自领兵攻击吕布，诸将皆说："刘表、张绣在后，而远袭吕布，其危必有。" 荀攸说："刘表、张绣新破，势不敢动，吕布骁猛，又恃袁术，若纵横于淮、泗之间，豪杰必响应他。如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前往可破。" 曹操说："对！" 此行，泰山屯帅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人皆附于吕布。曹操与刘备遇于梁。进至彭城。 陈宫对吕布说："宜逆击他们，以逸击劳，无不克。" 吕布说："不如待其来攻，蹙著泗水中。"冬，十月，曹操屠彭城。 注：曹操如果不能控制吕布，吕布虽然做不大，但一定会成为后患，当年项羽和刘邦相争，彭越就在这些地方打游击，使项羽后方不安，粮草常常不济。 郭嘉、荀攸等每一个人都会有观点，曹操每次都能选择最正确的那个意见，这相当厉害。 曹操攻击彭城，再次屠城，这是一城的老百姓对曹操父亲的死要负责。曹操还有另一个心结，彭城这个地方，是刘邦和项羽的故地，曹操要灭汉的，当然要把刘氏的故地这些根深蒂固的旧势力借机给全灭了，以除后患。可怜了当地的百姓。 广陵太守陈登率郡兵为曹操先驱，进至下邳。吕布自将兵屡与曹操接战，皆大败，还军保城，不敢出战。 曹操给吕布写书信，为其陈祸福。吕布恐惧，想要投降。陈宫说："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若以步骑出屯于外，陈宫将余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陈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外。不过旬月，曹操军食尽，再攻击他，可击破。"吕布觉得有道理，要让陈宫与高顺守城，自己带领骑兵断曹操粮道。 吕布的妻子谓吕布说："陈宫、高顺一向不和，将军一出，陈宫、高顺必不同心共城守，如有蹉跌，将军当于何处自立？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独舍而归我。如今将军厚公台不过曹氏，而要委托全城，捐妻子，孤军远出，若一旦有变，妾岂得再为将军妻！" 吕布乃止，偷偷派遣其官属许汜、王楷求救于袁术。 注：这就是蠢人的常态，他们没有能力判断自己身边的部下谁的意见最为正确，谁最忠心，只能听自己身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实际上吕布这个老婆，几次提出的意见都左右了吕布的大计。 袁术说："吕布不与我女儿，理自当败，何为复来？" 许汜、王楷说："明上如今不救吕布，就在给自己建立败局。吕布破，明上亦破。" 袁术于是严兵为吕布作声援。吕布恐袁术为女儿至，故不遣救兵，以绵布缠女儿身上缚著马上，夜自送女儿出城，与再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过，只得还城。 河内太守张杨一向与吕布相善，想要救援，不能，于是出兵东市，遥为之势。十一月，张杨将军杨丑杀张杨以响应曹操，别将眭固复杀杨丑，将其众北合袁绍。张杨性仁和，无威刑，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故及于难。 注：袁术不肯救吕布，是私怨，而没有大局观，他出兵也是装模作样。天下形势一分析就自然有个清晰的路线图，吕布被曹操拿下，不仅对袁术，对袁绍等谁都不利，袁术应该第一时间，不等吕布来求援就出兵袭扰曹操的粮道，像彭越当年攻击项羽一样，这样刘邦不死，项羽就不敢太过为害。 曹操掘堑围下邳，积久，士卒疲敝，想要还许县，荀攸、郭嘉说："吕布勇而无谋，如今屡战皆北，锐气已衰。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陈宫有智而迟。如今乘着吕布士气之未复，陈宫谋之未定，急攻，吕布可拔。"于是引沂、泗水灌城。月余，吕布更加困迫，临城谓曹操军士说："卿曹无相困，我当自首于明公。" 陈宫说："逆贼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岂可得保全！" 吕布的将军侯成亡失一匹名马，后来复寻得，诸将合礼以贺侯成，侯成分酒肉先入内献给吕布。吕布大怒说："吕布禁酒而卿等酝酿，难得想要借酒共谋吕布吗？" 侯成忿惧，十二月，癸酉，侯成与诸将宋宪、魏续等人共执陈宫、高顺，率其众投降。吕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吕布下令左右取自己的人头去投降曹操，左右不忍，于是下城投降。 注：什么薄情寡恩，吕布这种就是这样的，平时没有像曹操那样找个满宠严打，突然之间又害怕底下的人想在酒里放东西图谋他。因为他这样图谋过自己的上级。 吕布见曹操说："今日已往，天下定矣。" 曹操说："何以言之？" 吕布说："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吕布，如今已降服。若令吕布将骑兵，明公将步兵，天下不足定。" 回头对刘备说："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帮忙说句吗？" 曹操笑道："缚虎不得不急。" 于是下令缓吕布绑绳。刘备说："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吗！"曹操点头。吕布目瞪刘备说："大耳儿，最叵信！" 曹操对陈宫说："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如今竟何如？" 陈宫指吕布说："是子不用陈宫建议，以至于此。若其见从，亦未必为擒。" 曹操说："奈卿老母何？" 陈宫说："陈宫听闻以孝治天下的人不害人之亲。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陈宫。" 曹操说："奈卿妻子何？" 陈宫说："陈宫听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陈宫。" 曹操不再说话。陈宫请就刑，于是出帐，不顾，曹操为之泣涕，并同吕布、高顺皆缢杀，传首许市。 曹操召陈宫之母，养之终其身，嫁陈宫女儿，抚视其家，皆厚于初。