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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止秋，中间隔了十年的琐碎时光。 此时的木君，穿阿玛尼外套，开银灰帕萨特，慢慢穿过满是枫树的小街，每天的日子都庸常而平静——回家吃一顿安静的晚饭，或者，奔赴情人的约会。心思笃定而安然，早练就波澜不惊的优雅。 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满街的落叶，像飞舞的蝴蝶，须臾飘落，无染无忧，仿若梦境。一切无恙，却又分明有什么不同，木君望着凋零的树叶，突然灵光一现，今天，是和止秋分别十年的日子。这样想的时候，心，穿透厚厚的坚硬，就疼了一下。忽然就不想回家，想着到哪里喝杯酒，舒展下回忆。 给妻子打完请假电话，抬起头，猛然见止秋就站在枫树尽头，风吹起她开满菊花的长裙子，耀眼的黄。木君愣怔了一下子，车子陡然停住。手脚开始冒汗，继而冰凉，然后回忆就铺天盖地的来了，十年前的止秋，温婉动人心思缱绻的止秋，甩着一头长发，穿着长到脚踝的裙子飘来飘去。他们一起去登山，他仗着年轻力壮，背着她跑，洒下一路欢笑，他趁机承诺十年后依然背着她，一直背到地老天荒，不过是讨好的把戏，她却娇羞着在背上亲他的脖颈，酥麻的痒……物质贫乏的年轻时代，爱情纯粹的就像水滴。但，青春总会过去，爱情难免沾染世俗。 他们离散的时候，止秋是哭着转身的，从此，纵两座城相隔不远，已是天涯陌路。 他果断下车，迎着她走过去，止秋似笑非笑，张开怀抱迎接他，时光拉长了思念，却也增加了麻木的厚度。眼前的止秋还是老样子，时光好像在她那里停滞不前了。光洁的额，柔顺的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止秋歪头，露一抹笑靥。木君点着头，心头五味杂陈，若不是当年他负她，三十几岁的女子，早该在岁月的安稳中丰腴，不至于还如小女孩子般瘦弱。他点头：当然记得，你一直在我的心底呀。止秋就笑了，雪白的牙齿在秋阳下一闪：那么，我们一起来纪。我也正想纪念一下呢，木君将嘴唇凑到止秋的颈间，热腾腾地说。 那天他们一起去喝酒，然后去开房，止秋还是原来的样子，肢体柔软，肆无忌惮的缠在他的身上，冰凉，像一条蛇。十年前他也喜欢这样叫她，蛇美人。止秋的肌肤细腻却永远冰凉，沁人的凉。他在她的身上驰骋，忘记了前世今生，只想嵌进她的生命里去。终于明白，这十年来，是多么思念她，只是，这思念躲在厚厚的枷锁下面，不愿示人罢了。整整三天，他们没有出酒店，饿了就叫东西上来吃，然后就纠缠在一起。闲了也聊几句，无非是这些年过的好不好之类的。 止秋最喜欢叹，有钱真好啊。木君听的心慌慌的，又疼，当年，他就是为了钱，才娶了现在的妻，忍痛舍弃止秋的。 止秋三天之后离开，走之前，她跟他开玩笑，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你一天天变老，而我依旧青春美貌，花容不老。木君被这个玩笑逗的开心不已，事实何尝不是这样呢？他已有了中年人的样子，她却还青春美貌着。 旧情拿来当艳遇，本以为到此为止。可是，木君已经回不到从前，此后一年，止秋一直在梦里缠绕，于是决定去寻找，尽自己的好，去补偿她，拥有她。 当思念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心，木君跟妻子撒了谎，按照止秋留下的地址，开车到她的家去。一路兴奋着，车子开的飞快。到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夕阳如血，满目的秋情零落，小街很残破，却古意悠然。止秋家的房子也斑驳，诉说着旧时光的无情。院子里杂草很高，迎着风舞动，院子里的衣架上，止秋开满菊花的裙子正在飘扬，木君在邻居差异的目光中一边高喊着止秋的名字，一边推开门走进去。走到裙子下面，伸手摸了一下，仿佛止秋的妩媚和妖娆。裙子突然变成了灰，乱蓬蓬一点点向天空飞去，木君惊住，急速跑进屋子，眼前一黑，好半天才借着夕阳斑驳的影子看清，屋子里空无一人，处处落满灰尘。正中间的桌子上，黑黝黝一道灵位，小字嵌在木头里，木君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灵牌上写的，正是止秋的名字，而底下的日期，正是十一年前他跟她说分手的日子，记得当时止秋说：别想让我再见到你，除非，死！木君身上漫过寒霜，心，好像也被冻结了。一年前见面，她说的竟是祭，而不是纪念的纪。 冷汗一层层涌出来，木君跌跌撞撞摔出院子，一路狂奔，有好心人扶住他，在耳边缓慢地说，这个屋子不是旅游者的去处，居住的女子，在十年前自杀了，从此这房子便不干净，再无人住，慢慢的，竟荒芜了…… 十年前，自杀死了，那么，之前的相遇呢？木君来不及多想，只想马上回到自己的城市去，将车开的要飞起来。过桥的时候，止秋的话突然就在耳边响起：这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你一天天变老，而我依然青春美貌，花容不老。木君好像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冲着水面直直的冲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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