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有所向，就不惧怕“迷路”和任何险阻。 徐秀娟是齐齐哈尔市一名普通平凡的姑娘，她的样貌清秀，算不上出众，但在大多数人心目中，美若天仙的倾城之姿也比不过她。原因是，她拥有一颗世上最最美好的心灵，谁见了都会“自愧不如”。 后来，徐秀娟走了，化作丹顶鹤永恒的守护者，而她的故事，依然在人间流传。 01，女承父业：人不能有傲气，却必须有傲骨徐秀娟出生在1964年的齐齐哈尔，她的父亲叫徐铁林，是一位满族渔民，也是华夏第一代养鹤人，常住黑龙江的扎龙自然保护区，喂养丹顶鹤、守护丹顶鹤。 该保护区的面积有2100平方公里，丹顶鹤的数量大约在400余只左右，占世界总数的5分之一。  年轻时的徐铁林腿脚功夫上佳，时常往来这片土地，偶尔见到受伤的丹顶鹤，便会把它们带回自己家中给它们疗伤，等到丹顶鹤痊愈了，再把它们放回大自然。 别人都说丹顶鹤“孤傲敏感”，不喜欢与人类亲近，可徐铁林却同鹤群“比邻而居”，久而久之，保护区的负责人决定邀请他一起加入管护工作组。 主要负责重点保护动物丹顶鹤的饲养、守护工作。徐铁林没有辜负负责人厚望，尽心尽力为丹顶鹤“付出”一切。 那个时候，人们对野生珍稀动物的保护意识并不强烈，再加上设施简陋、人手不足等等，工作难度可想而知，然而徐铁林从未想过“放弃”两字。 生长在如此家庭的徐秀娟自小耳濡目染，亦对丹顶鹤怀有一种天然的好感。幼年的她，时不时跟在爸妈身后喂食小鹤，亲眼目睹父母工作的艰辛。  1981年，徐秀娟就读的边屯中学高中部停止办学，16岁的她被迫中断学业，回到父亲所在的扎龙自然保护区内，成为一名临时养鹤员。 梦想破碎的痛苦是巨大的，彼时的徐秀娟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也不想看到父母担忧的神情，她把自己整个人封闭在一个小小空间里，压低帽檐、沉默担水、配食、喂养鹤群、打扫鹤舍…… 似乎唯有那些旁人眼中“最苦最累”的活计才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和忧愁。 徐铁林担心女儿，生怕徐秀娟因此累垮自己，但外表清秀的徐秀娟却拥有一颗倔强的心，她不顾父母、祖母的阻拦，执意继续养鹤。她对亲人说：“我相信我能养好鹤，我要去，我想要这份工作。” 徐铁林摇摇头，妥协道：“行，养鹤也好，可你记着，养鹤是重要的工作，国家非常重视，必须踏踏实实去干，不能遇到困难便放弃。”年纪轻轻的徐秀娟点了点头，把父亲的话牢牢印刻在了生命中。  她确实努力，也能吃苦，只花费了短短3天时间，就能够清楚区别每一只丹顶鹤的生年及编号，并把不同生年、编号和性格的丹顶鹤围圈饲养，令保护区内的老饲养员们皆纷纷惊奇不已，也让徐铁林渐渐对她放心。 次年春天，徐秀娟跟在科研人员的身后，了解了鹤类人工孵化等工作内容，对丹顶鹤、白枕鹤等珍贵禽类的饲养、放牧、繁殖及孵化和育雏等技术有了更深层次的学习和掌握，但凡经过她手的小鹤，成活率基本维持在百分之百。 由于徐秀娟实在太出色，不仅3部与鹤相关的电影特别邀请徐秀娟担任领飞员的角色，而且来此视察的国家领导人亦亲临观看了她的训鹤表演。 一时间，徐秀娟的名字响彻整片自然保护区，成为人人关注的焦点。有野生动物资源学院的教授特意找到她及她的家人，建议徐秀娟去林大进修，学习更丰富的动物保护知识，为鹤类保护事业做更大贡献。  可惜，保护区的领导眼界狭窄，不重视人才培养，不愿意出资资助徐秀娟自费学习。家境贫困的徐铁林咬咬牙，对妻子说：“就算砸锅卖铁，咱们也要让娟子上学！” 徐秀娟的母亲哭了：“几千块啊！