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全球华人文学社】实力作家:刘会庆/金牌主播:黎敏||中篇小说《失落的记忆》敬请欣赏(第01期)

 全球华人文学 2021-04-15



失落的记忆

作者:刘会庆

主播:黎敏

一,一张遗忘的照片

      白雁翔搬迁新居的那天,在收拾零乱的东西时,从箱子底层翻出一张15X20公分的黑白合影照,因多年积压在书物下不受光合和空气侵蚀,照片上的人物仍栩栩如生,每一张面孔还是那样的熟悉,一见如故,几乎还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白雁翔凝视着,追忆着,一张张笑脸又浮现在眼前,一阵阵笑声和歌声又回响在耳边。照片上共四十人,白雁翔坐在二排中间。四十个人当中除了三个男的其余全是如花似朵的姑娘,白雁翔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你们现在都在哪里?算一下时间,大家已经进入了花甲之年,过去的西施也是美人迟暮了。翠萍,离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就跟我现在的孙女一般大,我只记得你那充满稚气的小脸常冲着我傻笑;蓝琼,听旁道消息说你后来考了干,还做了县长夫人,是的,你很优秀,应该有个好的归宿。人生如梦,时事难料啊,倘若再相见,你的眼神还是那样一往深情吗?……”    

     四十年了,时光倏尔即逝,催人老去的岁月不堪回首,但顽固不化的心里却烙下了一个让白雁翔挥之不去的梦。

     四十年来,白雁翔虽然捍卫了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但他在婚姻中却经历了太多的创伤。良知是负心的克星,同时也给白雁翔的婚姻带来不幸。他是良智的愚弄者,也是婚姻的愚昧者,尽管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居然还沉浸在婚姻的泥潭里,他的人生是在灰暗的婚姻中流逝的。为了维护一个家庭,白雁翔扭曲了自己的灵魂,折断了理想飞腾的翅膀,泯灭了心中的梦。他是生活的强者,也是婚姻中的懦夫。白雁翔内心的伤痛无处可诉,作为一个男人,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舔舐自己的伤口。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天堂,但对于白雁翔来说婚姻则成了他人生的枷锁。白雁翔的婚姻告诉了大家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即便是朝夕厮守,也等于是合葬一穴的坟墓;同床异梦的夫妻,无意于铐在一副镣铐上的两具尸体。岁月如水,走过后才知深浅;时光如曲,弹过后方品心韵,短暂的人生使人无法从头。知前悔后时已晚,烟雨滔滔云共雾。时间若能从头,白雁翔愿将毕生的爱撒在那沸腾与激情的岁月里,撒在那魂牵梦萦的螺丝沟,和那相依相偎的石亭里。三个月时间的螺丝沟生活,在人生的历史长河里只是眨眼一瞬间,然而在白雁翔的人生旅途中,那里却是他最为留恋和最为痛心的地方……他看着照片无奈地叹道:

回不来了,

我那凉爽的夜晚,

像星空一样灿烂,

像岚雾那般缠绵,

过去的,

流水般去了,

只浮起,

落花片片。

小鸟依身边,

不以为然,

一旦飞了,

却又很茫然。

在十字路口择错了道,

痛苦,

将成为终身的遗憾。

唉!

很多东西,

只有失去后才叫人留恋。

珍惜眼前的一切吧,

莫使之成为明天的嗟叹……

 白雁翔端详着遗失多年的旧照,仿佛拾回失去的记忆,往事一幕一幕地呈现在眼前,他的心又飞到了那个年代和那个地方……

二、螺丝沟

     分田到户的第二个春天,白雁翔结了婚,米桶里除了仅有的二十斤大米,留下的却是家徒四壁。

树挪死,人挪活,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为了养家糊口,白雁翔不得不出去闯一闯,他凭着自己一手娴熟的缝纫技术,单枪匹马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山村——螺丝沟。

     螺丝沟是一个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子里全是王姓。这里,前后群峰照应,四面怪石嶙峋,中间是一条清澈如镜的北河载着两岸的青山、蓝天。停船的小码头边,几棵老柳树倾斜在河面上,长长的柳絮珠帘般的垂于水里,倒映的柳絮又逆向水面,与岸上的垂缕习习相绵;水底,白云悠悠地纺着棉花,从西南方向横空萦缭;河水载着一片紫霞,载着一群白鹭缓缓地掠过水底的蓝天;远处的几条渔船荡着悠悠的桨声,一群乌黑的鸬鹚排立在两边的船邦上唱着自己的谣歌,它们欢快地扇动着翅膀,似乎传递着丰收的喜悦。螺丝沟就坐落在北河岸上,大自然把这里的蓝天、碧水、小舟、青山、农庄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案。

      白雁翔站在螺丝沟村头的晒谷坪上,面对诱目的绿水青山,仿佛走进了一个盛世桃源,但他毕竟不是来游山玩水,家庭的使命让他自顾不暇。

      靠晒谷坪的右边住着一户人家,是一栋三间一楼一地的吊脚楼,靠晒谷坪的一头是一间连着主屋的偏檐。一条约三米宽的大走廊从吊脚楼上穿过,外面的护栏边铺着一排木板,专供左右邻舍过路和休闲的地方。

 村里人都到山上干活去了,各家的门户上着锁,小山寨显得格外清静,偶尔听到几声鸡啼给村里增添一丝生气。白雁翔来到走廊里,顺手把行李包挂在屋柱的木栓上,坐在护栏边的木板上歇歇脚。一只黄毛小狗从正屋地脚方下的小洞里钻出来,亲昵地甩着尾巴,跑到陌生的白雁翔跟前“哼哼”地撒着娇。

      约中午的时候,一位四十出头的大婶戴着头帕,背篓上横放着一捆柴从山上回来,见到白雁翔坐在自家的走廊里,招呼道:“大哥,从哪里来?”

     “哦!婶子,我是安峰县的,是做缝纫教徒的。”白雁翔说罢,急忙走过去帮大婶卸下背篓上的柴。

大婶就是这房子的主人,她放下背篓,从窗口上的隐蔽处取下钥匙把大门打开,回头招呼白雁翔:“大哥,进屋喝口茶吧。” 

白雁翔被大婶叫得怪不好意思,他心里纳闷着:这位大婶怎么叫自己“大哥”呢,难道自己显得很老吗?

大婶似乎看出了白雁翔的意思,笑了笑:“我们这里年长的叫年轻的客人叫大哥,那是以自己孩子的称呼,是对客人的尊敬。我姓冯,你就叫我冯婶好了。年轻人,你贵姓?”

     白雁翔听了大婶的话心里豁然开朗,他回大婶:“冯婶,我姓白,叫白雁翔,我来这里是想办一个缝纫培训班,不知您们村里有没有学缝纫的?”

     “不怕没人学,就怕艺不高。不知道你的缝纫技术怎么样,如果你的技术好我家大姑娘就要学。眼下正流行学缝纫,女娃儿订了婚,男方出钱学缝纫、买缝纫机,在我们这一带已成了乡风。很多女娃儿订婚后缝纫机早就买回来了,就愁着没有合适的师傅教。”

      白雁翔听了冯婶的话,心里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踏实多了。目前第一件事就是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他向冯婶打探道:“您们这里有房子租吗?我需要一间房子做教室,租金可以商量。”

      “白师傅是城里人吧,我们乡里人的房子不租,如果你中意的话就住到我家也行,我们这地方虽穷,但我们不收房租费。”

      冯婶是个很开明的女人,她带白雁翔看了看屋当头的那间偏檐:“这里面的东西都可以搬出去,如果你觉得这间合适,明天我就打扫一下,学员的缝纫机就放到这里,楼上空着两间房没人住,你可以住到上面。”

      偏檐屋约有五六十平方,在冯婶没有回来前白雁翔在外面就悄悄地窥视了里面,他早已看中了这一间,没想到冯婶却爽快地答应了,白雁翔想:是不是山里人都是这样直心眼?

      “冯婶,这间很好的,里面堆了那么多东西怎么能要您为我清理呢,您只要说把这些东西放到什么地方就行了,我自己来搬。”

     “你自己搬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你先招学徒,待学员齐了要徒弟们帮忙搬,到时候我来叫他们,这样省事多了。”

     冯婶说话很爽快,看样子就是这个家庭里的主权。白雁翔在冯婶的热心帮助下总算顺利地安顿下来,他在偏檐壁板上贴了一张“缝纫招生”广告。广告写道:“缝纫是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随着时代的发展,缝纫机已经取代了手工缝纫。本人从事缝纫多年,有专业的缝纫技术,在此办一批缝纫技术培训班(含裁剪、缝纫技术),学员自备缝纫机。学期为三个月,学员每人每月交费20元。期满后如有学不会的可随第二批学员重学,不再收费,希望有意者前来报名。”

      冯婶一家四口,丈夫王德仁老实憨厚。两个女儿,大女儿萃萃年满十九岁,已经订婚,跟父亲一样,老实。小女儿丫丫今年十五岁,初中刚毕业,在家帮父母看牛,聪明玲珑,一副跳皮捣蛋的样子,跟姐姐的性格截然相反。

      招生广告贴出的第二天早晨,下村一位名叫王二妹的姑娘带着一块布料找到白雁翔:“师傅,麻烦你帮忙给我裁一条六岁男孩背带裤好吗?我自己能缝。”

     “好的,你等一会,我去找一块案板。”白雁翔从丫丫家里搬出一块门,搁在外面的走廊里当案板。

     丫丫家里来了一位年轻帅气的缝纫师傅在村里传开了,姑娘们三五成伙的来到丫丫家,她们多数是想学缝纫的,也有一些不相关的人凑热闹,一时间走廊里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在关注白雁翔的裁剪技术,站在后面的一老者说:“姜还是老的辣,年轻人耍耍派头还可以,论技术怎能跟老师傅比。”

 “说的也是,上个月菊香家里来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女裁缝,一个早上裁两件工作服都裁不好,结果没收到一个学徒,手艺嘛,本来就是工多艺熟。”

     “没错,干农活,犁地耙田都要论年纪,我们村里就没有一个年轻人能把田耙平。”

 “老五叔,你会修收音机吗,什么叫频道?你懂X+Y吗?Long live Chairman Mao是什么你知道吗?你年纪也不小了,犁地耙田就属你在行,你就说说呗!”

     白雁翔是来在丫丫家,谁贬他丫丫当然不服气,一连串的提问,问得王老五无言可答,站在一边“嘿嘿”直笑。

     几位老者的对话让白雁翔记在心里,他把王二妹的布料摊在案板上叠好,既没拿尺子,也不用划粉,从包里掏出一把裁剪刀直接剪了起来。围观的姑娘们傻了眼,甚至怀疑这师傅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王二妹急切地说:“师傅,你可不要乱来,裁坏了你得给我赔布料嘞。”

     一块布料在白雁翔的摆弄下,不到两分钟剪成了四片,接着裁了背带裤的小胸襟、背带等附属东西,然后把裁下的童装叠好,卷上零碎的布片递给王二妹:“好了,拿回去缝上,让你侄子试试看。”

      王二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白雁翔,她接过白雁翔手中裁好的背带裤喑喑离去。

      儿童背带裤分四部裁,没有大小片,尺寸小,裁剪技术难度不大。白雁翔的裁剪刀最大的尺寸可吃布三寸半,六岁的孩子一般要多长的裤,多大的裤腰,多大的裤脚口,直裆和横裆多大,弧度多大等在他心里了如指掌,再用剪刀的尺寸衡量裤的长度、宽度等白雁翔已是胸有成竹。尽管白雁翔心中有底,但不用划粉和尺子裁剪衣服还是第一次,听说上个月有一女裁缝就因一个早上裁不了两件工作服,结果招不到一个学员,所以他决定现场演示一遍,以便为下一步招生打下基础。

      早饭后,螺丝沟的几位姑娘来到丫丫家找白雁翔报了名,其中包括王二妹。在以后的两三天时间里,附近村陆陆续续报名的学员竟达到了三十四人,其中只有两名男生,于是白雁翔确定了开学时间。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开篇用朴素简练的文笔即白描手法描写了故事起因。故事具有真实性,初阅就能愉快的接受作者的“追忆"。作者用现实的视角,"追忆"往事,让故事的产生真实可信。

三、培训班

 开学这天,冯婶看报名的学员来得差不多了,跟大家说:“我给你们空了间教室,里面有些东西需要搬动,大家这么多人,一人搭把手帮忙搬一下好吗?”

      学员们听了冯婶的话个个动起手来,大家抬的抬搬的搬,把东西移到冯婶指定的地方。人多力量大,加上学员们劳动的积极性都很高,一个上午的工夫把教室清理得干干净净,下午各自回去搬缝纫机,准备第二天正式上课。王二妹的二哥是大队的民办教师,他主动送来一块黑板,供白雁翔上课用。

      中午,白雁翔正在冯婶的堂屋里吃中饭。

      “下面上来了几个姑娘,看样子是外村的,可能又是来学徒的。”

      “听说这几天有三十多个人报名学徒了,上次那个女的到这里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是嘛,这叫人走世运马走膘。”

     白雁翔听到门外妇女的对话,端着碗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这时,几位姑娘已经到了门口,走在前面的姑娘几乎与白雁翔在门口碰了个正着。这姑娘约1.65米的高挑身材,着装很时髦,一头披肩的波浪式卷发跟她那苗条的身材很般配,上身着一款驼色齐膝毛哔叽中长衫,衬托一条浅蓝色的喇叭裤恰到好处,一眼就能看出是城里人的打扮。高个姑娘不知是处于腼腆还是在门口与白雁翔突然碰面而受惊,她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侧着脸抿嘴好笑。少时,姑娘收住了笑容,对白雁翔说:“你就是师傅吧,我们是从河对面蓝家坪来的。昨天螺丝沟有个阉猪匠去了我们那里,他说螺丝沟来了一位年轻缝纫师傅,裁剪技术特了得,不用尺子和划粉就能裁好衣服,所以我们是慕名而来。我姓蓝,你就叫我蓝琼好了。”

      “还是叫小蓝吧。”

      “看来你大不了我们几岁,还是叫名字听着顺耳。”

      蓝琼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她口齿伶俐,举止温雅;杏脸桃腮,丰神绰约,清秀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美丽的笑容;逗人的浓眉犹似欲飘的柳叶;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闪着秋波,无不给男人以心跳。后面几位姑娘虽然逊于蓝琼,但也个个宛若出水芙蓉。白雁翔没想到这大山沟里会有如此漂亮的姑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白雁翔把几位姑娘让进屋里就坐,他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逐个记录了各自的名字。五位姑娘都是姓蓝,她们分别是蓝琼、蓝蓉、蓝凤鸣、蓝莹、蓝翠萍。记完名字,白雁翔问几位姑娘:“你们是留宿还是跑通?”

