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个人的故事（一）

    纪念一个同学，他的名字叫小亮，真名。

    我们当时都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他本来大我一个年级，他上一年级时，我刚刚上学前班，等我上一年级时，他就留了一级，和我一起读一年级。这一年，大概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他的家里非常普通，属于温饱线之上，够不着小康。爸爸外出打工，妈妈在家务农，带孩子，他和他哥哥。这些事情，后来也是经过了一件事之后，一点一点的传出来的。毕竟，小学时的孩子，都是爱和谁一起玩就和谁一起玩，从来不会看自己的小伙伴家里是什么情况。

    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他一直是一个样子，比班上的所有人都高，比所有人都壮实，比所有人都白，他永远坐在最后一排，而我，总是要从前面回过头才能看到他。偶尔，我也会主动地看看他又在做什么。

    现在还记得的几件事，他曾将墨水吸到了嘴巴里，正在上课的时候，他写字发现笔断墨了，那个时候大家都流行自己修（将中性笔的笔尖取出来，用嘴巴对着上面吹，将墨水吹到下面），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弄的，就遭到了墨水的反噬，将一大口墨水吸进了嘴巴里，偏偏同学和老师都看见了，他自己也楞住了。老师看过来，他一张开嘴巴，所有人都看见了他黑漆漆的嘴巴，带着黄渍的牙齿与红红的舌头，和黑黑的墨水搅和在一起，乱成了一团。

还有，他也曾经用铅笔给自己涂指甲，他坐在后排，经常都无事可做，咬指甲是平常的事，但是他那次将指甲全部用铅笔涂成了铅色之后，还很认真的问了我好不好看。我当时说，好玩，但是小心点不要蹭到衣服上。但是过了一个课间之后，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给自己“涂了指甲油”，还笑话他是女孩子，娘娘腔。这一次，他追着笑得最厉害的那个男生，打了好多下。

    他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女孩子惹到他，他会动手，男孩子惹到他，他会下手更重。因为大家，他的父母来过学校几次，但是因为只是同学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并没有发生流血事件，所以都是不了了之。

    我们一起，念完了村里的小学四年级之后，他和班上的其他的小伙伴一起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小学读五年级，而我，因为家里的安排，到了另一个地方读了五年级，直到六年级，才重新和他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只是不在同一个班级，所以，在六年级这一年里，关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唯独有一次，我们班上的同学对我说：原来你就是xxx（我的名字），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转过来，对于他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还感到有些好奇。所以，就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回答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小亮的老师，还在想看看到底是谁。当时我感觉有点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出于某种原因，我没有问下去，这句话的源头，直到现在也不清楚。

     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初一，并且分在同一个班。那个时候的我，在新的班级里如鱼得水，老师和同学都很“混的开”，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怎么和我说话了，他还是坐在后面两排的位置，而我，要隔着很多人才能看到他。

    有一天，快上课的时候，有个人去他的书桌那里坐了几分钟，然后上课铃一响，他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猛地大喊一声弹跳起来，我在看过去，凳子上已经粘上了血，一根六七厘米个钢钉——针尖朝上的立在上面，也已经粘上了血。他痛得弯下了腰，捂着屁股，哭着说，我好疼，好疼……

    老师很快把他带到医务室去了，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我不断地回忆，当时是谁将那枚钢钉放在了他的凳子下面，想不起来，始终想不起来。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后来，他就退学了，因为这件事，他的母亲来过学校几次，并没有讨到什么公道，就我所知，在这件事情之后，男孩子们的打闹、女孩子间的嬉笑，一点都没有减少。他的东西是他哥哥来收拾的，他的哥哥和他很像，白、壮，只不过，他哥哥的眼睛更加明亮、机敏，和他经常呆滞的眼神，将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经常在想，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是不是还会有人笑他傻，是不是还是会有人时不时的欺负他。而我，见到那些又长又尖的钢钉，总是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