我们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徐铁林扭头看向面露迟疑的徐秀娟，严肃认真地对她说：“娟子，再苦再累，爸亦不怕，爸会送你去读书的，咱们人啊，坚决不可生出傲气，却必须有傲骨，你记住，要好好学习，争回这口气！” 他东拼西凑，攒足了学费，亲自送徐秀娟去东北林业大学进修。不久，校方领导得知此事，深感徐家人的不容易，主动为徐秀娟减免一半学费，减轻她的家庭负担。 学校生活，比徐家人想象中更加艰难。徐秀娟只读到高一，想跟上大学课程的确非常吃力。 她每天走入教室，全身神经细胞都会下意识活跃，耳朵竖起来、眼睛睁大大，生怕错过一丁点知识便彻底听不明白了。  幸而她有写日记的习惯，记笔记速度比较快，哪怕课堂上没有理解，课后也能重新根据笔记复习、钻研。 为了赶上进度，徐秀娟一天时间几乎全部花在学习上，睡觉、吃饭加起来不超过6个小时。除此外，经济上的困难也让徐秀娟无比苦恼。学校伙食费6角钱，徐秀娟拿不出来。 因为徐铁林月工资70块，要供养一家6口人生活及弟弟妹妹的学费，已经给家里造成负担的她根本不好意思再问父亲要钱。于是，徐秀娟瞒着所有人，偷偷用献血来换取微薄资金，勉强维持日常生活和学业。
 煎熬的日子，加深了徐秀娟骨子中的坚韧，也带给她无限动力。她告诉自己，人不能没有寄托、没有信仰、没有理想和热爱，活着太累，必须要给自己找到奋斗目标，支撑自己跨过一道又一道门槛儿！ 偶尔，徐秀娟亦会想家，那个早早便会结冰的故土，嬉闹玩耍的鹤群好奇地看着她往冰面上丢土块，与她一同聆听宛如乐曲的声响。 有一只叫丹丹的小鹤，和徐秀娟感情最深，离别时会轻轻咬住她的衣襟不肯松开；佳佳的性格扭捏，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还记得她，是不是依旧自在奔跑着…… 徐秀娟不敢放任自己沉沦在忧愁中，她还有未完的梦想等待完成。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徐秀娟一年半的拼搏换来的是2门优秀、1门合格、4门90分以上、4门85分以上的优异成绩。同时，她自学了外文，变得愈加出色。 她可以更好地朝着梦想前进了！  02，背井离乡：三枚鹤蛋，是她赠予盐城保护区的见面礼1986年5月，自觉学业有成的徐秀娟抱着3枚即将破壳而出的小鹤，告别父母亲人，背井离乡踏入了江苏射阳那片陌生的土地，成为黄海滩涂自然保护区内一名新任养鹤人。 那里环境简陋，一栋废弃哨所即是最好房屋，呼啸的海风尽情贯穿建筑，鸟兽肆意鸣叫更显四周荒芜。 徐秀娟没有惧怕，她把带来的鹤蛋从怀里拿出，轻轻放到刚刚搭起的土炕上，和助手一起整日整夜严密看守，生怕温度失去一点点控制。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数天以后，第一只小鹤悄悄顶破蛋壳，钻了出来。 它的出生，让徐秀娟等人无比高兴，因为意味着丹顶鹤能在低纬度的越冬区域内正常顺利地孵化，突破了先前世界级难题，是给盐城保护区最棒的见面礼。  徐秀娟的科研成果引来中外专家的关注，当选为保护区先进工作者及江苏省动物协会会员，荣获盐城市环保局颁发的科技奖。同时，她亲自撰写的越冬地丹顶鹤半散放饲养的论文在第三次全国鹤类保护会议上得到了全部参会人员的热烈赞扬。 1987年，是徐秀娟此生最痛苦的一年。白枕鹤盼盼、蓑羽鹤及幼雁相继死后，与她最亲近的丹顶鹤丹丹也离开了人世。 彼时正奋斗在梦想路上的徐秀娟未能亲自同它道别，非常伤心，她在日记中用大段篇幅向丹丹喊话：明明上个月，你还在和我翩翩起舞……丹丹，你知道吗？我尚有许多话未与你言说…… 鹤类之于徐秀娟，不只是饲养对象，也是亲近的伙伴，是心头肉。她舍不得丹丹、盼盼等等，同样珍视白天鹅黎明和牧仁。  