      “我们想留宿,但这个村同我们那边是两县的交界地,平时没有什么来往,既没亲戚又无熟人,没地方住。”蓝琼说。

       “蓝家坪离我们这里有八九里地,山陡路窄,路边的茅草深,树枝多,如遇下雨天,一路走来衣服也湿完了,再说隔江渡河也不方便。这样吧,我屋后有两间偏檐,一间是我家的灶屋,还有一间空着,你们可以在那里煮饭。这里的山上到处是柴,早晚你们随手带点也烧不完。楼上还有一间房,你们几个可以挤一挤。”冯婶在一旁搭话。

       白雁翔笑道:“冯婶是个直心肠,只要能帮到的她都会帮,这样就给大家解决了难题。”

      “谢谢冯婶,您为我们做好事,我们不知道怎样答谢,您一定会大福大寿的。”蓝琼有趣的话让大家哈哈大笑,她回头问白雁翔:“师傅,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学?  ”

     “哦,现在报名已接近尾声,明天正式开学。”

      “这样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搬缝纫机,赶到这里来做晚饭,不知你的生活怎么安排?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冯婶说:“暂时还没稳定下来就在我这里吃几天,至于以后,建议你们每个人轮流供白师傅的生活,三四十个学员一个月也轮不上一天,估计大家也不会有意见。”

      “哪里话,多吃几天也没有意见,出门人到县吃县到府吃府,只要师傅愿意,以后可以常到我们蓝家坪去做客。”蓝蓉说。

      几个姑娘没说上几句话匆匆走了,白雁翔将她们送上晒谷坪小路,蓝琼回头跟白雁翔打着招呼:“师傅再见!”

      “再见!”白雁翔回道。

      在小山村里能招到三十九个学员是白雁翔没有想到的。事有因果,水有源头,原来王二妹带着白雁翔给她侄子裁的背带裤,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她对白雁翔做事不负责任的态度很不满意,她想:一块布料就这样被他眼睁睁的搞坏了。

 王二妹把裁好的背带裤带回家中缝完,找来小侄子试一试。让王二妹没想到的是,这条背带裤穿到侄子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竟达到无可挑剔的地方,于是她逢村里的姑娘就说:“这个背世的白师傅裁剪技术没有说的,我以为他乱剪乱剪会剪坏的,没想到他是扣着锄头整尖——不大也不小,恰到好处,还没听说过这样的裁剪功夫。”

      王二妹这里的“背世”是当地人的口头禅,无论男女骂人或夸人常会用“背世”二字,比如“这背世的不是个好东西”或“那个背世的真了不得”,就连骂猪骂牛也带“背世”,如“这背世牛打架厉害,犁田却懒得要命。”

      白雁翔不用划粉和尺子裁衣服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有的姑娘还专程跑到外村去邀自己的同龄亲戚或朋友到螺丝沟来学徒,因此,一时间传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庄……

      下午三点左右,蓝家坪的几位学员在自己家人陪同下,把缝纫机和一些生活用品搬进了丫丫家。她们送走了自己的家人,接下来由三位姑娘到村背后山上捡柴,蓝琼在白雁翔的帮助下,从冯婶的厨房里把一口小水缸移进隔壁偏檐屋,然后用背水的大木桶从井里背来水倒进缸里,她那丽质的身材,以及得体的言行举止深深地烙在白雁翔的印象中。蓝莹在灶房里支起三脚火撑,上面架上小锅,洗碗抹盘忙碌不停。大家为晚饭做着准备……

 第二天,三十九位学员全部到齐,加上三十九部缝纫机,把五六十平米的偏檐屋挤的满满的。在这些学员中,除了螺丝沟的王圣民和王小兵其余全是女学员,她们中年龄最小的才十三岁,大的二十一岁。白雁翔站在讲台前就像走进了一所大花园,里面有含苞的蓓蕾,更有绽放的花朵。一双双诱人的大眼睛不仅仅盯着黑板,更多的是盯着白雁翔。

      讲台上,白雁翔扫视了室内的学员,用浑厚低沉且带有方言的普通话说:“同学们:今天我们正式讲课,在上课前我说两句,本届培训班时间为三个月,三个月的学期晃眼就会逝去,希望大家要认真学习。你们中间有小学文化的,有初中文化的,也有高中毕业生,在这个文化落差很大的群体,有的学员接受快,有的接受慢,希望大家能够互学互帮。今天大家能在这里坐在一起,这是缘份。别的我也不多说,很高兴认识你们,祝大家身体健康!学业早成!”

      白雁翔的开场白让蓝琼带头鼓起了掌声,接下来的掌声连成一遍。

      白雁翔转身用一张一米多幅宽的纸叠成对半,作为布料夹在黑板上,然后跟大家说:“今天要讲解的是'女式春秋衫’的裁剪方法。女式春秋衫属四部裁剪,它比男式'军装’和'中山装’的三部裁剪法要容易。”

      黑板前,白雁翔用尺子和粉笔在纸上从左至右的标上肩宽、领口、袖垅深、垅山高、胸围大等部位。下面的学员各自用刻有公分的小塑料尺子,在自己笔记本上按照黑板上裁剪尺寸的2%比例绘着图……

 培训班每天的课时为七小时,上午8点至12点,下午2点至5点为上课时间,课间休息15分,实际每节课时为45分钟。

四、尊师饭

      开学的第三天,蓝琼来到冯婶的堂屋跟白雁翔说:“师傅,我们几姐妹说好了,今晚请你到我们那里吃晚饭,就算从我们这里开始轮流。冯婶,到时候你们一家都过去,大家一起聚一聚。”

      “白师傅,徒弟要你到她们那里吃你就别客气,现在大家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也就不留你到我这里吃了。”冯婶说。

      下午放了学,蓝家坪五位姑娘忙开了,因为今天不同平常,她们要请师傅吃饭自然得准备丰盛一些,大家煮饭的煮饭,洗菜的洗菜。蓝琼掌勺,她的动作很娴熟,用茶油将野生腊肉爆炒后,拌些辣椒粉,然后加少量的水,盖上锅盖用文火焖一会,再打开锅盖,用小勺子在锅里滗上少许白酒,再拌些葱蒜姜丝什么的,这味道使人一闻就垂涎三尺。

 山里的柴多,火功急,一会工夫上了一满桌子的菜,三脚火撑上的鼎罐锅里“哧哧”地喷出饭的香味。几位姑娘软说硬拉的总算把冯婶一家请过来了,蓝琼拿出两瓶白酒放在桌上对白雁翔说:“师傅,我们这里的条件有限,没有酒杯,你就用碗跟王叔喝酒吧。”

      “不行!大家都得倒上。”

     “我们这里的女孩子不兴喝酒,女孩子喝酒在老年人眼里是没有规矩的,不信你问问冯婶。”

     “那就算了,大家一起吃饭。”

     “那怎么行呢,头一次请师傅吃饭不喝酒我们也过意不去。在我们这里请客人吃饭不喝酒是对客人不尊重,何况你还是师傅呢。”

     “俗话说一人不饮酒,两人不打牌,要不你们今天破个例大家一起喝。看你们在穿着上都这样赶时髦,那么在喝酒方面是不应该这样传统,在我们那里,一些女孩子喝酒比男的还要厉害。”

 还是冯婶开了腔:“既然白师傅开口了,大家就陪师傅喝点吧。”

 蓝琼的性格很爽快,听冯婶发了话,便对大家说:“有句成语叫'舍命陪君子’, 看来我们今天是要舍命陪师傅了,但我们得有个条件,师傅是男子汉,不能跟我们姑娘家一拉平,我们以前都没沾过酒,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实在不能喝的,各自举酒表示一下,为师傅助助兴好吗?”

     “好!”姑娘们异口同声。

 蓝琼转身对白雁翔笑了笑:“师傅,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白雁翔见大家都同意蓝琼的提议,打趣地说:“我还能怎样呢,如果不同意,你们就可能不把我看成是男子汉了,但是你们要事实求是,能喝多少就喝多少,不能忽悠师傅,谁要是忽悠了师傅到时候学艺不精别怪是被师傅忽悠了,因为我也是跟你们学的。”

 白雁翔的幽默逗得姑娘们很开心。蓝琼拿着酒瓶从白雁翔这里开始,把大家的碗里斟上酒。

 斟完酒,白雁翔端起酒碗道:“首先对大家的盛情本人表示感谢,对冯婶全家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更是没齿难忘。我们是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曾经素不相识,今天能团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这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缘份,为了这份缘,大家共碰一杯好不好?”

   “好!”大家端着碗异口同声地站了起来。

      “铿锵!”大家以碗代杯。

      碰碗的声音荡漾在姑娘们愉快的脸上,荡漾在王德仁那憨厚的皱纹里,也印记着这个快乐的时光。

 大家抿了一口酒,然后各自将酒碗放在桌子上,白雁翔看着满桌的野味佳肴不由得食欲大开,但在姑娘们面前不得不苟小节。蓝琼坐在白雁翔身边,时不时给他的碗里搛着菜。十五岁的丫丫坐在白雁翔的另一边,她看着蓝琼的动态,问白雁翔:“白师傅,你结婚了吗?”

      “结了,你这小家伙,吃饭问这些做什么?”

      “你媳妇有蓝琼姐漂亮吗?你干嘛要这么早结婚呢,要是还没有结婚多好。”

      “丫丫,你瞎说什么,你还没断奶臊味乱掺和什么。”蓝琼眼睛瞪着丫丫,嘴上这么说,但仍然笑容可掬。

 蓝琼对白雁翔的一些眼神冯婶早就看在眼里,她接着女儿丫丫的话说:“丫丫说的没错,你俩坐在一起真的很般配,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篮琼撒娇似的说:“冯婶您在说什么呀,别老不正经,您怎么能帮丫丫瞎说呢。”

       “本来就是嘛。”蓝翠萍也帮冯婶说话。

 白雁翔看着小翠萍:“我跟你们大家都是师徒关系,徒弟不能跟师傅开玩笑知道吗?要不然师傅就要对徒弟罚站喽。”

       蓝翠萍毕竟年纪小,不知道师傅是开玩笑,听他这么一说,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不敢作声了。

        “我们虽是师徒关系,但年龄却不相上下,你跟我和蓝琼蓝凤鸣也就相隔两三岁。你跟王小兵和王圣民也是师徒关系,可是你们却是同一年出生的,我们这里叫同年生的人为老庚,再说老师跟学生也有谈恋爱的。”蓝蓉瞟了一眼蓝琼,接着又说:“我可不是丫丫,我早就断奶臊味了。”

       “我看你以前没喝酒,所以一端着酒碗就开始说酒话了,是不是吃饱了?吃饱了就到外面去!别在这里瞎扯!”

 “唷!我们大家都吃饱了,那你跟师傅二人就慢慢吃,我们都到外面去了。”坐在蓝琼身边的蓝凤鸣说完做作要起身的样子,蓝琼一把将蓝凤鸣拉下。

蓝凤鸣坐下来收敛了笑容,对白雁翔道:“师傅,我们这里有句话叫'裁缝不落布,老婆没有裤’,这布是怎样落下来的?”

 “凤姐,'裁缝不落布老婆没有裤’是指男裁缝,那我要是不落布谁没有裤?”蓝翠萍又开始搭话了。

      “那还不知道?你要是不落布呀,等你将来长大嫁人了,你的男人就没有裤子穿,整天光着屁股到处跑。”蓝蓉的话羞得小翠萍满脸绯红,把满屋子人逗得哈哈大笑。

       “过去的人全是穿便裤,便裤的前片与后片尺寸是一样大,裁剪时只要将布料叠成四层,量好尺寸,按照划线剪下来,前后四片就成了,裁剪技术非常简单。四片一齐裁,裤裆下面就会余下一块布,因为裤腰跟裤脚的尺寸大小不一样,余下的这块布形成一头宽一头尖就浪费了。如果将布料摊开,四片一顺一倒分开裁就会余下来一片完整的布料,裁上四条裤就可以节下四片布料,这样你就可以落下一条裤了。其实西装裤也一样能落布,只是比裁便裤麻烦一点。不过你们不要往那方面想,落布会影响一个裁缝的名声,大家传开了就没有人请你做事了。”白雁翔详细地给大家讲解着。

       “师傅,裁缝剪刀的手柄为什么一边是弯的,而另一边又是直的呢?”有点内向的蓝莹喝了点酒也发起了奇问。

       “这叫溯源…..”白雁翔没有往下说。

       “师傅,什么叫溯源?你说给大家听听。”蓝琼问。

      “你跟蓝蓉都是高中生,高中生不知道溯源是什么吗?” 白雁翔故意避而不答。

   “溯源就是往上追溯源头,可是你不说清楚谁知道是追溯什么?哎呀,师傅!你就给大家说说嘛。”蓝琼毫无拘束地摇着白雁翔的肩膀。

     “是的,师傅给大家说说嘛。”蓝蓉说。

 白雁翔拗不过姑娘们的追问:“很早以前,那个时候还没有衣服,人类把一些树皮、棕榈等东西做成整块围在身上遮羞防寒,但这样很不方便日常生活,于是有一个人就发明了一种裁剪,根据人的体形,把整片的东西剪成小片再缝合起来,这样彻底改变了人类的生活状态。这个人是个跛子,走路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是弯曲的,全靠一根拐杖支撑。后来这个跛子老了,就把技术传承下去。徒弟为了感恩师傅,就根据师傅的形象做了一把特制的剪刀来纪念他,也就是纪念裁缝的祖师爷。”

      “哇!太有意思了,原来是这样的来历。” 姑娘们听了白雁翔的解释心中的疑团豁然开朗。

     姑娘们喝了酒也不像平常那样拘束师傅,大家尽兴的开着玩笑。

     惹人口馋的野味辣得个个翘着嘴巴,“嘘嘘”地换着气,有的姑娘额头上竟渗出了汗水,有的用手在嘴边扇着风。姑娘们相互看着,你翘着嘴,她也翘着嘴,看着各自喘着粗气的样子不由得发笑。

     酒席上一遍欢乐的气氛,但白雁翔有时却端着酒碗瞪着桌子发呆,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寒酸,他在想:出门一二十天了,此时父母和妻子不知道过得怎样,桶里的米早该吃完了,这些日子他们是怎样度过的?昨天学员交了一部分学费,得想法寄回去……

     几位姑娘虽说以前没沾过酒,但喝起来也不赖,尤其是蓝琼还挺能喝。白雁翔瞅着姑娘们满面酡红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古代诗人写的一首诗“一日离家一日新,恰如孤鸟入繁林。虽然此地风光好,也有思家一片心。”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三、四节,直觉告诉我们,主人公白雁翔的裁剪班一定能走向成功。房东冯婶的帮助,学员的认可都是成功必不可少的。小说画面重叠,细节描写精致,人物刻画运用多种手法。继续阅读,值得推崇!