前尚书令陈纪、陈纪的儿子陈群在吕布军中，曹操皆礼而用之。张辽带着其众投降，拜中郎将。臧霸逃亡藏匿，曹操募索而抓得，使臧霸招吴敦、尹礼、孔观等人，皆到曹操处投降。曹操于是分琅邪、东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全都以臧霸等人为守、相。 注：曹操杀陈宫，这非常可惜，陈宫这个人有大略，只可惜他跟错了人，吕布帐下最可惜的就是陈宫和高顺。 吕布这个人蠢到一定程度了，他在这种时候竟然想求刘备给他说情，刘备对公对私都要杀吕布的。于公，吕布这个乱人祸国害人，早就应该杀了。于私，吕布乘他在袁术打仗的时候夺了他的老巢，曹操也被夺过，但曹操底下的人厉害，帮曹操保住了，刘备运气不好，几次被吕布打跑，刘备内心恨死吕布了。 更重要的是曹操如果真得了吕布，刘备就未来与曹操翻脸也会遇一大敌，削弱敌人最好的就是伐其谋主，其次伐将。 吕布该不该杀？ 曹操不是傻子，不可能会因为刘备一句话就犯糊涂，这个阶段的曹操还有一颗谦虚的心，为什么曹操也要杀吕布，核心在于吕布自己，这个人轻于去就，就是养熟的白眼狼，翻脸就不认人。一个不高兴就离职，然后去竞争对手那里和原公司硬干的就是这种人。 郭德纲有个弟子和郭德纲闹矛盾，结果在直播的时候被网友一顿骂，拍了电影没有人看，为什么呢？中国文化里对这种一点小利益就翻脸的人特别反感。曹操对臧霸这些人就留了很大的情面，说明曹操的内心，也认为吕布该杀。 当初，曹操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等兖州乱，徐翕、毛晖皆叛变。兖州既定，徐翕、毛晖亡命投臧霸。曹操告诉刘备，下令臧霸送二人首级，臧霸对刘备说：“臧霸所以能自立的原因，因为不做这样的事。臧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帮忙说话。" 刘备以臧霸的话报曹操，曹操叹息谓臧霸说："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心愿。"皆以徐翕、毛晖为郡守。陈登以功加伏波将军。 刘表与袁绍深相结约。治中邓羲劝谏刘表，刘表说："内不失贡职，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达义。治中为何独自奇怪？" 邓羲于是辞以疾病而退。 长沙太守张羡，性格屈强，刘表对他不以礼相待。郡人桓阶劝说张羡举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以拒刘表，遣使附于曹操，张羡听从。 孙策派遣其正议校尉张纮献方物，曹操想要抚纳孙策，表孙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以弟弟的女儿配孙策的弟弟孙匡，又为儿子曹彰取孙贲的女儿；礼辟孙策弟弟孙权、孙翊；任命张纮为侍御史。袁术任命周瑜为居巢长，任命临淮人鲁肃为东城长。周瑜、鲁肃知袁术终无所成，皆弃官渡江跟从孙策。孙策以周瑜为建威中郎将。鲁肃因家在曲阿。曹操表征王朗，孙策遣王朗还许。曹操任命王朗为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袁术遣间使赍印绶与丹杨宗帅祖郎等人，让其激动山越，共图孙策。刘繇逃奔豫章，太史慈遁于芜湖山中，自称丹杨太守。孙策已定宣城以东，惟泾以西六县未服，太史慈借机进住泾县，大为山越所附。于是孙策亲自征讨祖郎于陵阳。抓获。孙策谓祖郎说："你当初袭击孤，斫孤马鞍，如今创军立事，除弃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交通，非但汝，汝勿恐怖。"祖郎叩头谢罪，当即破械，任命为门下贼曹。又征讨太史慈于勇里，抓获，解缚，捉其手说："宁识神亭时吗？若卿尔时得我云何？" 太史慈说："未可量。" 孙策大笑说："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听闻卿有烈义，天下智士，但所托未得其人。孤是卿知己，勿忧不如意。"即署门下都督。军还，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导，军人以为荣。正好刘繇卒于豫章，士众万余人，欲奉豫章太守华歆为主。华歆以为因时擅命，非人臣所宜，众守之连月，卒谢遣。其众未有所附，孙策命太史慈前往抚安，谓太史慈说："刘牧往日责我为袁氏攻庐江，我先君有兵数千人，尽在袁公路处，我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于袁公路以求这支军？其后不遵臣节，谏之不从。丈夫义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我交求袁公路及绝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时与共论辩。如今儿子在豫章，卿往视之。并宣孤意于其部曲。部曲乐来者与他们一起来，不乐来者且安慰。并观华子鱼所以牧御方规何如。卿须几兵，多少随意。" 太史慈说："太史慈有不赦之罪，将军量同桓、文，当尽死以报德。如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将数十人足了。" 左右皆说："太史慈必北去不还。" 孙策说："子义舍我，当复从谁！"饯行送至昌门，把腕别说："何时能还？" 太史慈答说："不过六十日。"太史慈行，议者犹纷纭言遣之非计。 孙策说："诸君勿复言，孤断之详细。太史子义虽气勇有胆烈，然非纵横之人，其必秉道义，重然诺，一以意许知己，死亡不相负，诸君勿忧。"太史慈果如期而反，对孙策说："华子鱼，有良德，然无他方规，自守而已。又，丹杨僮芝，自擅庐陵，番阳民帅别立宗部，言'我已别立郡海昏上缭，不受发召'，子鱼但睹视之而已。"孙策拊掌大笑，于是有兼并之志。 注：孙策和太史慈这段就特别经典，孙策有这个自信。这就和吕布有天地之别，吕布手下有一个高顺，一个陈宫却不敢信而用之，最后兵败身死，丢失了大好的徐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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