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朗读者：赵朋） 生死，是永远的思念；离别，是长久的牵挂。包括人与人，人与动物，甚至动物之间。 四猴子走了，去了常州。 临行前，四猴子来到小霞家里和二老告别。四猴子从怀里掏出用貉子皮做的一对护膝，双手捧着对小霞的老妈说：“妈，最近你跛了盖子（膝盖）老疼，我淘换了这对护膝，你护着点儿！” 小霞的老妈知道四猴子要去常州，本来就舍不得他走，看见他拿出的貉子皮护膝，说话的声调儿就有点变：“你这孩子，出这么远的门儿，还惦着我揍啥。”小霞的老爸瞥了那护膝一眼，心里说：小兔崽子，这走了走了还分远近呢！ “妈，不惦着你惦着谁啊，你对我最好咧。”四猴子抓着小霞老妈的手，把护膝放在她的手上。听了四猴子和小霞的老妈的对话，小霞爸终于说话了：“你个小兔崽子啥意思啊，听你的话口儿，我对你不咋的是不？”站在一边的小霞听了老爸的话，赶紧瞥了四猴子一眼，对她爸说：“爸，你咋儿这么说我哥啊。我哥该走咧，也知不道说句好听的话。” “啥好听啊？”小霞的老爸立楞着眼说：“把你给他当媳妇好听。让我说好话，哼，走咧走咧还分出远近！” 小霞的老妈一听，老爷子这是看着护膝吃醋了，便说：“你这个老爷子，咋还跟个孩子似的争这争那的？”小霞这才明白老爸挑三挑四的源头，便笑着逗她老爸说：“爸，你别怪我哥，谁让你平时看不上我哥呢！” “好啊，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敢嚼你爸！”小霞爸气乎乎地说着就要下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连你也反水咧啊!” 四猴子看到这儿，变戏法般从后腰处拽出两瓶酒，双手递到小霞爸跟前，笑着说：“爸，你老看看这是啥？” “杜康？”小霞的老爸眼睛一亮，然后，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儿，面目表情阴转少云，顺着酒瓶往上看了看四猴子说：“这酒，从哪儿弄来的？”四猴子笑而不语。小霞爸又问：“小兔嵬子，这酒，是给我的？” “那是，是专门儿孝敬你老人家的！”四猴子有点得意，把酒在手里颠了颠，神秘兮兮地说：“是我徒弟给我淘换来的，咋样，还够意思吧？” “嘿嘿，够意思，你小子没偏向。中……”小霞爸少云转晴，笑着说：“你早要是这么拍我的马屁，那啥，小霞不早就是你的了！” “爸……”小霞听了她老爸的话，面如早霞，一跺脚说：“你，你咋儿有这么腌臜的想法啊？” 小霞妈赶紧抢着闺女的话茬儿说：“得得得，闺女，你爸这不是跟你哥开玩笑呢吗！是吧，她爸？” “是啥是，我越来越觉着四猴子挺好，咋了？”小霞爸看着四猴子，故意把嗓门挑得高高的。 “爸，我跟四猴子可是哥俩儿！”小霞说。 “老屁和小春子那才是哥俩儿呢，不也成了吗！”小霞爸说。 “你个老东西，越说越没溜儿（不着边际）！”小霞妈说。 “哈哈哈哈……”小霞的老爸开怀大笑起来，笑得在场的人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笑完了，下了炕，从箱子底柜的鞋盒里取出个纸包儿，打开包着的一层又一层牛皮纸，里面是一叠10元的纸币，他留了两张，余下的全都往四猴子的上衣兜一塞，不容拒绝地说：“小兔嵬子，把这点钱带上，等你挣了钱，省着点花，好给你妹妹置办嫁妆！” “爸！”四猴子放下酒，伸手去掏兜里的钱，小霞爸一把攥住四猴子的手说：“傻小子，这可比你的酒钱多多了，快走快走，别等我一会儿后悔再跟你要回来！” 小霞瞅着四猴子笑了。 小霞妈瞅着老爷子也笑了。 “中咧，快走吧！”小霞推着四猴子的后背，将四猴子推出了屋子，小声儿地对四猴子说：“这钱，爸早就给你准备好咧。” 四猴子走的这些日子里，小霞家里的重活儿就落在了三帮子的肩上，劈柴，担水，拉煤……老两口儿看着小霞和三帮子亲亲热热的劲儿也挺高兴。但是，在小霞妈的潜意识里，她还是装着这伴了他们几年的四猴子，即便是三帮子在场，她仍然张口闭口四猴子。有时三帮子正在卸煤，她也不留神说上一句“四猴子，你歇会儿。”知道自己说错了，便对三帮子说：“唉，真是老了，你看我这颠三倒四的！”三帮子赶紧说：“没事的大妈，我们小年轻儿的也有这时候。” 可只是二人世界的时候，三帮子逗小霞说：“你妈也是忒稀罕四猴子，我在你妈的心里，啥时候能顶上四猴子啊？” “咋儿咧，你小心脏不舒服啊？” “嘿嘿，这是你不愿意跟四猴子，要是父母之命那年月，四猴子还真揍倒插门儿咧！” “哦的，那还真轮不着你咧！” “那你跟我说说，你咋儿跟四猴子对不上眼儿，咋儿揍看上我了呢？” “这还用说，你比四猴子胆儿大呗！脸皮也厚，敢当着那么多人跟我亲嘴儿！” “你看上我，揍因为我胆儿大啊？” “哦的。早有比你胆儿大的，我也揍不是你的咧！” 三帮子望着故意跟他撒娇的小霞，心中有一片片麦浪滚过。