           五、捣蛋的丫丫

      转眼间二十天过去了,头几天大家在教室里认真听课,慢慢地就开始了交头接耳,有学习的,有说悄悄话的,教室里一片嘲杂声。有时白雁翔看不惯,就用尺子在课桌上敲打,提醒大家集中思想、认真学习,他说:“同学们,大家要认真学习,三个月的时间晃眼即逝。你们是花钱来学习,而不是来玩的。有的学员的学费是父亲打猎换来的钱,这钱是来之不易,有的是自己的未婚夫送的,他们都希望你们认真学习,回去有所收获。”

       蓝琼笑道:“师傅,你可不能乱说,我的学费是我爸爸送的,可不是什么未婚夫送的。”

      “吔嘿!你的学费那天不是我给你交的嘛,怎么说是你爸爸送的呢。”

     大家听了王圣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这世你别想,二世你去撞。”蓝琼笑颜相回。

 王圣民本想在言语上占占蓝琼的便宜,也意在潭中投石,一试深浅,没想到被蓝琼一句温言细语道白了王圣民不配之意,羞得他脸红耳赤,同时在王小兵心里也敲了警钟。这叫“欲抓螃蟹香香口,倒被螃蟹咬一口”。大家看着王圣民窘迫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王圣民同王小兵跟师傅白雁翔属同龄人,年满二十三岁,比蓝琼大三岁。王圣民同王小兵还没有处对象,他两平时在蓝琼面前有意无意地自我表现,以至于献些小殷勤,但蓝琼对他们的一些表现却不屑一顾。

      自开学以来,螺丝沟的后生们无事也常在培训班门口走动,有时围得教室门口水泄不通,他们悄悄地议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蓝琼。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学习,有时白雁翔干脆把教室门关上,这样,门外的后生们半自觉半不自觉地怏怏离去。

 一天,蓝琼在上课时,一边埋头绘图一边亨着歌,甜甜的声音虽然诱人,但在上课时间却起到一种负面影响。学员们看看蓝琼又看看师傅,关注他对蓝琼的反应。白雁翔是个有原则的人,虽然蓝琼在他心目中一直很优秀,但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听之任之,于是他很严肃地说:“蓝琼,你的歌声很悠美,只可惜唱得太轻,大家听不清楚。请你到前面来,站到我这里给大家唱一唱,声音放大些,我坐到你的位置去洗耳恭听。”

 白雁翔的话说得轻落得重,蓝琼的歌声静了下来,粉红的脸上虽然显得几份羞涩,但她还是保持着微微的笑容,旁若无人似地绘制着自己的裁剪图,修长的手指一手持笔,一手拿着小尺子,动作如凤点头般的横竖自如,那气质更衬托蓝琼独特的美。

      课间休息,蓝琼独自来到晒谷坪后面的大树下,坐在石头上凝眸远视,似乎对白雁翔在上课时训自己的话心存余悻。白雁翔看在眼里:蓝琼虽然和谐可亲,但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也许自己的话对她有点言重了。白雁翔走到大树下,蓝琼猛然回悟道:“哦!师傅,你坐。"

   “蓝琼,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还没想什么,你这一副凝神的样子把自己的心思全刻在脸上。说说,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你是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本来就是,既然我是师傅,干嘛又不听我的话,这至少说明是对师傅不尊重,你说是不是。”

 “既然你把话挑开了,我不防就直说,谁要你这么年轻,你如果是四五十岁的人,即便不是师傅我同样会尊重你。我们是同时代的,都是年轻人,干嘛要那么严肃。上大学都是放松学习,虽然有师生之别,但大家都是成年人。”

  “师傅跟徒弟是不分年龄隔阂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叔叔在大侄子面前还是叔叔呢。”

“谁说没有年龄隔阂,你比我才大三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旧观念得改一改了,我叫你父亲你敢应吗?现在是新时代,早就破旧立新了,不能用老传统观念来套新事物。我们这里就有'小小叔叔平平班’的说法。”

     “没错,但是叔叔再小,大侄子还得叫小叔叔。”

     “我也没有不叫你师傅呀。”蓝琼虽然对白雁翔当时批评自己的态度有看法,但她还是亲昵地瞪着白雁翔微笑,一双大眼睛闪着炽热的光,似乎要把他整个人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去,蓝琼接着说:“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为什么好笑吗?”

 “应该是当时我们在门口突然相遇,差点碰了个正着,惊恐之后你觉得好笑。”

      “错了,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人怎么长得跟我姐夫一模一样呢,而且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也极为相似’。在上课时我看着你就想,你简直就是我的姐夫,慢慢我发现你比我姐夫更优秀。说实话,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从小学到高中也听过不少老师讲课,有男的有女的,有年老的也有年轻的,但他们站在讲台上的形象却都不如你,所以我看着你笑也是因为你优秀而欣赏你,换成是另外一个人也许我就不会笑的。你的言行、口才和气质都使我很欣赏,你在我心目中不只是师傅,而是闯进我世界里的知音。”

 蓝琼的自白让白雁翔产生一种不祥的恐惧,年轻人的思想是相通的,他思忖着:蓝琼是不是盯上了自己。白雁翔默默地敲着警钟告诫自己:蓝琼虽然可爱,但人应该是有理智的,自己是已婚之人,就必须对家庭负责,决不能启开感情的闸门,不能贪一时之快,让平静的家庭风波四起……

      自从螺丝沟办了缝纫培训班以来,使原本很安静的小山村突然热闹起来。早晨,一轮旴日从北河的尽头露出了笑脸,快活的麻雀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布谷鸟在远处的烟岚中声声婉转。朝阳透过树林,一阵微风吹过,地上摇落点点斑斓。培训班的姑娘们闲步在螺丝沟村后的山路上,似火的朝阳映红着她们桃花般的脸膛。一路上,有跑步的,也有嬉戏打闹的,甜甜的笑声,一串串飘向万壑千涧,银铃般的歌声悠荡在林间的小路上,悠荡在江面的溟濛中。

      白雁翔习惯清静的环境,他没有加入学员们闲步的行列,独自来到晒谷坪后面,尾随一农夫从一条蜿蜒小道爬上山顶。山顶有一座古老的石亭,亭子上面的石梁上雕刻着太极图案。因年代久远,岁月已抹平了残壁上的凿痕。石亭的形状为棱形建筑,顶端扳有六个高高翘起的棱角,给人一种庄严而古朴的感觉。亭内陆面用青石板镶成,周围离地面约六十公分处搁置着一排长条形石板凳,供行人们歇脚休闲。白雁翔站在石亭里,迎着拂面的清风,张开双臂向茫茫四野大喊一声“嗷————!”那释怀心底的呐喊带着激情,带着梦想在长空中沸腾,在白云间回旋。

      白雁翔转身坐在亭子的石板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口琴,聚精会神地吹奏着“军港之夜”的曲子,悠扬的口琴声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就在白雁翔全神贯注地陶醉在口琴声中时,他的身后踏着轻轻的脚步,一双纤柔的手悄悄地蒙上了他的眼睛。白雁翔放下口琴,不加思索地说:“蓝琼,别闹了,我说过我们只是师徒之间的关系。我已经结婚了,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你爱我吗?”贴着白雁翔耳边的声音是那么微弱。

     “说实话,你年轻、漂亮、活泼、开朗、有文化、有气质,在我见过的女性中你是最出色的,我打心眼里很欣赏你,如果我没有结婚我第一个要选择的人会是你,和你在一起也许会更幸福。可是现在不可能,我没有权利去喜欢任何一位姑娘。我不仅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更要对你负责,因为你今后还要嫁人,这样会影响你的名声。”

      “你可以不娶我,我是问你爱我吗?”

      白雁翔沉默不语。

      “婚姻与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一盘美食你即便是吃不到不等于你不想吃。 ”

“想,但是去想一盘明知吃不了的美食也是空想。”

“可是我不在乎,因为我爱你。”,“蓝琼”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轻。

      “蓝琼,我求你别闹了,你是有知识的人,比我懂得道理要多,看待事物要明白,你理智点好吗? ”白雁翔摸着“蓝琼”的手说 。

 “哈哈!原来蓝琼姐真的爱上了你,你也喜欢咱蓝琼姐了!”

 蒙着白雁翔眼睛的手突然松开了,白雁翔听到不是蓝琼的声音,敏捷地回头一看,丫丫站在自己的背后。

      “丫丫!你这个捣蛋鬼捣什么乱!”白雁翔生气地说 。

     丫丫直视着白雁翔抿嘴好笑。未了,白雁翔指着丫丫:“我警告你这个调皮鬼,你要是把刚才说的话告诉你蓝琼姐看我怎样收拾你!”

丫丫笑道:“你凶什么,是你自己说的,又没人逼你说,有你这样警告人的吗?你应该求我才对,最好今后别惹我生气!”

白雁翔跟丫丫道:“调皮鬼,我求求你,求求你别瞎搅了。”

 “那我问你,你即便不能跟蓝琼姐在一起,那你就不能接受她对你的爱吗?每个人都有爱对方的权利,你这是不尊重别人对你的爱,这是不公平的。”

       “你个毛毛丫头懂什么!你就别瞎掺和了,我的小姑姑。”

 “你就告诉我吧,白师傅,白哥哥。”

      “你也叫我哥哥?是不是螺丝沟的人一生下来都可以叫我哥哥?真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的丫头片子怎么就净出在你们北河两岸呢。”

      “我姐姐今年才十九岁,我姐夫已经二十八了,年纪比你还大,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哥。都说'宁愿男大一轮,不愿女大一春’, 你还不大我一轮呢,再说我又不是你的徒弟,干嘛要叫你师傅。”

     “照这么说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小弟弟?我叫你大姐姐了?”

“那随便你,叫姐姐也无所谓,反正你都叫我小姑姑了。”

   “求求你,我怕了你行吧?” 白雁翔一边说一边朝丫丫合手作揖。

      “这还差不多。”丫丫如获全胜,甩着两条小辫子乐“呵呵”地笑着跑下了山。

 原来,丫丫就在石亭下面的山上放牛,听到白雁翔在石亭里释怀大喊,就悄悄地溜上去导演了这一幕。

六、白雁翔醉酒 

      白雁翔看了看表,时间快到八点,于是他沿一条捷径匆匆地下了山。到了丫丫的走廊,王二妹已经在丫丫家门口等白雁翔去自己家吃早饭。根据三十九个学员商议,今天轮到去王二妹家吃饭了,王二妹的母亲昨天晚上到上面跟白雁翔打了招呼,在农村俗有先报客后请客的说法。

 王二妹带白雁翔来到家里,她的母亲端上一盆水送给白雁翔:“白师傅,洗把脸。”

      “婶婶您别客气,我已洗过脸了。”

      “这不是要吃饭了嘛,随便洗洗。”王二妹的母亲硬是将脸盆放在白雁翔的面前,待白雁翔洗完再将水端到门外倒掉。

      白雁翔是孩子的师傅,到哪家吃饭都倍受家人的尊敬,哪怕家里条件差的,到了这一天也要弄几个好菜。在螺丝沟,白雁翔已成了上宾,无论到哪家,主人总是强拉硬推的要他坐到上座。吃饭前要把师傅舀盆水洗洗手,吃饭后还要舀盆水擦把脸,俗有 “木匠进屋牛打栏,裁缝进屋像员官”的说法,开始,白雁翔觉得自己是年轻人,吃饭坐在上马位,还让一些老年人为自己舀水洗脸感到很别扭,但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王二妹的大哥是做船的木匠,二哥是民办教师,兄弟二人结婚多年还跟父母住在一起,加上几个孩子,家里一大家人吃饭。兄弟结婚不分家,在农村是罕见的,特别是长头发能相处在一起同锅下厨更是稀有的事,看来王二妹的母亲在这个家庭里是一位很有权威的家长。饭菜上了桌,二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陪同白雁翔喝酒,母亲跟嫂子还有侄儿侄女们搛些菜坐到一边吃。在螺丝沟,女人和孩子是不能围着桌子陪客人吃饭喝酒的。

      白雁翔白天要上课,不能喝太多的酒,加上时间也不允许,于是他拒绝了王二妹父亲和两个哥哥的盛情,喝了一杯酒,三扒两咽地吃完饭离开王二妹的家。白雁翔刚走出门,王二妹拿着一个袋子走出来向白雁翔打着招呼:“师傅,这里面有两本'杂志’,你带去没事的时候可以翻一翻。”

      “谢谢!还真想找本书打发时间。”

      回到楼上,白雁翔把王二妹送的书顺手丢在床上,转身去了教室。

      中午,白雁翔回到房间,从袋子里取出一本《当代青年》翻了翻,书页里竟夹着一双袜垫,袜垫的作工很精细,白雁翔想可能是王二妹送书时忘记了里面的袜垫,于是他打开第二本《知音》,里面也有一双,这不能不让白雁翔想入非非。

 白雁翔看着袜垫心潮翻腾,他不是激动,而是恐慌。姑娘给年轻男子悄悄地送袜垫意味着什么白雁翔心里很清楚,他手里拿着袜垫收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就像吞下一枚钢针,坐立不安。最先是蓝蓉悄悄给白雁翔送袜垫,后来是蓝琼,现在又是王二妹,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情感的旋涡中,危机四伏…….

