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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诗 故 我 在(散文)•桂汉标•

 三江文学 2021-03-30
·原创/作者:桂汉标·



         ·随笔散文·

   我 诗 故 我 在

        ·文/桂汉标·


                一、

       喧嚣的世界,纷扰的生活,繁忙的工作,清寂的日子…… 
       一张张日历,犹如一只只枯叶蝶随着春风秋雨匆匆地飘落了,募然回首:早已过了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困惑多。我生活、我工作、我阅读、我思考、我体验、我写作;我不停地打量我的四周,我常常纵目眺望云烟迷朦的远处,尤其是夜深人静之际,我站在被钢筋水泥挤逼得不住喘气的,位居九层楼的小小居室阳台上,遥望浩渺无涯的夜海天河,一颗颗不知名的星星,似乎对着我眨着诡谲的眼睛,一股孤独无依、空空落落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袭击得我心灵颤抖!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这个斯芬克思的千古之谜,这个一代代哲人一代代诗人追索不巳的难题,竟如此沉重地一次又一次地横亘在我的面前!



               二、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大约30年前,还在我刚刚上初中的时候,为了办少先队的壁报,我鬼使神差地迷恋上诗了,整天看呀抄呀背呀,上学放学路上常常想着“诗句”想着押韵分行,常常为写成一首自认为是“诗”的顺口溜而洋洋自得,兴奋不巳。
       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逝去了,我在海内外众多报刊上发表了许多作品,出版了几本诗集、诗评集,人们也常常把“诗人”这个神圣的桂冠载在我头上了。我应该为自己庆幸:我成功了,我是一个诗人了。果真如此么?
       不,时至今日,我对自己反而常常感到困惑、不满乃至怀疑了:我对诗认识了多少?我对生命、对世界、对生活认识了多少?我对自己又认识了多少?
      我常常沮丧,我常常焦灼,我在沮丧和焦灼中进入了无穷无尽的思索和追寻……



               三、

        随着阅历的增长,我于诗读得少也写得少了。这些年来,我格外喜欢起折磨人的哲学,尤其是被人们称为“诗人哲学家”的一大批浪漫派哲学大师来了!
       柏拉图、叔本华、尼采、柏格森、海德格尔、萨特……我循着青年哲学家周国平主编的那本《诗人哲学家》和其它论著开列的篇目,生吞活剥这一些过去十分陌生的大师们的著作,我四处寻读这些大师的传记、书信、语录,我力图接近他们,倾听岁月深处传来的他们的宣讲、咏叹乃至一线一缕的呼吸,我渴望自己一颗平庸的心灵与这些伟大纯粹的心灵的沟通和贴近。
       这显然是不容易的,我只是在自己的渴望和努力过程中,一点一滴地憬悟、醒觉:人生是一个悲剧。


        在茫茫无际的时间与空的座标系上,人只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点。空间无际,人体太小;时间无涯,人生苦短。但本能的渴念又无时无刻不逼着人们去追求虚无飘渺的永恒!这,还不是一个悲剧么?正因为明了人生的这种无奈,才使我更珍爱这短暂的痛苦的人生,珍爱人生中真善美的一切,哪怕星星点点微不足道的一切!
       人生是一种缘,一种爱与被爱的缘,一种快乐与痛苦的缘,一种长久与短暂的缘,一种无可言说、无从破解的缘!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必要的;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崇尚命运,我别无选择地迎接一切,坦然泰然,有时以笑声,有时以泪水,但决不以麻木!
       我的诗,就是这笑声的固化,就是这泪水的结晶。因为不麻木,我才不停地写,哪怕写得十分艰难,数量不多,质量不尽人意……



                四、

       偶然中的偶然,我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一无所有;半个人生已经过去了,我依然如故,两袖清风。有的也许只是岁月在我脸上刻下的皱折;有的也许只是生活在我身上赋予的疲惫。此外,最最可贵的是心灵中一个永远的情人——缪斯!
       诗,是我的精神家园,是我生命的存在方式。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对于我来说却是:“我诗故我在。”
       哪怕粗糙,哪怕肤浅,哪怕丑陋,都是从我的血管中喷溅出来的,都是我自己生命体验的独特篇章。我以之诠释哲学边缘的人生,以之倾情于亲山爱水,以之守护心灵的风景!


                             
                五、

       门户洞开,万象更新;商潮汹涌,物欲横流;一边是庄严的创造,一边是陆离的诱惑。处在这骚动不安的世纪之末端,我依然故我,在诗小小的绿洲之上,不懈地工作、生活、阅读、思考、体验、写作……
      我和我的诗,正热切地倾听和迎候二十一世纪的钟声:
       当!当!当……

——作于:1995年7月23日
              于粤北山城




 诗 是 一 种 宗 教

                一、

        二十多年来,我参与或主持过五、六种报刊的编辑工作,从书信里,从稿件上,从来访中,我结识了数以千计的文学同行、青年作者和读者朋友,我认识了一颗颗执着迫求与坚定信仰诗的心灵。
        十五年前,我倡议组织起来的粤北五月诗社,历经物欲商潮的重重冲击,至今仍风雨不改地坚持正常活动。五月诗社已成长起二十多位年轻的诗人、作家。一腔腔痴恋缪斯、向往自我完善,提升人生境界的热诚,激励着我,鞭策着我,不敢松懈,长思进取。
         多年以来,我常常下基层,走山乡,进学校,上讲坛,以自己浅薄的所学所思所得,回报一双双渴求精神滋润的眼眸。从艰辛的业余创作中走过来的我,与千百位诗和文学的“发烧友”葆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我为他们崇尚诗神、刻苦自励而感奋不已,我为诗的无穷魅力而萦思苦想,深深探究——
        诗呵,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具有如此巨大的诱惑力?



