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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虫系列之蟋蟀

 清风明月传媒 2021-04-11


鸣虫系列之蟋蟀

作者:寒溪  朗诵:把酒当歌

蟋蟀在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里叫促织,在我们这里就叫蛐蛐儿。事实上蟋蟀的别名很多,可以罗列出一大串,例如蛩、莎鸡、灶马等等,在鲁西北某些地方还叫它“苏车儿”,应该是促织的讹音吧。

蟋蟀作为一种小型鸣虫,它的长相远没有蝈蝈美观,鸣叫声也不如同科的金蛉子悦耳,但它却是自古以来参与人类活动最多的昆虫。据说甲骨文里的“秋”字,就是一只蟋蟀的形象。“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翅。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是《诗经》里吟咏蟋蟀的名篇,是不是听着很接地气、很亲切啊!

古幽州谚语曰:“趋织鸣,懒妇惊”。懒妇为什么听到蟋蟀鸣叫声会惊讶呢?大概是因为天气凉了,她还没有动手做棉衣吧。人们谈论蟋蟀时,总是常常与秋天联系在一起,故此,蟋蟀亦名“秋虫”。

在我小时候,蟋蟀是乡下数量最多的鸣虫。每年“立秋”节气过后的夜晚,村庄附近的沟壑田野里,总有三三两两的流萤翩翩起舞;草丛瓦砾中蟋蟀的鸣叫声则响成一片,热闹的难以计数。不过热闹是它们自己的事情,而乡下的农人天天忙于谋衣求食,几乎没有谁去理会。

我邻居有一位亲戚是城里人,他每年秋天都来我们村里捉蟋蟀。他年长我几岁,性情很温和,每逢去野外捉蟋蟀都约我随行。自此我才知道,原来蟋蟀是可以捕来捉对打斗的。后来读了一些杂书近一步了解到,中国斗蟋蟀的习俗由来已久。《负暄杂录》载:“斗蛩之戏,始于天宝。长安富人刻象牙笼蓄之,以万金付之一斗。”原来早在唐朝天宝年间,贵族间斗蟋蟀业已成风。到了宋代,斗蟋蟀之风更是盛行。南宋末年的权相贾似道无心治国,却沉迷于斗蟀,他曾为斗蟀在西湖葛岭建造半闲堂别墅,还饶有兴趣地写了两卷专业性很强的《促织经》。贾似道在西子湖畔的家中天天忙于与众妻妾斗蟋蟀取乐,常常不及上朝,以致误国。当时有人讽刺说:“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有关斗蟋蟀的专著上,把蟋蟀的形、色、养、斗等诸事都讲得非常详细,从而形成了一种专门的学术科目。不过我少年时对蟋蟀的认识还是很肤浅的。

记得那时候我们根据品种不同,把蟋蟀大致分为四类:尖嘴子、齐嘴子、棺材头、油葫芦。尖嘴子与棺材头,牙尖且薄,也张不开大口,不是斗蟀。油葫芦虽然能斗,但一般都嫌它长的粗头乱服,傻大愚笨,也舍弃不捉。唯有嘴齐牙厚、性烈善斗的秋虫才是捕捉的对象。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好的斗蟀大都出于村庄附近的沟壑及玉米田里,甚至于房前屋后的墙缝里、砖石下也是它们的理想聚居地。较远一些的地块和山麓也有很多鸣虫,但生活在那里的秋虫体型及鸣叫声更像金铃子,应该是铃子的一种吧。




蟋蟀大都是晚间出巢鸣叫的,它在灯火阑珊处耐心地自弹自唱着自己谱就的情歌,以吸引雌性青睐。或许是涉及隐私,白天鸣唱者相对稀少。你若细心倾听,善斗的齐嘴蟋蟀与不斗的尖嘴蟋蟀鸣叫声还是很好分辨的:前者如优秀的男中音,声音浑厚嘹亮;后者则不男不女,声音尖利纤细。还有一种斗蟀,在它背上鸣翅下生有长长的白色飞羽,仿佛身怀绝技的侠客,一旦遇到危险便可以迅速飞离。此虫的鸣叫也很雅致:“嘀呤,嘀呤”悠扬清脆声如弹琴,于是,我们给它取了个很形象的名字——“飞琴”。

晚间的乡村黑灯瞎火,所以捕捉蟋蟀大都选在白天。午前饭后,三两儿童在沟壑、地边的碎石瓦砾下,仔细翻找一通,便会收获颇丰。捉住蟋蟀后就单个装入事先叠好的小纸袋里,然后携回家观看它们打斗。

捉蟋蟀的时候,还会常常遇见斑蝥。斑蝥身形比蟋蟀略瘦小,身上布满了黑白相间的圆形斑点,非常醒目。斑蝥遇到危险时会在泄殖腔内喷出一股刺激性很强的白色烟雾,然后趁机逃之夭夭。它应该算是昆虫界里善用生化武器的高手了。

蟋蟀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昆虫,在它的势力范围内是绝不允许有另一只雄性个体出现的。如果谁不讲规则胆敢越雷池一步,东道主会坚决驱逐。

捉回来的蟋蟀,需要先放在陶制的蛐蛐罐里静养上数日,等它熟悉了环境并把这里认定为自己的领地后,便陆续放进几只体质偏弱的个体给它“喂招”。待它屡屡击败各路“豪杰”,认为“本蟀”天下第一时,再放入一只与它实力相当的对手,这时候就有好戏看了(专业斗蟋蟀,是先贴蛉,后决斗)。

蟋蟀打斗前还会有些礼节性的交流,它们会用触须互相触碰对方,一探虚实。然后彼此低首昂翅发出“瞿瞿、瞿瞿”的恐吓声,似乎在警告对方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现在退出决斗还不算迟,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如果两雄狭路相逢,各不相让,那么殊死搏斗就此开始。

蟋蟀的打斗是用它们的牙齿互咬角力,势均力敌的两只雄虫大都能打上几个回合难分胜负。不过,两强相遇终有一伤。最好的结局是把对方挑到罐外,使它全身而退。但多数情况是把另一只斗败咬残。落败的一方拖着残肢狼狈而逃,或许从此隐姓埋名再不敢开口;获胜者则雄踞一方,非常夸张地埋头张翅大唱凯歌:“瞿瞿瞿……瞿瞿瞿……本蟀天下第一。”真是小泥罐,大乾坤。怪不得贾宰相如此痴迷。

不知为什么,近些年来各种鸣虫的数量越来越少,有些品种近乎绝迹。我猜想或许与无限制的使用农药、化肥有关吧。但愿国人今后能敬畏自然,善待众生。让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得到很好的恢复,使久违的虫声回归大地。期盼不久的将来,我们在繁星满天的夏秋之夜,再能领略少年时七月流萤遍野、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的自然情趣。



作者简介:寒溪(原名张庆德),济南市历下区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嗜翰墨,喜文学,孜孜以求,未敢松懈。有散文小说、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纸媒及文学网站。散文《家乡的铃兰》,被收录于《中国美文欣赏》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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