      夏天,日长夜短,下午五点钟太阳还高高地挂在空中。外村寄宿的学员们除了留家做饭的,其余都到村头的路上溜达去了。蓝琼总是乘姐妹们出去后,悄悄进入白雁翔房间,把他换下的衣服放在桶里,上面盖上自己的衣服,提到村下面的河里去洗。为了避免闲言,蓝琼每次洗完衣服回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把衣服晾好,把晾干的衣服叠好放在白雁翔的床头。

 白雁翔的房间与蓝琼她们的房间隔壁,房门没上锁,加上常生活在一起很随便,于是大家常在白雁翔的房间里出出进进,甚至连丫丫也常去。

 蓝琼的父亲在县城工作,经济条件比较宽裕,一个月来,白雁翔的牙刷、牙膏、香皂等生活小用品几乎全是蓝琼悄悄给买的,还常在他抽屉里放些吃的东西,只要回蓝家坪,蓝琼总是要带点东西回来悄悄地送给白雁翔。

 蓝琼暗地对白雁翔无微不至的照顾,白雁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这一切对他来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并不为蓝琼为自己所的一切感到高兴,反而感到不安。为了不引起流言蜚语,白雁翔尽量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挤时间洗好,不给蓝琼留下机会……

 三十九个学员中,白雁翔最熟悉、最随便的莫过于蓝琼、蓝蓉和蓝凤鸣等五位姑娘了,虽说是吃轮家饭,但平时出出进进,洗脸刷牙等生活点滴都是跟她们在一起。有时下大雨出去吃饭不方便,蓝琼几个人硬是留师傅跟她们一起吃,加上同住在一栋楼上,早晚都要碰面,相处就跟一家人一样。

 白雁翔的房间与蓝琼她们的房只隔一层木板,而且两间房里的床铺位置都是靠着中间的隔板,睡在床上可以相互搭话,甚至连姑娘们在楼上走动,白雁翔都会听出是谁的脚步声。有时候,几位姑娘趁白雁翔不在房间,会以他为话题说些悄悄话,当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就会马上打住。

      农村人的厕所都在屋外,晚上为了方便解小手,就在房间里放一只尿桶。一次,白雁翔闭门躺在床上,几位姑娘以为他出去了,蓝凤鸣悄声说:“哎,都说女人撒尿静无声,男人撒尿像打雷。怎么就没听到师傅撒尿的声音呢。”

      “人家是出门人,怎么能跟农村的大老粗相比,乡里的男人撒尿老远都能听到,像放田决一样'哗啦哗啦’地,跟鸬鹚抄潭一样,搞得满屋臭气熏人。” 蓝莹给乡里男人撒尿做了很形象的比如。

      蓝琼道:“你也别说人家,你要是个男人撒尿一定也会跟打雷一样。”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看你平时在楼上走路'咚咚’的,我担心把人家冯婶楼下燕窝里的燕子崽都惊晕了,所以说你要是男人撒尿比响雷也强不到哪里去。”

      “哎,女人撒尿不响,男人撒尿怎么就会响呢。” 十三岁的蓝翠萍往往会问些不合常理的话。

 蓝莹笑了笑:“那你以后偷偷地去看看他们撒尿就知道了。”蓝莹的话让大家哈哈大笑。

 蓝琼逗蓝翠萍:“给我二十块钱我就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蓝琼姐,白师傅收我二十块师傅钱,你也要收二十块师傅钱,那我们这里不是有两个师傅了?”

      “就是呗,一个师傅公,一个师傅娘。”

      “凤鸣,开玩笑要识分寸,这话可不能乱说。唉!看来不能单学缝衣服,明天我还要跟师傅学学怎么缝人的嘴巴。” 

 蓝莹帮着蓝翠萍说:“得了吧,翠萍,你蓝琼姐不告诉你我免费告诉你,这叫'出门出得宽,撒尿泻着边’,这就是男人撒尿没有响声的原因,我可不像你蓝琼姐这样保守。”

“瞎说呗,我可没有听说什么'女人撒尿静无声,男人撒尿像打雷’,只听到'男人撒尿一条线,女人撒尿像蒲扇’。”蓝蓉的话让大家一阵哄笑。

      姑娘们相互开着玩笑,楼上就像唱戏一样,有时白雁翔听不惯了,就在隔壁将木板“咚咚”地敲两下,她们得知师傅就在房里,立即静得哑雀无声,少时,又突然发出一阵“咯咯”地笑声……

 傍晚时分,蓝蓉、蓝莹和凤鸣在走廊里闲聊,白雁翔从晒谷坪那头摇摇晃晃地走来,衣服上满是泥土,看样子就知道是摔了跤,蓝蓉等三人见了马上过去扶着师傅。白雁翔嘴里放出浓浓的酒气,时不时喊着蓝琼的名字。三位姑娘把师傅扶到楼梯下,因楼梯窄,几个人不能同时扶着上楼,同时觉得大男大女的不方便,于是她们找来了蓝琼。

 蓝琼看着白雁翔醉醺醺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她一个劲儿地娇嗔:“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呢,如果摔到高坎下怎么得了。王二妹一家也真是的,人从她们家出来,醉成这样子也就不管了,这叫谁也放心不下。”

       蓝琼也不多想,把白雁翔的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右手搀着腰,一步一步地扶他上楼,蓝蓉和蓝莹在后面扶着白雁翔。白雁翔神志模糊,口词不清地叫着:“蓝琼,蓝琼。”

      “哎。” 蓝琼应道。

      “你是蓝,蓝琼吗?”

      “我是蓝琼。”

      “你,你干嘛要扶我,放开我!我自己能,能走!”

      “你以为我愿意,不扶你你自己能上去吗,别逞强了,谁要你喝这么多酒了。”

      “你不愿意就,就别,别扶我!”白雁翔拒绝蓝琼搀扶自己。

      “你别闹了,我愿意好吧。”

      因酒力的作用,白雁翔的情绪极不稳定。当蓝琼搀着白雁翔上了第四级楼梯时,白雁翔却拒绝蓝琼扶自己,在争执中白雁翔的右手用力撑着身边的壁板,使蓝琼的身体失去平衡悬向梯外,蓝琼因无力稳住脚步“訇”地一声,两人突然摔了下去。蓝蓉、蓝莹和蓝凤鸣三人同时“哎哟!哎哟”地惊叫起来。

     蓝琼与白雁翔摔在楼梯下,蓝蓉和蓝莹急忙下去将压在蓝琼上面的白雁翔扶起。白雁翔没有摔伤,蓝琼的腿却摔伤了,她从地上站起来,走路一拐一拐的,身上也沾满了灰尘,她气愤地冲白雁翔吼道:“白雁翔!你发什么酒疯!”

      “我是你的师傅,你今天怎么叫我白雁,雁翔了呢。”白雁翔摔下楼梯神志似乎清醒了一些。

      “有你这样当师傅的吗?!远在他乡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师傅不光是在技术方面,更要在生活方面给徒弟起到表率!刚才还算顺小面,只有那么高,要是从上面摔下来问题就大了,你知道不知道?!”

      蓝蓉还在惊悸之中,用手轻轻地拍着自己胸脯:“呸啾!呸啾!刚才算好,要是在上面,他这样一闹,或许会出人命的。”

     蓝琼在楼梯边靠了靠,平静了一下心态,对白雁翔说:“师傅,你不要闹了好吗?我们扶你上楼去休息。”

      蓝琼跛着脚,重新搀扶着白雁翔,在蓝蓉和蓝莹等人的帮助下,终于将白雁翔扶上了楼。

       白雁翔被扶上了床,蓝琼正脱着他身上满是泥土的衣服,经折腾酒力发作得更厉害,“哇”地一声,白雁翔吐了一床。

      白雁翔吐出来的残物异味熏人,几位姑娘都忍不住要吐了。蓝琼捏着鼻子忙碌了一阵,把白雁翔床上该换的东西都换了下来,房门外堆放了一大桶要洗涤的衣服和被子,白雁翔却酩酊大醉地“呼呼”睡着了。未了,蓝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掉身上的脏衣服。

     白雁翔呕吐后心里舒服许多,一觉醒来神志也清醒了。床头亮着煤油灯,桌上泡着一碗浓茶,白雁翔的头上敷着一条湿毛巾,他看了一下表,时间快进入了零点。蓝琼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看到白雁翔醒了,端来桌上的茶:“都说浓茶能解酒,喝了也许会好一些。”

      这回白雁翔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按着蓝琼的吩咐把浓茶喝了。白雁翔看着眼前这位执着而又痴情的姑娘,慢慢地伸出手,托着她那微尖的下巴,深有感触地说:“你的腿还疼吗?”

      “你说呢,两个人同时摔下去,而且你还压着我能不疼嘛。最好是不要摔残,要不然你就是有一万个理由也脱不了干系,我就赖着你养我一辈子。”

      白雁翔看着蓝琼摇了摇头:“不会的。”

      “你还别不相信,如果真像说的那样,我还真希望自己摔残了。” 为了防止隔壁有耳,蓝琼轻轻地说。

      “你怎么这么傻,下辈子能遇上你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因为我爱你,爱你春华秋实般的品格,爱你独自在外不受人怜……”蓝惊说着将脸轻轻靠上白雁翔,当两人嘴唇相接触的一刹那,白雁翔将脸慢慢地转向里面。蓝琼默默地看着白雁翔,眼里噙着泪水:“我这样是不是太自贱了?自从认识了你我才发现,原来人的感情却是那样顽固。在别人眼里我是强者,为什么在你面前就这样贱呢?  ”

      “不!你没有自贱,是我自己没有命消。我只是希望你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感情。我不是冷血动物,也有七情六欲,我之所以这样,是不想伤害另一个人,更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陷进感情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因为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这也许就是我对你的……”

“对我的什么?”

“是什么你不清楚?”

“不清楚。”

“也好,难得糊涂。”

“知道你不会说!”蓝琼说罢,抚摸着白雁翔的手,眼里蕴藏着无限的深情和无限的期待;白雁翔望着蓝琼那温柔如花般面容,心中有着太多的感慨和太多的无奈……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五、六节,主人公白雁翔在众佳丽中不得分身。光送袜垫的就有多人,都是为表达对白师傅的爱意。  白雁翔呀,看你怎样处理如此情感。我也为他发愁!矛盾的出现,就是小说高潮的开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七、赶 集

       蓝琼的腿摔伤了,走路明显有点跛,昨晚她就在房间里封了姐妹们的嘴,在学员当中说自己晚上下楼上厕所时,不小心踏滑了楼梯板摔伤的,但蓝琼爱上了白雁翔,在蓝家坪的几位姑娘中却成了一个不公开的秘密……

      一天中午,学员们回家吃午饭去了,蓝家坪的几位姑娘跟萃萃两姊妹在培训班教室里聊天,白雁翔从门口经过被蓝蓉叫进教室,白雁翔打趣地说:“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谁要出嫁了请师傅喝喜酒?”

      蓝蓉笑了笑:“师傅喝酒容易,但要喝我们的喜酒太难了,除非你在这里还办两期学习班差不多。是这样的,我们明天想到沙子堡去赶场,向你请半天假好吗?”

      “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能不同意嘛,去吧,平时学习认真点就行了。哦!你们给我买双白皮底布鞋来,43码的。”

      丫丫坐在凳子上,脱下拖板凉鞋,将一双赤脚板伸到缝纫机台面上说:“白师傅,我这双'鞋’卖给你要吗?两百块钱。”

      “丫丫,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这双'鞋’要是卖给师傅那是要连人也搭进去了。”蓝凤鸣逗丫丫。

      谁知丫丫毫不犹豫地说:“搭就搭,只要白师傅愿意,给我妈送两百块钱就行了。”

      白雁翔见丫丫说话大大例例,一点也不注意影响,于是用眼睛瞪着她。

      “你瞪着小姑姑干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把小姑姑瞪生气了。”丫丫故意把“姑姑”二字说得很重,一边说一边向白雁翔使着鬼脸。

 “简直是牛吃棉花不像花(话)!”白雁翔忿忿地说。

 白雁翔被眼前这位野性十足,然而又很淘气的丫丫搞得哭笑不得,但又拿她没有办法。蓝蓉、蓝凤鸣、蓝莹、蓝翠萍四人听了丫丫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蓝琼看看丫丫,又看看白雁翔,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葫芦里面装的什么药。丫丫看着白雁翔和蓝琼异常的眼神觉得好笑。他们心里都藏着一个故事,一个不可告人的故事。

      下午放了学,麻园坳的学员夏冬梅和夏雨因亲戚结婚要去喝酒,也来跟白雁翔请假,白雁翔想了想,干脆给大家统一放天假。蓝琼听说大家都放假了,跟白雁翔说:“师傅,大家都放假了,你一个人闲在家里也没有事,还是你自己去买鞋吧,别人给你买大小试不了。”

      “行吧,明天就跟大家去赶一回沙子堡,看看沙子堡是啥样子,是不是沙子堆成的。”白雁翔风趣地说。

 第二天,白雁翔在蓝琼那里同大家吃过早饭,蓝蓉、蓝风鸣和蓝莹都上楼换衣服去了,蓝琼在厨房借洗碗的机会故意落在后面,见大家都走了,悄声对白雁翔说:“看你平时就两套现衣服,我给你买了一套放在你床头,那套衣服比你平时穿的稍大点,男的穿衣服要宽松些才显得大方。你上去试试,如果可以就不要脱下来,穿着去赶场,让我看看。”

白雁翔沉默不语。

     “你一定要穿喽。”蓝琼说完匆匆上了楼。

      白雁翔慢蓝琼一步上楼,进房闩上门,谨慎地试着蓝琼给自己买的衣服,他做了几个下蹲动作,然后伸直双臂,上身左右转了转。衣服大小合适,宽松自如,整个人觉得精神多了,白雁翔打心眼里佩服蓝琼有心计,观察得无微不至,然后又摇了摇头,伴着苦笑长叹一声,叹声中包含着几多惋惜。

 螺丝沟到沙子堡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出门时,蓝琼同蓝蓉和蓝凤鸣一伙在白雁翔先走一步,到了河边,她们没有急于上船,而是等着与白雁翔一道过河。

 白雁翔走下村头的小路,姑娘们打老远就盯上了他那套崭新的衣服。来到河边,大家一同上了船。渡船在宽阔的河面上慢悠悠地摆着双桨,蓝翠萍和蓝莹同白雁翔坐在一起,蓝琼跟蓝风鸣和蓝蓉坐在白雁翔对面的船帮上。蓝蓉看着白雁翔这身打扮笑道:“师傅,你这套衣服挺漂亮的,买多久了?还是看你第一次穿呢,是不是穿着它到沙子堡去钓妹子?”