                二、

        我首先想起了宗教。
        感谢命运的安排,这些年让我有机会走过许许多多的名山大川、古都新邑。几乎每到一处,总会不由自主地走进一座座或大或小、或显赫或普通的寺庙、道观、教堂,总会不期而遇众多焚香跪拜、虔诚祈祷的善男信女。我常常惊异于历经千百载风雨的冲刷、种种强权的讨伐,宗教,依然具有那巨大的笼罩亿万芸芸众生的光芒!
        我翻开了《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查到了“宗教”一词不无贬义的解释:“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是对客观世界的一种虚幻的反映,要求人们信仰上帝、神道、精灵、因果报应等,把希望寄托于所谓天国或来世。”
        这,并不是我心目中的宗教。我理解的宗教是人人所需要的精神家园;我理解的宗教是一种纯粹坚执的信仰。
        我宁可相信英籍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所下的定义:“宗教仿佛是大海最深底部的平静。无论海面上有什么样的惊涛骇浪,这底部仍然保持着平静。”
        在我们这颗愈来愈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星球上,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喧嚣嘈杂、物欲汹涌的世界里,在我们这些日益变得浮躁脆弱、负压重重的当代人群中,平静,实在是太需要了!



                 三、

        自然而然,我虔诚的目光投注到三十年来令我梦绕神牵、令我酸甜苦辣、令我无怨无悔的缪斯身上!
        平静的需要正是人心灵的最大需要,心灵的需要意味着能够遮蔽庸世俗尘,抵御风雨的保护,意味着坚不可摧、摒弃不安全感的安居之所。
       而诗呵,正如德国哲学大师海德格尔所揭示的:诗是安居的源始形式。是真正让我们安居的东西。
       是的,从最本原和最终极的意义上审视,诗,的的确确是一种让人平静的宗教呵!
        作为宗教的诗,同样是客观世界的曲折反映。它用最朴素的文字揭示天国的奥秘,它用最感性的话语倾诉最深沉的冲动,它用最优美的意象表现最纷繁的情绪。诗本身就是一个偶像,一个幻影,一个可以把天地人间所有美感凝聚显现于人们心目中的光环!
        作为宗教的诗,同样也是生命的坚执信仰。它以外柔内刚的气势,冲破重重钢筋水泥硬壳,穿透层层坚冰醋寒的阻隔,让离精神故乡愈来愈远的心灵得以返回与本源亲近。诗本身就是一个上帝,一种神道、一个活生生的精灵!
        诗是非功利性的,尤其在当今这个一切以金钱作为价值法度的物化社会中,诗是不可能有任何价格的。无价的东西却是具有最大价值的。诗,包容了我们的精神,充盈着我们的感情,呈示了我们的追求,安放着我们的灵魂,展现了我们所有所有的人生之梦!



                四、

       诗的起点,往往就是哲学的终点。诗是原初的哲学,哲学是本真的诗。

       真正的哲学,一定是充满着浓浓诗意的。真正的诗,也一定是饱含着深刻哲思的。

        我不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哲学家,也不是一个能写出传世之作的大诗人。我只是一个爱读书爱思考爱探究未知世界的浅薄的“思”者,只是一个热爱缪斯也偶尔在稿纸上涂抹分行文字的“诗”者。但,我真心实意地虔虔诚诚地将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信奉为“我诗故我在”!
         从过去走到现在,从今天即将跨进明天,我在着,因为我思着、我诗着,尽管是那么浅陋,那么毫不起眼,还时不时受到外界无可奈何的干扰,我毕竟诗心犹存,继续思着诗着……


——原创作者:桂汉标
       写于:1997年9月
             于粤北山城




           作  家  推  介


        桂汉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五月诗社创始人、名誉社长,中国南粤诗社、中华南方诗社名誉社长。祖籍福建晋江,在广东成长工作。当过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工人、团委干部、文学编审。毕业于中山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1972年开始发表作品,已出版诗、散文、评论集十三部,主编出版“红三角诗丛”等各类文学著作一百七十多部,先后主编过《南叶》《五月诗笺》等十种报刊,长期致力于培养文学新人。
        具体承担霍英东基金会和香港铭源基金在红三角山区捐建四十多项希望工程的工作。曾受到国家有关部委的表彰,并于2001年12月与钱学森、余光中等一起荣获第二届“霍英东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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