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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 | 竹工老莫

 圆角望 2021-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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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竹枝,一根竹棍,一卷铁丝,一副钢锯,一段树桩,一把老虎钳,一只大钢钉,一张小板凳坐下去,老莫就算开工,树桩就是工作台。竹棍的一头搁上去,另一头搁住一把小椅子,保持在一个平面上。竹棍有一米长,较细的一头被削出20多厘米,弯弯地上翘,像极了曲棍球杆。那是用火烤弯的。
  
毛竹来自安徽山林,做农具之前要烤,根据需要,弯的烤直,直的烤弯。老莫开玩笑说:“就像女人烫头发一样。”店门外有自制的烤具:一架铁炉子,一个大铁夹子,一只盛水的木盆。天好的时候,用废竹枝、竹篾片烧火。毛竹烤得滋滋冒油,趁热放到大夹子下,硬生生掰直或掰弯,再放到水里冷却,就能定型。
  
从烤弯的一头开始绑竹枝,用铁丝。老虎钳拽紧、绞缠,直到再也拽不出一丝丝缝隙,向内弯过铁丝,用力敲打,将铁丝头藏进竹枝缝隙里,做得细心,精致,一丝不苟。老莫17岁就做竹工。他说:“王宝钏寒窑18年,我这都47年了。”他说的“寒窑”,是小镇上的生资门市部,几十年前,与供销社属于一个系统,当年可红火了。而今,门市部人越来越少,少得只剩下他一人,既做伙计,也做老板。
  
每隔三四厘米,就添几根竹枝,依次绑下去,一共六道。组成一个三角形后,放地上用脚踩,让竹枝头尽量铺开,扇子似的。再次搁回树桩上,在竹枝最紧密的地方,用大钢钉钉出几个眼,铁丝穿行其间,像纳鞋底。这样做出来的笤帚,即使扫得只剩一个秃秃的头,都不会散。
  
问老莫:“这手艺传给谁呢?”老莫说:“谁也给不了,我做多久算多久。”
  
老莫儿子,三番五次让他关店回家,可回家干吗呢?他不会打牌不会跳舞,一辈子就是个竹工,习惯了过这样的日子:天一亮就起床,洗洗吃吃就到店里来,门一开,就是新的一天。
  
老莫给我算了一笔账:竹枝一块钱一斤,一把笤帚需要三四斤;还需要一点儿铁丝,剩下的就是工钱了。这竹笤帚卖20元一把,他一天就做个三五把。店里还有爬高的竹梯,撑船的竹篙,划草的竹耙,打谷的连枷,盖房的芦帘。社会飞速发展,竹器正被流水线上的工业产品替代。加上如今粮食都烘干,连农民家里都水泥地、地板砖,谁去扫粮食、扫庭院?就这样的小竹笤帚,扫地机也是它的竞争对手,快穷途末路了。
  
老莫说,扫地都用机器人了,好事,好事!做完手头这一把笤帚,他就去找街坊邻里吹吹牛。吹牛时间过得快,也快乐。他开店,就是为了有个地方玩。老莫在小镇土生土长,这条老街闭着眼睛能走过来晃过去,磕头碰脑的全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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