      “好看吗?说反话吧。钓妹子非要到沙子堡去吗?”

      “说的也是,螺丝沟都多的很。”蓝蓉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蓝琼。

     “鱼到四两各有主,放心吧,没有谁敢到你们这里下钓。”

      “可是有的人魔力太大了,在螺丝沟虽然不下钓,同样把一些鱼儿的魂给钓走了。”

 白雁翔跟蓝蓉对着话,心里总觉得很别扭。蓝琼瞅着白雁翔身上的衣服微微笑着,虽然没有添言,但看得出,她对这套衣服是挺满意的。

      沙子堡赶“三八”,通向集市的路蜿蜒崎岖,每个月逢“三八”这一天,乡里人背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上街去换钱,有草烟、辣椒、山药等东西。有的背着一篓篓小猪仔,上坡时“嗨!嗨”地喊着号子,以减缓肺活量的压力。

      沙子堡属圩镇,傍山依水,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道,街道不宽,全程不到一千米。街道两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农产品和一些箩筐、圆桶、犁椽、锄头棍等生活用品和农具。街道上人群拥挤,川流不息。整个集市仅设有一家供销社,一家收购门市部。收购站在上街,供销社在街道的中间位置。大家到了街上,确定下午一点在收购站门口相会,然后各自分头走散了。

 白雁翔在街上转了一圈,从上街牛场转到街尾猪场。猪场上人声鼎沸,讨价还价,经纪仲裁,捉猪过秤忙碌不停。

 十二点的时候,白雁翔来到供销社,在鞋店专柜买了一双白皮底布鞋,然后到隔壁店去买缝纫机线球。白雁翔站在柜台前向柜台人员叫买,柜员是一位姑娘,白雁翔带着外乡口音的普通话,女柜员听了不理不睬的,买东西的人多,加上有的都是熟人,于是几次卖到白雁翔身边又转回去了,他耐着性子等了约半个小时,忍了又忍终于开了腔:“哎!你这些东西不卖给外地人是吧。”

      女柜员用白眼泛了一眼白雁翔仍不作理睬。

      白雁翔大声喊道:“喂!你跟我故意较劲是吧,叫你没听见吗? ”

      “你吼吼吼!吼什么呢吼!没长眼睛哪!”姑娘不怀好气地回答。

      白雁翔见女柜员生气了便不再吭声,待所有人都买完了,姑娘来到他跟前拉着脸说:“要买什么就快买!你吼什么呢!”

      “给我一打青色的缝纫机线球。”

 女柜员从柜台里拿出一打青色的缝纫机线球放在台面上:“两毛钱一个,一打二十个,共四块钱!”

 白雁翔拿着线球没有急于付钱,而是盯着姑娘说:“妹子,钱不会少你的,我问你,干嘛要把我留到最后面呢?你是看上了我还是看不起我?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我无缘无故的等这半天吧。”

      “你说话注意点,别让我骂你'好’话!”

      “哦!那就是看不起我了,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是不是认为我是农民,而你是上班的?你不是农民也许你父亲是农民,你父亲不是农民也许你爷爷是农民,你爷爷不是你的祖公一定是农民吧。所以你看不起农民就是看不起你的父亲,看不起你的爷爷,看不起你的老祖宗。其实卖线球的比买线球的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在稍大一点的城市,一个服务行业,一个站柜台的就跟沙子堡买凉水的那个老妇女一样,你嫁都嫁不出去,是个没有人要的东西!”

     这时,柜台里一年轻男子走过来说:“兄弟,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要买什么我给你取,不要生气。”

      “哦,谢谢你,东西已经买好了,像你这样说话多好,听起来让人舒服,不像这妹子动不动就对顾客大吼。搞服务行业的,特别是一位姑娘要温和如绵羊,你们怎么把一只母老虎拴到柜台里,怪吓人的。”

 白雁翔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四块钱放在柜台上转身走出供销社。

 女柜员被白雁翔劈头盖脸一顿臭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像吃了哑巴药一样,她看着白雁翔离去的背影想起一件事来。

  白雁翔前脚刚离开,蓝蓉后脚进了供销社,她看到女柜员瞪着柜台发呆,说道:“老同学,发什么呆呢?失恋了吧?”

      “哦!没有,你今天赶场来了。哎!我问你,蓝琼是不是有对象了? ”女柜员猛然醒悟道。“什么意思?  ”

      “今天有个外地年轻男人来这里买缝纫机线球,穿一身灰色套装,就跟蓝琼上次在我这里买的是一个牌子,那件衣我太熟悉了,后下摆被熨斗烫褶了一点点,当时蓝琼说是给她哥买的。那套衣服标价是五十块,她说图个吉利数给了四十八块。”

      “那男的是不是眉心上长有一粒痣,挺帅的是不是?”

  女柜员将手板在柜台上重重地一拍:“对!就是!”

      “他是我们师傅,在螺丝沟开缝纫培训班的,我跟蓝琼也在那里学。”

      “哪有徒弟给师傅买衣服的,蓝琼是不是跟那家伙好上了?”

      “也许是吧,但我们师傅已经结婚了,一厢情愿呗。”

      “蓝琼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以我看你们那个师傅就配不上蓝琼。当时在学校她有多傲气,许多男生追她都不屑一顾,现在怎么喜欢上一个结婚的人呢,她那么优秀也怕自己嫁不出去。”

      “怎么,你看不上我们师傅?他要是没结婚那可能就成为我们女学员当中的俏手货了。”

 “我是恨你们师傅,人嘛,还看得顺眼,就是脾气暴,刚刚到这里买线球,我没有及时理他就毛面了。他的嘴巴太利了,训人就像用刀削木一样句句刻骨,刚才他要是还多说几句我真的就要哭了。”

 原来这女柜员叫梁咏梅,跟蓝蓉和蓝琼是高中同学。

八、姑娘心

      下午一点,大家来到收购站门口,几位姑娘商量了,就顺路的机会回趟家。蓝琼买了些菜,准备留白雁翔去蓝家坪。

      在回螺丝沟与蓝家坪的两岔路口,白雁翔不想给蓝琼大家增添麻烦,于是拒绝去蓝家坪,结果被几位姑娘推的推拉的拉,白雁翔拗不过她们,跟着去了蓝家坪。

 蓝家坪坐落在大山腰上,视野开阔,两头地势成弯月形围着村庄,整个地形远看就像一把椅子。

 蓝琼家住在蓝家坪上村,蓝蓉等人全住在下村。到了蓝家坪村头的分岔路上,白雁翔随蓝琼去了她家。蓝蓉和蓝风鸣几个人知道蓝琼跟师傅的关系走得近,也不执意留师傅到自己家去,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朝下一条道走去。

      到了家门口,蓝琼喊道:“妈!我回来了!”

      蓝琼的母亲见白雁翔跟在蓝琼后面,热情地打着招呼:“哎呦!是师傅吧,快进屋!蓝琼这孩子真不懂事,师傅要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这山路难走,累了吧?”

      白雁翔回道:“没有,婶婶,我们年轻人不懂什么礼貌,您别客气。”

      蓝琼的母亲看着白雁翔进屋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就跟我们梁平(蓝琼的姐夫)长得一模一样。”

 天气很炎热,蓝琼一进屋就脱掉了身上的外衣,粉红色的衬衫扎在腰里更显得纤体苗条,一对挺起的乳房在斜阳的照射下,透现出两座山峰一般的轮廓。蓝琼的母亲看着女儿那丰姿诱人的身材,悄悄道:“在师傅面前不能这么没规矩,快把衣穿上!”

      蓝琼听了母亲的话,侧过脸,悄悄地向白雁翔回眸直笑。看样子,蓝琼在家是听话的,她没有跟母亲贫嘴,而是走进自己的房间穿上一件外衣。

      蓝琼的母亲跟蓝琼很像,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身材、脸形跟蓝琼简直就是一个模型脱的,使人一眼就能认出她就是蓝琼的母亲。堂屋里的壁板上挂着一副相架,相框里夹满了照片,篮琼站在白雁翔身边,把照片中的人物一一作了介绍。一张退了色的双人照尤为注目,一位漂亮的姑娘将脸微靠在一位帅气的小伙肩上,是蓝琼母亲和父亲青年时代的照片,白雁翔眼前的蓝琼仿佛就是她母亲青年时代的缩影。蓝琼的姐姐叫蓝玉,跟蓝琼长得也极其相似,其中一张是蓝琼的姐姐和姐夫合影,蓝琼指着那张照片,看了看正在厨房忙碌着的母亲,悄悄地跟白雁翔说:“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我俩的合影?我真希望是我俩的。”

 白雁翔注意看了看蓝琼姐姐和姐夫的合影,然后朝蓝琼点了点头,两人会心的笑起来。

 看过照片,蓝琼进厨房去给母亲当帮手,母亲忙于切菜,要蓝琼到楼上去取点干辣椒下来,蓝琼说:“妈,您自己去取吧,您放的东西我不知道在哪,您是我们家的档案钥匙。”

      “你这个背世的就会贫嘴,跟才嫁过门的媳妇一样,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就我这个当妈的知道!”蓝琼妈放下手里的菜刀,搂着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唠叨着上楼去了。

      白雁翔在大门口转了转,然后进厨房去喝水,篮琼指了指桌上的茶缸:“桌上有茶,不要喝水缸水。”

      白雁翔喝完茶,走到厨房门口,蓝琼从身后悄悄地抱住白雁翔,脸靠着他那宽厚的肩膀:“哥,怎么办呢?还有一个月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离开你。”

      蓝琼第一次改口,把“师傅”叫“哥”了。

      白雁翔抓着蓝琼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轻声道:“蓝琼,你不要冲动!快放手!你妈下来了!”

      蓝琼知道白雁翔是吓唬自己,就是抱着不放。其实她随时注意母亲在楼上走动的脚步,当脚步声响到楼梯上时才放手。

      蓝琼一松手白雁翔马上走出厨房,仰着头若无其事似地看着相架上的照片,额上渗出了冷汗……

      两个来小时的工夫饭菜做好了。蓝琼有一弟弟,跟父亲在城里读初中,姐姐出嫁了,家里就蓝琼跟母亲二人。白雁翔初次来家里做客理应有个男人陪酒,于是蓝琼的母亲要蓝琼把住在下村的伯父叫上来陪白雁翔。

      白雁翔要篮琼不要去叫她伯父,回头跟蓝琼母亲说:“婶婶,天气热不要喝酒了,就吃饭吧,我是年轻人,不懂什么礼貌,你不要对我太客气。”

      “这是什么话,你是师傅,第一次来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吃的,酒总得喝一盅。”

      “在我心灵的深处,开着一朵玫瑰,我用生命的泉水,把她灌溉栽培。啊……玫瑰,我心中的玫瑰,但愿你天长地久,永远永远把我伴随。在我忧伤的时候,是你给我安慰,在我欢乐的时候,你是我生活充满光辉……”蓝琼的心情不错,唱着歌,连走带跳地下了屋前的小路。白雁翔站在坪前的高坎边,目送着蓝琼那活泼轻盈的身影消失在竹园的拐弯处,唯有甜甜的歌声在竹林里悠扬。白雁翔听着远去的歌声越来越小,渐渐地,渐渐地。他的心很沉,很疼,因为他知道,这背影和歌声过不了多久将会在自己的眼前彻底消失。

       蓝琼来到伯父家门口,见门上上着锁,回来时,蓝蓉和蓝凤鸣等四位学缝纫的姑娘都在自己家里,蓝琼高兴地把蓝蓉拉到外面悄悄说:“师傅在这里没人陪酒,我不好开口,等会就看你们的。”

      蓝蓉意会蓝琼的意思,点了点头。

 蓝蓉几个人都吃了晚饭,师傅是头一回来蓝家坪,处于礼貌大家相邀来蓝琼家坐坐。

      蓝琼母亲一边抹着堂屋里的桌子,一边问:“蓝琼,你伯父来了吗?”

      “我去了伯父家,铁将军把着门,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不在就算了,师傅,坐上来,这么一天也饿了,没人陪酒你就自个儿慢慢喝。蓉蓉(蓝蓉),你们几个人也坐上来,一起陪你们的师傅吃个饭。” 蓝琼母亲要白雁翔坐到上面的位置去。

      “三婶,我们刚吃过饭。您让我们陪师傅喝点酒还可以,饭就不吃了。”

      “你们什么时候学喝酒了?女娃儿也没学点正经的,却学会了喝酒。”

      “三婶,喝酒怎么就不正经了,酒可以活血,还可以治很多病,还可以提神,可以壮胆。记得我跟蓝琼读高中时,学校组织作文朗诵比赛,我们多数女生一上台心里就紧张得 '怦怦’ 直跳,原本可以背下来的就是照着念也念不好。后来有人说在上台前先喝杯酒就不会紧张了,我们试过还真奏效。”

      “就听你说新鲜话,酒能活血,酒能治病,喝吧喝吧!大家都喝!” 蓝琼母亲回头又对白雁翔道:“师傅,你也别介意,就让你这几个徒弟陪你,这样也好,都是几个熟人不拘束,吃什么都方便。”

      喝空肚酒容易醉,蓝琼的母亲给白雁翔盛了一碗饭打底,边喝酒边吃饭,这里人叫“水岸两行”。乡下人辣味重,什么菜都离不开辣,就连小孩子都学会吃辣椒,辣哭了喝口水还要吃,俗有“没吃辣椒没有味,吃了辣椒辣死人”的说法。因天气热,加上又是喝酒又是吃辣的,一会儿,大家的衣服都渗得汗迹斑斑。姑娘们一边陪师傅喝酒,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小四方手巾擦着脸上的汗。蓝琼的母亲没有吃饭,坐在白雁翔旁边,一边陪大家说话,一边用蒲扇为白雁翔纳凉,还时不时地往他碗里搛菜,这样更是白雁翔觉得很尴尬,浑身不自在。

 白雁翔跟蓝家坪的五个学员虽然很随便,但毕竟不是在螺丝沟,大家都得忌讳蓝琼母亲的眼神,所以不管姑娘们怎样劝酒,白雁翔喝了一杯便再也不肯端杯了。蓝琼见白雁翔执意不喝了,看他碗里的饭吃完了,就到厨房里给他盛了一碗饭,白雁翔没有接蓝琼手里的饭,而是把桌上的碗递给蓝琼,意思要蓝琼拿着自己先吃饭的那个碗盛饭。蓝琼接过碗,用眼神与白雁翔对着话,相互僵持了几秒钟,然后把饭往他面前一放转身走了。原来蓝琼知道白雁翔不肯换碗的意思,农村人忌换碗吃饭,说换碗吃饭表示将后会换媳妇的,但这种忌讳无疑伤着蓝琼的心,于是她故意不给白雁翔重盛。这些内板在蓝琼与白雁翔的眼神中只是一瞬间,蓝琼的母亲并没有察觉。

      吃完晚饭,最后一轮夕阳已消失在蓝家坪对面岭上,天,渐渐地拉下了帷幕。为了不影响上课时间,白雁翔交代大家第二天赶早出发……洗完澡,蓝琼母亲把白雁翔安排在堂屋隔壁的房间休息。这一夜,白雁翔久久不能入睡。蓝琼就睡在白雁翔房间的上楼,她频频转身滚床的声音告诉白雁翔,其实她也没有睡好。

      鸡啼三巡,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蓝琼的母亲赶早起床为蓝琼和白雁翔做早饭。蓝琼的脚步在楼上踱来踱去,“稀稀哗哗”地准备着要带的东西。起床后,白雁翔来到坪里,山村的早晨烟雾朦朦,对面的青山和整个蓝家坪全弥漫在浓浓的晴岚里。坪下面的小路上,响着来来往往的脚步,有上山放牛的,有下井挑水的。牛铃声,说话声,吆牛声和水桶的磕坎声奏合成乡村的晨曲。蓝琼从厨房里端出一盆水送给白雁翔洗脸,白雁翔洗后蓝琼就他洗过的水洗脸,白雁翔说:“你很节约用水是吧,这里的水卖多少钱一桶?”

