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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三 | 父亲述说横锦水库建设

 流水船歌 2021-04-14

    父亲述说横锦水库建设

我父亲叫陆垂庭,今年96岁,曾在横锦水库做工,亲历了横锦水库的建设。

1958年10月初,我和同村的陆天海、陆德福、陆加福等五六个人被村书记指派到横锦做水库。我们带着衣物和劳动工具及铺盖走路到横锦。

我们找到了黄田畈乡连,那时候工地上按部队建制进行管理,以区为营,以社为连。我们被安排到离工地约四五里路一个小村子里居住。在起初的几个月里,我们是借农家住的,后来,工地里在较高的地方建起了茅草工棚,我们才搬到工地里住,减少了每天从工地到村里往返的时间。

那时候,日夜两班制轮换着干活,每班干活12个小时,白班交接时间是中午11点,晚班交接时间是晚上11点。日夜班一星期换一次。工地上白天黑夜不歇工,晚上就开电灯继续干。

建设横锦水库,完全靠土办法。我父亲说:“当时有两万多民工奋战在工地上,工地上除了几台抽水机外,没有什么施工机械,靠的是一把锄头、一条扁担、一双畚箕和土车进行挖泥运土。”

两万多人挤在建设工地上,远看人山人海,红旗插遍了建设工地,真是一幅战天斗地图景。工地上装有高音喇叭,每天两次宣布各营的工作进度,有时报道先进事迹,有时播放歌曲来鼓舞民工的士气,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为了争红旗,大家都是憋足了劲拼命干活,不怕苦,不怕累,主动请战,谁也不甘落后。有些营和连为了得到竞赛的红旗,除了苦干外,还从改进劳动工具上想办法:例如用木制单轮手推车代替了肩挑的方式,自制小火车,由小火车运泥沙等。

做水库的场面声势浩大,挖泥的,推车的,打夯的,拉滚桶的,扛石头的,也有打炮的,敲岩塔的,打石头的……打炮的人,都用铁钎打,一人扶铁钎,一人敲锒头,八镑重的郎头要敲一天,人很累啊。放炮时,一定范围内的人员都要避出来,也作短暂的休息。几十个人拉着一只巨大的铁滚桶,“嘿唷杭唷”地向前拉着,铁滚桶下松散的泥土就被碾实了。手推车是木头独轮子的,那时候还没有橡胶轮子,拉起车来叽叽勾勾的声音特响。

我开始的时候是筑大坝基础。筑大坝基础又叫做心浆。由于坝基范围小,人也容不多,因此速度也不快。做心浆,先要把表层泥沙挖到岩石,泥土沙石一点一点挖起来,用人力挑上来。因为有渗水,就用抽水机把渗水抽掉再挖再挑。有时渗水特别大,加上抽水机坏了,水到齐腰深,挖沙挑泥都在水中进行,我们只好全身裸体在水中挖沙挑泥。

筑大坝基础要把地层土挖到岩石才能做基础。人们把大石块从远处抬来安放在基础的最下层,外面垒一层石头,里面用黄金泥或石头填满夯实,然后再垒石,再填土。打夯有的用大圆木柱,四个人用力把木头向上抛,用圆木的重力把土夯实。打夯也有不用圆木而用石板的,石板每边装有两个铁环,八个人一起用力把石板抛向空中约一人高,石板掉下来把泥夯实。那石板约60厘米见方,厚约30厘米,干的全是力气活。

为了加快工程进度,我们也经常开始竞赛。黄田畈连常常和南马连开展竞赛,我们常常获胜的时候多。胜利者就得一面红旗,没有任何物质方面的奖励,完全是精神鼓励。因此,你到工地上看,谁处的红旗多,谁处就是先进单位。

后来又叫我去干推黄金泥的活,黄金泥要从别地推来填入大坝中去。起初的时候,在附近有黄金泥的地方推,后来,附近的黄金泥都推完了,就扩展到更远范围有黄金泥的地方去推,最后黄金泥是到塘西去推了,从横锦到塘西有40多里路,一天只能推2趟。

当时的推泥的推车叫“箕斗车”,这种车像一只大畚箕,箕斗两边是两根细圆木,箕斗下是一个由木头做的直径约八寸独轮子,样子有点像现在翻斗车(但翻斗车是双轮的)。由于是木轮子,常常发出叽勾叽勾的声响来,几百辆木轮车行进在道路上,发出来的声音很大,10里开外都能听见这种车的声响。

做水库真的很辛苦,有的人吃不了苦就逃回了家。那时候已经是人民公社大办食堂了。有一次,我村有一个人吃不了工地上的苦,就偷偷地跑回了村里来。那时候口粮是固定死的,如果被派去做水库了,口粮就划归到水库去了,他即使跑回来,村里也没有给他吃,而且村干部会把他家里其他人的饭食也扣掉,不分给他们吃。分饭的领导对他家人说;“你家某某从横锦水库跑回来了,影响水库建设。今天没有你们吃的了。”那一家人只好默默地忍饿回去。有的人也知道跑回村里去也没有吃,只好跑到外县去,也有的人因为干活累,累病交加,最后死在了工地上。

在工地上,干活是不停步的,无论晴天下雨,起冻落雪都得做,除非下特别大的雨或雪才休息。劳动每天都有固定的任务。任务以分签形式来体现,如推一车泥分一支签,每日分签不一定,领导会根据推泥距离远近来确定劳动任务。如果推不足任务数,就领不来饭票,或者少领饭票,那一餐你就得饿肚子。也有一些会耍滑头的人,跟分签的人套近乎拉关系,有时也能拿几根签来,可以一些省力气。但这种事如果被举报或发现,分签者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甚至撤销分签员的资格。

干活虽然辛苦,但每餐每人都有半斤米的饭可吃。那时候没有铝制饭盒,米饭是蒸在陶钵里的,开饭的时候,每人一钵。有些饭量大的人也吃不饱,又因为干活时间长,体力消耗很大,半斤米的饭不等下顿开饭的时候就消化殆尽,留下来的还是饥饿。饿是那个时候最深的感受!我晚上干活的时候,也感到很饥饿。有一次回家时,我偷偷地把家里的一小袋田塍豆种也炒来吃掉了,被老婆臭骂了一顿。

我在横锦水库干了两年多,水库的建设劳动我是见证者。那是一段艰苦卓绝的岁月,很多人在工地上受了伤,甚至有的人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横锦水库的建成,使东阳有名烂肚肠,建成幸福江,这是为后人造福的。

                       2019年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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