初到陌生环境的黎明无法适应，患上痢疾。徐秀娟为了让它和牧仁更好地休养，就把它们抱到自己的床铺上，放下蚊帐帮它们躲避蚊虫叮咬。 黎明把徐秀娟的床铺弄脏了，宿舍到处皆是腥臭味，徐秀娟没有嫌弃，继续竭尽全力照顾它们。待到黎明痊愈，重新焕发生机，一直不眠不休的徐秀娟却病倒了。 更令徐秀娟悲伤的是，丹顶鹤龙龙又在此时猝然亡故。心性坚韧的她，第一次崩溃大哭，吓跑了莎莎。徐秀娟说，只要能饲养鹤群，她可以不要金钱、家庭、舒坦……哪怕性命，亦能抛弃。 03，芳魂永逝：再见了，善良的徐家人，请安心离去吧1987年9月15日早上，一直关在笼子里的黎明及牧仁鸣叫不停，徐秀娟以为它们是想出来玩耍，便打开了笼门，把它们依次放到了池塘中。不料两只白天鹅趁着徐秀娟忙碌之际，自己挣脱开绳索跑丢了。  徐秀娟十分担心，急忙召集大家去寻白天鹅。那日傍晚，牧仁回来了，黎明依旧不见踪迹。领导害怕夜深出事，极力劝说大家暂时停止，天亮再去找寻。 但徐秀娟左思右想，始终放心不了让黎明一只白天鹅在野外过夜，便独自一人冒着危险钻入茂密芦苇荡呼唤它的名字。 她找了大半个晚上，次日清晨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又出去寻找。午后，徐秀娟与同事小王、小殷一同渡河。 游到中心时，脸色苍白的她忽而低喃了句“我好像不行了……”便停了下来，小王、小殷赶忙呼喊她，直至徐秀娟平安上岸，方才放心分散寻找白天鹅。 独自留在原地的徐秀娟慢吞吞回到鹅场，取了辆自行车绕着河堤北行，打算与2名同事会合。她行至刚刚渡河的位置，放下车子，再度跨入河道…… 4个小时后，黎明找到了，徐秀娟却始终没有归来。 9月16日的夜晚，徐秀娟的同事在黑漆漆的河底发现了她的身影，呼唤声、哭喊声、鹤鸣声……无数声响交织在一起，谁也没能再唤醒这个善良坚韧的姑娘。徐秀娟永远合上了她的双眸。 1997年，徐秀娟的弟弟徐建峰放弃前途大好的事业，抱着姐姐的遗愿回到扎龙自然保护区，成为一名鹤群饲养员。他非常用心，常常深入湿地探查鹤巢情况，18年如一日，未曾松懈片刻。 有一回，突然电闪雷鸣，惊跑了几只幼鹤。徐建峰担心它们遇到危险，不顾滚地雷和狂风的威胁，急忙追出去，把小鹤尽数抱了回来。领导十分后怕，直骂徐建峰“不要命”。 2014年4月，正值丹顶鹤繁育最关键之际，在湿地核心区发现新鹤巢的徐建峰见小鹤马上破壳，害怕干燥环境引来荒火烧到它们，遂亲身赶去看护。 他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道是或许赶不上会议。一贯了解徐建峰的领导无奈摇摇头，没说什么批评话语。 可让领导没有想到的是，次日徐建峰的死讯就传了回来，他驾驶的摩托车因失控撞入沼泽，夺走了这条年仅47岁的生命。 徐建峰死时，他的女儿徐卓正在大学读园艺，悲恸父亲故去的年轻姑娘和她的姑姑一样坚韧，毅然决然地扛起长辈们未尽的理想，向学校申请转学至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保护专业。 后来，学业有成的徐卓回到了长辈们奋斗过的扎龙，成为徐家第三代鹤群守护者。 或许有人会说，徐家三代为鹤群付出一切并不值得，可在徐家人的眼中，这份工作便等同于他们世代相传的“责任”，就像徐秀娟昔日所说，热爱的东西能促使人们永恒奔跑在奋斗路上，保护鹤群即是徐家共同坚守的信念，让他们一代又一代投身于此，从不轻言“放弃”。 丹顶鹤是孤傲忠贞的，一生只与一位伴侣相守；徐家人同样孤傲忠贞，始终与鹤群相伴。他们的精神，理应获得世人敬佩和效仿。 文/南宫钦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