 蓝琼笑了笑:“我愿意!”

      蓝琼一边洗脸一边悄声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挑着两只篮子来我家拜年,你知道你叫我妈什么了吗?”

      “废话!你做的梦我怎么知道呢。”

      “你叫我妈岳母娘了。”

      “胡说!”

      “真的!骗你是小狗。”

      “难道你不知道吗?梦与事实是相反的。”

      “可是我真希望是真的,你看看我妈多疼你,给你劝菜,给你扇凉。”

      “什么事怎么都在你脑子里给想歪了呢,那是你妈把我当成你的师傅,这很正常。”

      “你在螺丝沟这么长时间了,每个学员的家里你都去吃过饭,你凭良心说说,有人给你扇凉吗?最多也是给你劝酒劝菜吧,难道他们就不正常吗? 你说,是不是我跟我妈前世欠你什么?我真希望你叫她一声岳母娘,哪怕是假的。”

      “你看看,又来了,都跟你说过多少篇了。进屋去,看看你妈饭弄好了没有。”白雁翔催着蓝琼进了屋……

      蓝琼和白雁翔刚吃完饭,蓝蓉、蓝凤鸣等几个人已经到了蓝琼屋前的坪里。蓝琼母亲把白雁翔和蓝琼一伙送上屋当头的小路,大家像鸭子抿翅一样,一头扎进茫茫的晨雾里。蓝琼的母亲在后面打着招呼:“师傅,你慢走!有时间跟她们到家里来啊!”

    “好的!婶婶,你保重!” 白雁翔的声音回响在烟岚中。

 走出蓝家坪的路蜿蜒崎岖,时而翻坳,时而拐弯。蓝琼走在最后,上坡时,她抓着白雁翔的手就像找到了一种依附,找到一种可以慰藉自己的心,她只能在岚霭的掩护下,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温情和压在心中的爱悄悄地传给白雁翔。蓝蓉跟蓝凤鸣等人在前面越走越快,把蓝琼和白雁翔远远落在后面,这样更便于蓝琼跟白雁翔说话。白雁翔为了避免前面学员的猜疑也放快步伐,蓝琼拉住白雁翔撒着娇:“哥,你就不能走慢点嘛,人家是有意把我俩甩在后面,你赶她们做什么。来!帮我背背包,别装着不知道。”

 白雁翔无奈,只好转身:“你怎么不理解,大家走在一起,我怎能帮你一个人背,这人言可畏嘛。”

      “我知道,这不是看不见了嘛,我又不是背不动,就是想让你替我背背呗。”

     “跟你说过了,要理性一点,你就是不听,骂都骂不了,何必呢。”

     “我这人就这样,我看不上的人即便对自己再好也不在乎。记得上高三的时候,有一男生把我的脸摸了一下,我就觉得被人玷污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但对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一样,我会抱容他,就算是对方骂了自己也觉得舒服,打是亲,骂是爱,你说,我是不是太犯贱了?”

 白雁翔背好包准备转身,蓝琼一把抱着白雁翔,将自己的脸紧紧靠在他的肩上:“哥,你说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就那么难呢?”

       “你别这样叫,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好了,快走吧,别婆婆妈妈的。”

       “我不,我没有拆散你家庭的想法,我只想你对我好一点,你怎么不理解我呢,就不能亲亲我吗?”蓝琼摇着白雁翔的肩膀,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他撒娇。

       “你在我心目中是一支带露的花朵,尽管很漂亮,但我只能欣赏而不能采摘。”

       白雁翔是一个凡夫俗子,同样有七情六欲。此时的他很想紧捧着蓝琼那美如桃花般的脸蛋一阵狂吻,但理智在警告:雁翔!你要稳住!风流有放荡的少年时代,也有惭愧的老年时代。你要克制自己,不能贪图一时的快乐,你对今天所做的,往后是要成倍的付出。

      白雁翔木纳地站着,彼此的心在“怦怦”地加剧。他们在浓浓的雾罩中就这样僵持着,一个十分期待,一个百般无奈。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有的人越是不需要的东西往往很容易出现在眼前,而有的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却越想得到……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八、九节一样精彩。一趟沙子堡赶集,学员蓝琼姑娘心暴露无疑。"师傅"不叫了,叫成了"哥"。“彼此的心在'怦怦’加剧”!“一个十分期待,一个百般无奈”。白师傅,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劝你还是慎重点为好!人物刻画如见其人,景物描写立体感强。白雁翔与蓝琼的爱情故事将如何发展,看九、十节分解!

九、绯闻四起

      纸是包不住火的,没有不漏缝的墙,尽管蓝蓉和蓝凤鸣她们谨守着蓝琼和白雁翔两人之间的秘密,但还是在学员中引起猜疑,甚至成了螺丝沟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其实白雁翔与蓝琼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尽管白雁翔始终用理智守护着自己与蓝琼之间的感情底线,但外面的传闻就不一样,一些流言蜚语正在超倍的加演,甚至直接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正于农村人常说的“鱼没有弄到,却沾了一身的腥。”

      蓝琼把外界的绯闻当作人生中的一个玩笑,而在白雁翔的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板,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学员中大部分都是成年人,白雁翔站在讲台前,看着下面都是与以前异样的眼神,那眼神里贮藏着自己和蓝琼之间神秘的故事。特别是蓝琼,不论在哪里,总有一些人在她背后轻描淡写,唯有冯婶最了解白雁翔,她常跟人说:“我早就看出来了,蓝琼一来就喜欢上了白师傅,但看得出,白师傅是个很正直的人,一个很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他很积攒,把每一分钱都寄回自己的家里去。”

      自从有了蓝琼和白雁翔之间的绯闻,原先跟白雁翔关系走得近的一些姑娘跟他疏远了,尤其是王二妹,在路上与白雁翔碰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陌生人一样。蓝琼在学员中如雁立鸡群,她们知道自己在各方面远不如蓝琼优秀,于是对蓝琼由好感和羡慕变成嫉恨,常在蓝琼面前敲门方惊屋柱,指桑骂槐。蓝琼对一些半明半暗,震东击西的风言冷语视而不见,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漠视着眼前的一切,一些流言蜚语在她的脸上化成了一个个微笑……

      时间如流,光华展翔飞,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裁剪课程已接近尾声。晚饭后,王二妹拿着一块布料要白雁翔给自己的母亲裁一件便衣,白雁翔跟王二妹解释:“这样吧,过两天就要讲解便衣裁剪知识了,你也不急这两天,到时候再把布料拿来,让所有学员实地感受真实布料的裁剪过程好不好?”

 王二妹听了白雁翔的话,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

      两天时间过去了,课程已进入了便衣裁剪法,王二妹没有把布料带来,正好这天蓝琼带来一块布料,要白雁翔帮其伯母裁件便衣,于是白雁翔把布料用图钉按在黑板上进行绘图讲解,然后将画好划粉的布料拿下来摆在案板上进行裁剪。

       白雁翔给蓝琼裁了便衣,在王二妹看来这无疑是给自己一种打击,在她的心理造成了严重不平衡。王二妹本来就嫉妒蓝琼与白雁翔之间的关系,却找不到发泄的理由,于是她气冲冲地走到讲台前把黑板卸了下来。学员们看着王二妹将黑板卸下都傻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白雁翔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这尊神,上前问道:“二妹,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就是看不惯一些人轻个爱个,男盗女娼的,强人只逢强人。有的人凭着一张厚脸皮就像疯狗娘一样的勾引男人,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一个缝衣的!”

      白雁翔明白了所以然,他跟王二妹说:“黑板拿走了还可以再找一块,你这也难不了大家,再说我们的裁剪课程已经结束了,明天进行缝纫实践,黑板也不需要了。你哥送来的,现在你又搬回去还真是为难你了。前天跟你讲得很清楚,我们今天讲便衣裁剪法,如果你今天拿布料来不给你裁,你生气是有道理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冲动,这黑板这么重,你一个姑娘家搬下去也不容易,等会叫王圣民帮你送下去。”

     王二妹什么也听不进去,白雁翔的话等于白说,大家只能看她紧绷着脸,扛着黑板气呼呼地出了教室。

     学员们对王二妹卸黑板一事感到莫名其妙,大家都凑上去看热闹,唯独蓝琼无动于衷地坐在自己的缝纫机前,一边哼着歌一边踏着缝纫机。皮带轮悠悠地转动,机头下面的送齿牙 “沙沙沙”地推着布料,伴着蓝琼微微的笑容和轻轻的歌声。她的心情很恬静,依旧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二妹一股作气地把黑板搬下去之后,她的二哥又送上来搁置在原处,并再三向白雁翔赔礼道歉:“白师傅,我那二妹不懂事,让你见笑了,我们几兄妹就她最小,脾气惯坏了,刚才被我妈抽了,我来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你赔不是有什么用,你就叫她自己来赔呗。”丫丫在一旁插嘴。

      “丫丫!你小孩子多什么嘴!火上浇油是吧!”白雁翔用眼睛瞪着丫丫。

      “本来就是嘛,我就看不惯一个女的做事这么凶!”

      白雁翔回头对王二妹哥笑了笑,别听小孩子瞎说,二妹这么大的姑娘了,为这点小事挨抽,婶子的家教也太严了吧,再说现在我们也不需要黑板了,都准备明天给你送下去,没想到你又送来了。”

      “我知道,二妹也跟我说过了,但她今天搬下去与你明天送下去是两码事,性质不一样,所以即便是你们不用了我也要送来,这至少可以表示我们家里人的诚意,要不然白师傅会认为我们一家人都不懂道理了。”

     王二妹的哥跟白雁翔正说着,王二妹的母亲也上来了,见到白雁翔就说:“白师傅,这个背世孩子是我没有教好,你千万别见怪,刚才我要她上来给你赔礼,她站着死活不动,被我狠狠地抽了几棍。”

      白雁翔怕王二妹母亲管得太严会把事情闹大,劝道:“婶婶,其实也没什么,是她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二妹。她这么大的人了,这热巴巴的事,你要她上来赔礼道歉,这搁谁也接受不了的。算了,不要把人给逼着了。”

     王二妹母亲听了白雁翔的话,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学员们走进教室,大家围着黑板上贴着的一张纸条议论开了,上面写着:“师傅,为了表示一点心意,特给你做了两双袜垫,因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今天乘吃饭的机会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这张纸条大家都知道是给白雁翔送袜垫的人写的,但送袜垫的人又是谁呢,又是谁贴在黑板上,学员们相互猜疑着,多数人把目光送给蓝琼。白雁翔走进教室,被眼前的一幕搞懵了,他上前把黑板上的纸条撕了下来。

      白雁翔知道,送袜垫的人只有蓝蓉、蓝琼和王二妹三个人,而且她们都是送两双,最开始送的就是蓝蓉。蓝琼一双大眼睛轱辘辘地看着白雁翔,她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几个姑娘给他送袜垫。蓝琼知道蓝蓉曾给白雁翔送过袜垫,但她跟蓝蓉是同学,很熟悉蓝蓉的字体,黑板上的纸条不是她写的。

     王二妹心里很清楚,黑板上的纸条是自己夹在送给白雁翔的袜垫里的那张纸条,怎么会贴在黑板上呢?一定是因昨天卸黑板的事,白雁翔为报复自己这样做的,她恨白雁翔做事太绝情了。

     王二妹趴在缝纫机台面上,把头埋在两臂间悄悄地落泪,但谁也没有怀疑她就是黑板上纸条的主人,总认为是因为昨天卸黑板的事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大家。白雁翔很尴尬,他心里清楚,这纸条一定是王二妹写的,也就只有她乘吃饭的机会送给自己的袜垫,但是谁导演了这场闹剧,这纸条又是怎样落到此人的手里呢?白雁翔的脑子在极力搜索,是蓝琼?不可能,他太了解蓝琼了,这不是她做事的风格。是蓝蓉?也不可能。凤鸣?蓝莹?翠萍?渐渐地,白雁翔的脑海里浮出了一个人——丫丫……

      一个闷热的下午,没有一丝轻风,蚯蚓钻出地面,在行人走过的路上滚得满身泥土。受天气的影响,培训班教室的地脚方下竖着的石板潮湿的跟人流汗一样,天空中的乌云横空直涌,看样子快要下雨了。山上做工的人匆匆赶回家,把晒在外面的辣椒、衣服等东西往家里收。冯婶走到教室门口跟白雁翔说:“白师傅,天快要下雨了,我今天把稻谷全背在下面坪里晒去了,能不能把你的徒弟下会课,帮我收收稻谷好吗?”