二坏在北大坑救人牺牲后，四猴子跪认父母，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小霞一家的重体力活儿，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帮子倒是想过四猴子和小霞之间的关系，毕竟他和四猴子是打小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兄弟，也希望四猴子尽二坏的孝心，将来撑起这个家。但是，小霞的目光，却向他袒露了少女的心事，四猴子对他的表白和坦诚，也给了他向小霞迈出一步的勇气。 望着片刻呆楞中的三帮子，小霞问：“想啥呢？” “想自个身上的优点呢。”三帮子说。 “你真自恋。”小霞捂着嘴笑着说：“卖了你妈下蛋的母鸡给哥儿几个喝酒，偷人家的葡萄吃从房上摔下来，上中学揍招贝儿人家小女生……你说你哪儿有啥优点。哼，简直是奇了怪了，上了班竟然当了班长，还当了先进！” 三帮子听了小霞的话，一把把小霞揽在怀里，盯着小霞的眼睛说：“好啊，你一直在收集我的光彩人生故事，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 小霞环抱着三帮子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我根本没看上你，哼，是我小时候揍稀罕上你咧。不过，是我灯房的那帮姐妹们帮我看上了你！”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 那时候小霞也就五六岁。三帮子和二坏咧着嘴，笑呵呵地召集小伙伴们去北寺公园，这一攒楞（召集）就是十来个孩子。冬天的北寺公园，狗熊懒洋洋地卧在阳光里，刺猬猬（豪猪）也挤在窝里不出来，只有那猴子在大大的铁笼空间里追来荡去，其中有一只猴子还时不时地从嘴里吐出个镜片来，像小媳妇梳妆一样，在镜子里欣赏着自己，逗得孩子们开心地大笑着。 傍中午的时候，二坏从树林中拾来一只受伤死亡的大鸟，那鸟的羽毛上带着血迹，一定是带伤奔命才没有落到射杀人之手。三帮子指挥着大家拾了一堆树枝子，准备生火“做饭”。此时，河水已经结成了半米来厚的冰层，这个厚度，是取冰的最佳时机，取冰的人们熟练地切割着冰块，这是在为夏季用冰做储备。二坏就用那冰冷的河水，收拾好了那只大鸟，褪了毛、去了内脏，足足有一斤多沉（重）。 火点着了，掌握火候三帮子是老手。他和四猴子他们经常去农业社的地里，偷白薯和玉米烤着吃。青烟退去的时候，开始烤那架在树枝上的大鸟，十来个孩子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大鸟的身上。这时候，三帮子从怀里掏出5个馒头，这馒头个儿大，一个有半斤沉（重），这是三帮子他爸下井的干粮。孩子们看到馒头和烤大鸟，都乐得是手舞足蹈。 “三帮子哥，哪儿来的大馒头啊？”大翠儿问。 “变戏法儿变出来的！”三帮子一边翻着大鸟，一边回答。 “这烤大鸟和烤馒头，是给我们吃的吗？”小霞问。 “人人有份儿！人人有份儿！”二坏举着插了柳枝的馒头。 此时，三帮子和二坏，简直就是孩子们心中的张嘎子。 大鸟和馒头烤上没一会儿，烤肉混合着烤馒头的香味直钻大脑。那个年代，并不是想吃肉就有肉吃，并不是爱吃馒头就可以吃馒头。有的孩子开始叭哒嘴儿了。 馒头很快就烤好了，外焦里嫩，皮儿香芯儿甜，二坏一块一块地分给孩子们，孩子们有的先吃馒头芯儿，有的先吃馒头皮儿，片刻的功夫，男孩子们手中的馒头就变成了手指头，吃的最快的四猴子噎得直伸脖子。女孩子们却是在慢慢地品着，等到大鸟烤熟的时候，人人手里还攥着一小块烤馒头。开始分大鸟了，三帮子先是拽下那大鸟的大腿儿，把肉撕下来分给了女孩子们，问：“好吃不？” “好吃！” “比我们家过年炖的肉香！” 男孩子这边便有了咽唾液的声音。 四猴子抢着说：“那肯定好吃啊，我爸揍说过，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 当男孩子们接过那大鸟的肉，没人去品，而是全都来了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大鸟肉，烤馒头，暖暖的薪火，在这有着暖阳的寒冬里，让孩子们品尝到了童年的快乐。 然而，孩子们到了家，让老妈追得满趟街跑的就是三帮子。他妈一边追三帮子一边骂：“你个养汉（女人偷人）的儿子，你真是祸害人啊，你把你爸下井的干粮全偷着吃咧，一个都不剩，看你回来我不把你的腿打折喽……” 孩子们那个乐啊。 小霞没乐，在她的心里，三帮子越来越像张嘎子了。 —— 未完待续 —— 上一篇：小说 小 玲（三） 河边柳，用生命与你一起顽强和追求！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