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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单向独白 2021-04-06
『单向独白No.287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

梵高33岁在金黄的麦田里被太阳灼烫得遍体鳞伤,然后割掉耳朵向自己的肚子开上一枪;柯本27岁在愤怒的呐喊之后回归无声的呻吟,受够胃痛和精神压力的双重折磨之后绝望的开枪射向头部;而那个
   
1980年代是一个狂野而湍急的年代,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年代。世界上最先进的诸多思潮和不断涌出的自我怀疑,可以在这片大地上共存。那是暮春三月的1989,阳光温柔得像情妇之手,金灿灿的油菜花怒放着招蜂引蝶。北京,山海关,最后一班返程车开走后,暮色渐深,一个瘦削的诗人沿着铁轨踯躅,他在碎石间摊开了一本《圣经》,他在站台上徘徊了几个小时,然后在山海关暮色的壮影里让象征工业时代的火车碾过了流着麦子和太阳气味的血的身体。

一个春天,一个海子诞生;那个春天,十个海子复活。今年的3月24日,是他56岁的生日。今年的3月26日,他已离开整整31年。他的好友西川曾说:“每一个接近他的人, 或诵读过他的诗篇的人, 都能从他身上嗅到四季的轮转、风吹的方向和麦子的成长。”这个同样春暖花开的日子,让我们一起重读海子写下的诗篇,走入那个总不磨灭的诗意王国。

没有几个人能读懂海子的孤愤和寒凉。海子已经逐渐变成大家的道具,有了这个文学前提,泡个妞,装个逼,都会更方便。海子去世两年后,他的师弟、毕业于1989年的诗人戈麦,身缚石块自沉于北京万泉河。戈麦曾说『诗歌应当是语言的利斧,它能剖开心灵的冰河』

二十年之后,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读这样的诗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对自己说『从明天,做一个幸福的人』,也许,在 1989 年的春天,随着那个“自由而痛苦的声音”归于沉默,那个自由浪漫怀满梦想的八十年代也终结了。

海子在北大四年的大学生活,是中国告别“文革”的严苛走向八十年代活跃气氛的巨变的四年,更是一个充满反思的春天。海子是那个时代的诗歌英雄,告别伤痕文学的烂俗和伤痛,挥别朦胧诗的高音调和语言戾气,海子的诗脱胎于最纯朴的生活,开始了一种歌唱的、张扬自我理想、弥散浪漫理想摈弃世俗生活的新的抒情诗的风靡。那个八十年代,是全体中国人从荒凉蒙昧中醒来,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出生的婴儿般诗意和生机的时代的来临,充满了对自由的诉求和对理想的渴望,那是一个以梦为马的年代。

然而精神与物质、自由与政治只度过了很短的一段蜜月期之后,就开始分崩离析。在那个理想的时代里,海子厌弃了世俗和肉身,抛开了物质的家园,用仅有的稿费在中国的版图上流浪,追求心灵家园的归宿,在那里要做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人。然而,从浪漫的时代转变到消费的时代只需要短短一瞬之间,蜜月般短暂。在经历了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矛盾冲突之后,不能统一的现实和理想让他的终极价值轰然崩溃,那一个时代的断裂带,让我们失去了那么多美好的诗人,从海子卧轨开始,骆一禾在长安街上突然脑疾病故;戈麦焚掉诗稿后自沉于永定河;童话诗人顾城在激流岛杀妻自缢;胡河清从枕流公寓的高层奋然跃下,生命结束于一个大雨滂沱的午夜。海子推翻了多米诺,开启了一个没有诗人的时代。

海子在 1989 年的春天选择与这个世界和谐为一体,也许聪明如他已经预感到一个物质上更为发达,精神上更为贫乏的时代的到来。这个时代的个体,开始隐藏和钝化自己的内心世界,轻快的拥抱新的所有的未知,将1980年代的责任和沉重、自由和理想都抛在山海关外。一切关于八十年代的爱与美好自由与理想都随着那一年3月26日的汽笛声开始散去,开始一场新的煎熬。

你说你要做中国的拜伦还是歌德我已经忘记了,也许你根本无法被另一个人代替,历史自有定论。那些政治权力话语下的投机者,那些物质泥沼里的宵小,那些还在质疑和诋毁的人自始至终都无法理解你,靠近你。将诗歌,王位,与太阳视为终身幸福的男子,他的寓言,他的遥想式的倾诉,他的最纯粹无瑕的歌咏,都满怀着对美好事物的热爱与眷恋,满怀着对生命的质问与探寻。

在这样一个缺乏精神和价值尺度的时代,海子终于发现周遭充满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德令哈的夜晚让他想起的姐姐,荒凉山坡上的四姐妹,日渐苍老的母亲,神秘的麦地,他无比热烈地赞美过的一切,孤注一掷,毫无退路。于是呼啸的列车再一次将他带走,那是1989年,你选择了出生的那一天,多么灿烂的轮回。没有人知道这是不是你最后的伟大诗篇,君子和小人互道晚安的年代,多少人作壁上观,心无惊动。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春雨漫过大地,麦子拔节,火车还是一如既往地奔向远方,远方除了遥远,仍然一无所有。

现今的时代,似乎已经不需要诗歌,一颗诗意的心总会被世俗击碎。从前激愤的诗人,或销声匿迹,或转战商界。究其原因,诗歌归根结蒂是一种对人性的洞察。悟透这点,也就悟透了商业的本质。同时,诗歌的主题、意象、转折,甚至字句的剪裁和韵脚,实际上都是在粉饰人性。所以,诗人不蠢。当他们名利为粪土时,可能是潦倒的,而一旦他们进入商业时,比多数人机灵得多。但海子的困苦始终是封闭的。早夭的他不曾经历过富足和繁华的年代。有次他走进昌平的饭馆里,对老板说:我给大家朗诵我的诗,你们能不能给酒我喝?老板说:可以给你酒,但别在这朗诵。

但真正的文学,总是以某种流亡的形式表现出自身的深度与悲剧;而真正的人格,也总是以一种孤独逃亡的方式发出声音的重量。自杀,正是这种流亡的极致。海子,踏着八十年代珍贵的人文足迹,以一种绝恋的姿态,成就了自身的绝唱与神话。

你不会想到,那首被人误读为乐观和重返日常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竟然写于他自杀前不久,是他最后的遗作。在表面的乐观与通达下,这诗歌事实上已经预言了他的死亡。岁月流逝,蛛网遍布脆弱的肉体,沧海桑田也在无聊和平淡中消失殆尽。回首间,生命的颜色只剩下黑白。像一只迷失的狗,过着烦庸的,世界之内,规训之内的生活。那些美丽的花开,那西山之月,谁还能记起?承诺变成远方的风,化为虚无;爱情沉沦为生活的秩序,听从按部就班的呼唤;理想或许也只是心碎的回光返照。

海子带着对诗歌精神的信念走入诗歌,走入永恒,他逐渐成为这种精神的象征。时至今日,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近海子,了解海子,并通过浪漫而超然的文字开始深爱这位时代诗人。实际上,我们怀念的是不是诗歌,亦不是诗人,而是该如何活下去的方法和态度。前天、昨天、明天、后天,都是名义上的春天。 过去和未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极其近的。在诗歌里寻找快乐显然是徒劳的,但我们仍然乐此不疲,因为正如王小波先生所说“一个人拥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


                   
 


漫天的是非,做我的真理

【作者简介】
『我的每一支笔,都知道你的名字』
接客很贵的摩羯男一枚
请您斟酌
树洞ID:lonesomet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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