      白雁翔站在讲台前,跟正在埋头绘制着裁剪图的学员们说:“大家都停下手里的笔,帮萃萃家收收稻谷吧。”

 师傅发了话,徒弟没有不去的道理,于是大家到萃萃家背上背篓、袋子,去了村下的晒谷坪。山里人什么东西都用背,背柴,背草,背水,背粪等全离不开背篓,平时出门或走亲戚都要背着背篓,俗有“背篓是个伴,不背不好看”,所以背东西是这里人的强项。姑娘们匆匆来到晒谷坪,大家扫的扫,装的装袋,忙碌不停。别看这些姑娘们个子纤细苗条,可背起东西来与自身的体重反差太大了,百十来斤体重的姑娘能背一百七八十斤稻谷。她们双手叉着腰,轻松的登上四五十度坡度的石板路。如果不是白雁翔亲眼所见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就连丫丫都能背一百多斤。

 蓝琼从小随父亲在城里读多年书,没有受过劳动锻炼,体力欠一些,背了一趟已是满头大汗,她一边捶着背,一边 “啊哩哩”地叫着。丫丫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跟白雁翔说:“白师傅,你看我们蓝姐累成这样子你就不心疼吗?你不替她背就帮她擦擦汗总算可以吧。人家那么爱你,你也太没良心了。”

      白雁翔瞪着丫丫:“丫丫!你又胡说八道是吧,当心我把你的嘴缝上!”

     “你缝!你缝!看你敢!”丫丫做作鬼脸,把翘得老高的嘴唇对着白雁翔。

     白雁翔被丫丫气得要命,而蓝琼却觉得好笑,笑得那么甜,脸上漩起两个深深的酒窝,这让白雁翔更觉得气愤。

     丫丫走了,白雁翔跟蓝琼说:“丫丫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当着你我的面这样说,你不但不说,反而觉得好笑,你是什么心态!?”

       “我愿意听,你不想听你自己说去呗,管我什么事。”

      “好!你不说是吧!那么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就别跟我说话!要不你走!要不我走!大不了不教了!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两个多月了,白雁翔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蓝琼说话。

 蓝琼强装着笑脸与白雁翔对视了一眼转身走了,她的肩膀明显在抽搐,看得出蓝琼哭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悄悄地抹着泪。白雁翔看着蓝琼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酸。

 一向冷静,以微笑的心态抵住绯闻的蓝琼终于按奈不住心中的泪水,她不是没有自尊,而是为了一份爱心甘情愿的付出和容忍;她更不是脸皮厚,而是不让自己过于尴尬,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也可能是为了掩饰眼眶里没有落下的泪水,她是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从此,白雁翔再也没有看到蓝琼的笑容,没有听到那快乐的歌,一直阳光灿烂,活泼如燕的蓝琼变得沉默寡言。偶尔在散步的路上,一群姑娘围着白雁翔有说有笑,而蓝琼却一个人在后面慢慢地尾随,姑娘们时不时回头看着她,催着她,她总是与白雁翔保持着一段距离,这太大的反差,让大家不知道白雁翔与蓝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被“俘”的蓝琼

      为了避闲,白雁翔有段时间没有搭理蓝琼了,在与蓝琼断绝交往的日子里,白雁翔的心有一种失落感,他觉得自己已经不习惯没有蓝琼的日子。尽管白雁翔没有跟蓝琼交言,但蓝琼却仍然默默无闻的关心着他的生活小节,常悄悄把他换下的衣服洗好、叠好放在他的枕头边。有时候蓝琼同姐妹们到山上摘些八月瓜、猕猴桃、板栗等东西回家总少不了要给白雁翔的房间里悄悄放一些。

      近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蓝琼每天天未亮就起床了,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教室里。一次,白雁翔起早去上厕所,发现教室门敞开着,蓝琼埋头趴在缝纫机的台面上,白雁翔站在门口问道:“蓝琼,蓝琼,你怎么了?”

 蓝琼没有回答,白雁翔考虑到蓝琼是不是生病了,走进教室,站在她身边问:“蓝琼,蓝琼!你是不是生病了,那儿不舒服吗?”

 蓝琼仍然没有回答,白雁翔伸手探探她的脑门心,看看是不是发烧了,谁知蓝琼抓住白雁翔的手,用口轻轻地咬着他的手指,然后扑在他的怀里说:“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我很害怕,害怕我俩分手的那一刻,我会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别说伤心的话,有合有散是人之常情,我们会见面的,山不转路转。”

      “我很清楚,你就别安慰我了,这一别也许是一辈子。今生不能在一起,我不希望今后再见面。那个时候我们都有了彼此的家庭,此时的情感也许早已淡忘,我不想揭开愈合的伤口。我们在这里相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分别后我也不想给你去信,不想扰乱你的生活,但愿你能常常来到我的梦里……”

 蓝琼说着喉咙有些硬咽,泣不成声。少许,蓝琼抬起头,双手捧着白雁翔的脸,仔细端详着:“我们相隔千山万水,本是两个不同林子的鸟,你为什么要来螺丝沟,为什么要撞进我的世界,为什么呀。”

      “为了生活。” 白雁翔声音有些嘶哑,他默默地仰着脸,泪水一点一点的从脸颊上滚落,然而他轻轻推开蓝琼,无奈地走出教室……

      夏日的早晨凉风习习,白雁翔迎着朝阳登上村后的山顶,他活动活动着筋骨,欲到不远处的石亭里坐坐,却听见蓝琼和蓝蓉坐在石亭里说话,于是收住脚步,靠就近一棵大柏树席地而坐。白雁翔背靠着大古树,放目远眺绵延起伏的群山感慨良多,身后时而传来蓝琼和蓝蓉之间的笑声和说话声。蓝蓉说:“你跟师傅的关系最近好像闹僵了吧,为什么?”

      “瞎说,我什么时候跟他有关系了。”

      “别骗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你认为别人都是白痴。”

      “你不是也给他送过袜垫嘛,是不是也跟他好上了。”

   “不错,我是给他送过两双袜垫,我也知道他是已婚之人,给他送袜垫是处之良心的本身,因为我们都是同时代的年轻人,他是个男的,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我们生活在一起偶尔关心一下并不是怀有什么目的。当然,我不否定自己对他的好感,但不像你那么认真,把自己全搭进去了。后来你俩黏上了,我就净身退出。”

      “什么叫黏上了,说得多难听,我同样是处之于你的想法,做为朋友之间的交往,加上是师傅,即便是送点什么也很正常。因为师傅是年轻男子,乡里人眼浅,自然产生非议,要是师傅是个女的也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你恐怕不只是给他送袜垫这样简单吧,我有时看见他抽抴里放着一些零食不是你送的? ”

      “没有,人家自己就不能买吗,再说冯婶有什么吃的不也常给他送嘛。”

      “他到什么地方去买,有些东西要到城里才能买到的,师傅什么时候去过城里了?还不承认,你敢保证那些东西不是你买的?”

       “不是,你别瞎说。”

   “哎,蓝琼,我问你,师傅那套灰色套装你说好看吗?”蓝蓉来了个急转弯。

   “还可以吧。”

      “你猜那套衣服要多少钱?”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不是等于问你自己嘛。”

  蓝蓉故作很认真的样子,闭上眼睛,掐着手指:“那就让我算一算。那套衣服嘛,原本标价是五十元,不过买衣服的人为了图个吉利数,要营业员让了两块钱,结果以四十八块钱成交。”

      蓝琼两眼盯着蓝蓉大惑不解,然后用手在蓝蓉的腰上和肢胳窝乱抓乱挠,羞答答地说:“你这个死鬼,原来你在调查我是吧。”

     蓝蓉被蓝琼挠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哈哈大笑。未了,蓝琼侧着脸不好意思地“咯咯”自笑。

      靠在古树背后的白雁翔听了蓝蓉和蓝琼的对话,得知蓝蓉知道了蓝琼给自己买衣服的事,浑身觉得不自在,恨不能找个地隙钻进去。尽管蓝蓉和蓝琼的说话对白雁翔的情绪波动很大,但他还是继续往下听。

      蓝蓉笑道:“你别误会,其实我并没有调查你,是我们赶沙子堡那天听梁咏梅说的。”

      “真是不可想象,你们怎么聊到那些事去了呢。”

      “说来也巧,那天我去了供销社,在我去之前你那个人,也就是师傅已去过供销社,因买缝纫机线球,咏梅让他在柜台前站了半点钟,也就为这事给他惹毛了,结果给咏梅狠训了一顿。听咏梅说他的嘴巴子太能训人了,差点给她骂哭了。咏梅看着师傅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很眼熟,记起你前不久到她店里买过那样一套衣服,说你是给自己哥哥买的。那套衣服有一处很吻合的地方,那就是后下摆有一点点被熨斗烫褶了。我去了那里见咏梅还在为自己被训的事心里纠结着,于是我就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起了这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投降吧,老实交代,你已经被俘虏了。”蓝蓉说着还真有获俘一样的感觉。

      “拜托了,这件事不管现在和以后只能让它烂在你的肚子里。”

      “这还差不多,谁要我们是老同学加好姐妹呢,我会保密的。有些事你是逃不出我的'雷达’,比如说你给他悄悄洗衣服、织毛衣、钩衣领等,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其实作为师徒之间,我们大家都可以毫不忌讳地为他做些事,不必要躲躲闪闪。你一个人私下里悄悄地为他做事自然就不正常了。哎!你俩人那个了吧?”蓝蓉将自己的两个拇指拼在一起。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都是你们的瞎猜测。说实话吧,我是喜欢他,如果他没有结婚也许我们会在一起,可是你不了解他这个人,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个很开朗很幽默,且能说会道,风度翩翩,甚至还是很'浪’的那种人,实际上他在情感上就是一根筋,骨子里还是封建社会那种婚姻'从一而终’的思想观念。告诉你你也不信,其实我们亲都没亲过,他从来就没有主动碰过我。”

      “谁信,看你的嘴唇比原来丰润多了。”

      “你这个要死的,实话告诉你你也不相信,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蓝蓉的手搭在蓝琼的肩膀上,彼此脸贴脸的摇拽着身体:“跟你开玩笑哪,我相信你。既然这样那又何苦自己,捏不拢的沙放手也罢,握不住的他放手也罢。你不是还要考学吗,假如他还没有结婚,如果你考上了学也不现实。”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放弃考学,现在改革开放了,考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可以进城去做生意,可以做很多事。”

  “你不要一厢情愿了,缘份上的事是强求不了的,明知前面是火坑却还要往下跳,你这是'飞蛾扑灯,作孽自受’。人太势利眼了,特别是在男女方面,发现对方很优秀就想占为己有,要不然怎么说'爱情’是个自私的字眼,是私人的产物呢。”

     “是的,人是富有思想感的,别说是人,就连那些低级动物都是势利眼。比如我们家里养的那五只鸡,其中三只母的,两只公的。那只红公鸡从小就比黑公鸡体格大一些,常以体力优势压着黑公鸡。三只母鸡全围着红公鸡转,黑公鸡身边一只母鸡也没有,即便是黑公鸡给那些母鸡们啄食引诱,母鸡也懒得搭理,总觉得跟着它没有安全感。有一次,黑公鸡趁红公鸡不在身边,强迫一只母鸡作爱,红公鸡听到母鸡'咯咯’的求救声急忙赶过去救援,因红公鸡破坏了黑公鸡的'好事’,黑公鸡终于对红公鸡奋起了反抗。两只公鸡斗了一整天,斗得两败俱伤,双方的羽毛全被鲜血沾黏了。第二天打开鸡笼门,两只公鸡又斗了起来,斗到下午,红公鸡终因体力不支败了下来,晚上连鸡笼门也不敢进了。败者为寇,胜者为王,从此,那三只母鸡都投奔了黑公鸡,一直称霸的红公鸡身边再也没有一只母鸡了。哎呀,别说是人了,谁又不想嫁个看着顺眼而又有能力的优秀男人呢。”

        “那得靠缘份,你跟他是在玩爱情追逐游戏,他跟你打婚姻保卫战。你想乘胜追击,他却边打边撤,他不投降,不归顺你也俘虏不了他,难道你还真给他'毙了’不成,到最后搞得自己精疲力尽却徒手而归。你呀,你真是个知迷不悟的爱情大笨蛋,明知疥疮越挠越痒却偏要去挠。好了!该吃早饭了,我们回去吧。”蓝蓉拉着蓝琼的手,二人飞快的跑下了山。

       白雁翔靠在老古树上仰脸瞑目,待蓝琼同蓝蓉走远了,随后怏怏离去……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九、十节,作者想要把白雁翔和蓝琼的爱情故事再推进。但被其他女孩们搅的利害。白雁翔和蓝琼的"绯闻四起",在学员中议论纷纷。“甚至成了螺丝沟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昨日我就劝过白师傅了,今天看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真的好笑他。白雁翔和蓝琼的爱情故事能否完美?还待关注第十一、十二节!

十一、毕业照

       一天中午,螺丝沟来了一位照相的人,胸前挂着一部“120”双镜头照相机,蹲在培训班教室当头的晒谷坪里为一小孩取景。培训班的学员从教室出来,围观着照相师傅相机里的景物就跟看把戏一样。蓝琼对蓝蓉咬耳窃窃地说:“你跟师傅说说,大家一起拍张合影吧。”

      蓝蓉理解蓝琼的心情,在楼下对着白雁翔的房间喊道:“师傅!你下来我们跟你商量个事好吗?”

 白雁翔知道是为照相的事,应道:“是照相吧!照相你们自己组织就是了,要我下去做什么!”

       蓝蓉见白雁翔不肯下来,便邀上蓝凤鸣、蓝莹、夏冬梅、夏雨、王圣民和王小兵等十多个学员来到师傅的房间,把房间挤得满满的。王圣民说:“师傅,今天是个好机会,大家就拍张合影做个留念吧,平时照相的人叫都叫不来。”

      “就是嘛,师傅去吧,这事本来就该你带头才对。”

  “去吧师傅,你就算搭着我们学员合个影好了。”

  “师傅是怕出钱吧,我们不要你出,大家抬你那一份。”有的学员故意这样说。 

 白雁翔看到楼下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虽是学员,但都是同年代的人,不去,大人大面的又过意不去,于是跟大家说:“你们都下去吧,把队形整理好,我随后就到。”

      白雁翔来到晒谷坪,学员们已经排好了队形。四十个人分成四排,前排的蹲着,二排的坐在凳子上,三排的站着,四排的人在后面放一排板凳,人站在凳子上。白雁翔站在第三排的右边,学员们不同意师傅站边上,硬是要他坐到二排的中间位置去。白雁翔拗不过大家,便跟站在后排的王圣民和王小兵打着招呼:“你们两个到前面来,我们三个丁汉坐在一起。”

 白雁翔来到二排中间位置坐下,他的左边是王圣民,右边是王小兵,前面蹲着篮翠萍和夏雨,蓝琼和蓝蓉站在白雁翔的背后。

      队形前面架着一个三脚架,照相机安装在三脚架上面。调整队形后,照相师傅低头看着相机取景室里的人物,将右手的食指举过自己的头顶,提醒道:“大家看着我的手指,注意不要眨眼睛,注意了,不要乱动,哎,一,二,三!好!”

      大家站在照相机的镜头前,深怕自己照成睁眼瞎,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照相师傅的手指,随着“一,二,三!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给大家留下了快乐的一幕。拍摄完毕,学员们一哄而散,白雁翔走到照相师傅的身边说:“加洗四十张15X20公分的照片要多少钱?”

       “大概二十多块吧,取相那天送钱,到时候由大家各自摊派。”

       “我现在就给你付上,到时候就不要收他们的钱了。”

   “这,这,还是让他们自己付吧。”

       “你这人怎么管那么多,怎么了,我的钱跟他们的钱不一样?”

       “不是的,这样吧,等相片洗出来再说吧,万一拍不好还得重拍。”

      白雁翔笑了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人家就怕人多不好收钱,得先找个人负责把钱收好。”

       照相师傅收好三脚架,笑着跟白雁翔道:“对不起,我们这地方照相就这样的。”

 照相师傅回着白雁翔的话,背上三脚架转身走了,白雁翔摇了摇头苦笑道:“还'对不起’,真是不可思议。”

      培训班已经进入了后期实习阶段,缝纫技术是一门工多艺熟的活,俗有“裁衣的徒弟,缝衣的师傅”。在裁剪过程中,如果两片中有一片裁短了,缝纫时可将短片稍拉紧一点来补救,常说“铁匠有三炼,裁缝有三扯,木匠错了嘴一歪”。

      为了实践,学员们各自从亲戚朋友那里收来布料,免费为他们加工缝制。没有布料的找来些旧衣服拆了又缝缝了又拆,或者是找些零碎的布片练手。白雁翔安排完培训班的事,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沙子堡照相馆,他不想让学员们支付照相的费用。白雁翔走进相馆问道:“师傅,相片洗出来了吗?没有失误吧。”

      说是照相馆,其实只有拍照的那一个人上班,他回白雁翔的话:“怎么会失误呢,照得很好。上次跟你说的话是个借口,今天你来了不妨就直说了,实话告诉你吧,这照相的钱早就付过了,是一位姑娘到这里约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去那老远的乡里去拍照。”

      白雁翔明白了,一定是蓝琼来这里约定的。照相师傅取出相片,指着相片说:“就是她,站在你后面烫着卷发的这位姑娘。她交代我不要跟大家说是有人约去照相的,所以我得遵守人家的意思。”

      白雁翔带着相片,心里老觉得不是滋味。回到培训班,白雁翔把照片放在讲台上,跟大家说:“照片来了,大家来拿吧。”

 白雁翔把照片放在讲台上转身走出教室,与站在门口的蓝琼暗暗地对视了一眼,蓝琼没有笑,但白雁翔从蓝琼的眼神中领悟到她的心笑。

      学员们听到照片带来了一窝蜂似的围了上去,大家各自看着照片开心极了,有的相互议论着。那天天气好,照片上的人物特别清晰。蓝蓉看着照片上的人物跟身边的人说:“照相还是要人长得漂亮,人家蓝琼随便摆个动作都很优美,你看她笑得多甜,甜得快流出了蜜,我要是个男人,这辈子娶不到她那真是太遗憾了。” 蓝蓉说完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白雁翔。

      王圣民问白雁翔:“师傅,照相的钱是你垫的吧,我们好付给你。”

站在拐弯处的蓝琼向白雁翔点了点头暗示他。白雁翔犹豫片刻应道:“哦!是的,你们就不要付了,就算是我请大家留个影吧。” 

 蓝琼见白雁翔没有透露真实情况心里踏实了,她脸上带着微笑,朝白雁翔悄悄地翘着拇指……

十二、石亭相约

      三个月的时间闪眸即逝,明天,白雁翔将要离开这个使自己心疼的地方,吃完晚饭,他把要带的东西准备一下。学员们知道师傅要走了,这几天送了不少东西,反正带不了那么多,拣主要的带一些。白雁翔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哥: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希望你能陪陪我,晚上七点我在后山顶上的石亭里等你。再见!

                    蓝琼   即日留言      

      雁翔与蓝琼的相处是最后一个晚上了,他没有理由拒绝蓝琼的邀请,他按蓝琼约定的时间对着表,七点应约来到村后的山顶上,蓝琼已经在石亭里等待着白雁翔。

      白雁翔走进石亭,蓝琼从石凳上站起来,迎上前去拥抱着他,相逢无语泪先盈,启齿欲言已失声。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拥抱了足足十分钟,虽无言表,但却是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沉默代替了美好的语言。未了,白雁翔牵着蓝琼的手坐在石亭的石板上。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把石亭和石亭里的两个人拉成一道长长的影子,白雁翔感慨地说:“今天是十五了吧,多好的月亮。”

     蓝琼仰脸躺在白雁翔的怀里,叹道:“唉!只可惜这美好的月亮是来为我们辞行的,从此,我俩就不能在一起共同拥有它了。”

      “今晚我们不要谈及忧伤的话题,应该抱着对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你很年轻、漂亮,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你前面的山多高、路多远、水多秀。”

      “尽管是这样,也不是我俩共同拥有的。与你在一起也许我的人生会成为定局,我会放弃自己心中所有的梦,但是我愿意。三个月来,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经习惯了,从此,你我如同两条平行线,虽然生活在同一时间里,但却再也没有交集的那一天。我真希望可以一直停留在现在的这副画面里,愿时间把这座石亭还有这石亭里的人化成一座永恒的雕塑。” 蓝琼的声音有些沙哑,泪珠轻轻地从耳唇边滑落。

      “生活不会像你想象得这样简单,人是不会同时拥有白天的太阳和晚上的月亮,不可能同时拥有春花和秋果。”

      “知道,从一开始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的胸怀不是我停泊的港湾。明知道三个月的时间是昙花一现,三个月后一切将不复存在,但感情的器官太顽固了,我还是奋不顾身地拉着你的手,陪你走完这短暂的一段路,宁愿错,也不愿错过。” 蓝琼一边说一边轻轻揉摸着白雁翔的耳唇。

 “还有十来个小时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离开了你,其实我的心也很迷茫,但我们要保持清醒,要认识我们眼前的路。”

    ………

      四个小时过去了,白雁翔的心情很紧张,他想离开这个悲伤的场合,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蓝琼借着月光看了看手表:“还待会好吗?时间还早呢,才十一点钟,你陪我再坐会吧,除了今晚,我们再也不会同时拥有第二个夜晚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很乱。”

      “我的心又何止如你呢,以后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起你的生命里我来过。我不要你深刻的记住我,记住我们的一切往事,只希望你偶尔敲响那埋在心底似乎暝忘的一个曾经和你一起走过的人,只希望你能偶尔想起我曾经对你温柔的笑容,记住今晚深情的月光。”

      白雁翔撩着蓝琼脸上被风吹下的几缕乱发,美丽温柔的姑娘就躺在自己怀里,像一朵绽放的芙蓉伸手可摘,但摆在白雁翔面前的是婚姻与家庭的选择,理智与爱情的较量,面对躺在怀里的蓝琼就像隔着一道铁窗,只能看见却不能拥有。最终,沸腾的情感终于被坚定的理智所熄灭。在白雁翔眼里,一个已婚男人是没有权利去爱上一个未婚女子,理智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心很疼,眼巴巴地看着爱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却是大山起火不敢救,火烧田螺疼在心。

      白雁翔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是的,人们分别的时候会想到相处在一起时是非常幸福的,一旦分别,总有一种依依难舍的心情,这也是人之常情。从此,你我虽在同一天地间,但却生活在不同的角落里。分别之后,我希望我们能够忘掉彼此,哪怕是做不到也不要太刻意,忘记过去是必要,有时是难免。把这短暂的相处就当是人生中一场闪眸而过的游戏。”

      “都说人生是一场戏,在这场游戏的追逐中你始终没有停过脚步,没有让我获胜的机会。以前我自以为自己什么都优秀,但是在这场游戏中我却是个失败者。”

      “恕我没有给你机会,如果我停住了脚步,或许我们会成为定局。说实话,你很漂亮、优秀,然而又那么温柔、体贴,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闸门,让泻洪淹没另一个家庭。如果有来生,我会来螺丝沟找你,我们相约在这座石亭里。”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会彻底把你忘掉,也许会加重对你的思念。总之,曾经的你只能放在心里,不再和任何人提起。虽然和你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来过我的世界。你的妻子不一定是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而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却又成不了你的妻子。都说生活是无情的,也许这就是生活,也许这就是人生。” 

      “前几天照相是你出的钱,我现在送给你,不能让你既跑腿又花钱,这笔钱不少,一两块也就算了。”白雁翔说着伸手去裤兜里掏钱。

      蓝琼抓住白雁翔的手:“今晚我心情不好,你不要说这些。谁又能理解我为拍这张照片的用心良苦,我想跟你拍张属于我俩的双人照,但又怕给你惹出是非,无奈,只能为了一个人才跟四十个人照在一起。我也很想和你坐在一起,抓着你的手,把脸靠在你的肩上,但是不由得自己,所以我选择了站在你背后的位置,悄悄地抓着你后面的衣,这样心里就觉得踏实些。”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坐在二排的中间位置呢,开始我就是站在第三排边上的。”

      蓝琼用手指轻轻地搋着白雁翔的鼻子说:“你真傻!你不坐到中间位置去学员们会放过你吗?他们会让一个师傅站在边上吗?”

      蓝琼说着坐起来,双手的手指交叉地搭在白雁翔的左肩,下颌靠在自己的手背上,贴近白雁翔的耳朵说:“你这人什么都优秀,就是不太注意自己的穿着,在这方面我真的有些放心不下。出门在外也要把自己打扮得时髦一点,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毛。”

      “是的,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很认真,但在吃穿方面却从不讲究。”

      “只可惜你是别人的,你要是我的人我会把你打扮得更帅气。我给你织了一件毛衣,以你现在的体形加大了些,防止今后胖一点也能穿,我真是瞎操心,还给你买了一套棉毛衫,入秋了可以作里衣服。我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袋子里,放在你的床头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其它也帮不了你什么。别忘了,回去把它装进你的包里去。唉!以后的事我也担心你不了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不能欠你太多了。”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也许是我前世欠你的。昨天,我们每个学员买了一封鞭炮,放在王小兵家里,明天你走的时候大家在码头上送你。明天,也许我不能到码头上去送你,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子,但我会躲在一个让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看着你,看着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会把你最后的身影埋在我的心底。”蓝琼说完趴在白雁翔的肩膀上失声疼哭。

 “我给你唱首歌好吧?”白雁翔为打消这种悲伤的气氛。

 “嗯,好的。”

      “亲爱的人儿,你不要把眼泪流,从此我俩分别以后,请你不要难受。世上有苦水也有美酒,看你怎样去追求,只要你勇敢地抬起头,幸福就在前头。亲爱的人儿,你不要把眼泪水……”白雁翔搂着蓝琼唱着唱着却再也唱不下去了,泪人贴着泪人的脸……

 月亮已经西斜,白雁翔抹着蓝琼脸上的泪水说:“我们回去了好吗?”

    “好的,明天你还要赶车。” 蓝琼掏出小手帕,声音哽咽的抹着泪。

      白雁翔搀着蓝琼的腰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出石亭,俩人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回首凝望这无情的石亭感慨万千,然后牵手朝山下走去。到了村背后,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他们不能同时进丫丫的家。白雁翔在村后的路上待着,由蓝琼先进村。蓝琼走去五六步,转身用深情的目光望着白雁翔,然后居然又猛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泣不成声,真是木桶爆箍不愿散,水到滩头不愿流。

夜已深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蓝琼跟白雁翔相互拥抱着,抑制不住的心在澎湃,能听到彼此“怦怦”跳动的心在加剧。在这条无人知晓的小路上,在这四目求助无望的凝视中,月光悄悄地笼罩着一对撕心裂肺的人……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十一、十二节,从毕业留影到石亭相约互诉衷情,白雁翔和蓝琼的爱情故事似乎接近尾声。无论蓝琼玩的是爱情追逐游戏,还是白雁翔打的是婚姻保卫战,最终走向何种结果,明天大结局揭晓!

       故事情节的巧合安排是写作技巧的表现。作者在十一节“毕业留影”中写的很成功。如照相人的到来,学员们照相时座位的安排,原来都是蓝琼的精心设计。待等白雁翔去照相馆取相时才揭晓迷底。 

十三、离别恨

    

      白雁翔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自从来到螺丝沟的这段时间里,白雁翔几乎每天同蓝琼相处在一起,她无时不在关心着白雁翔,突然离开,白雁翔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未断奶的孩子将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一样,但在不可改变的现实面前,白雁翔必须顺从残酷的事实,以力挽狂澜般的理智克制着自已的逆反心理。明天,明天这里的一切将随着白雁翔人去楼空,他双手反枕着头,望着楼顶的瓦面发呆,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

 雄鸡啼醒了东方的曙光,留不住的夜晚已经过去。蓝琼和蓝蓉已经在厨房开始生火做饭了,烧得“喳喳”着响的柴火似乎在催白雁翔起床,让白雁翔听着心里一阵阵发慌。

      学员们陆续来到丫丫的走廊里,等待着为师傅送行。为了不耽误赶车时间,白雁翔在蓝琼和蓝蓉她们那里匆匆吃过早餐准备立即动身。要带的东西都已放在门口,白雁翔跟学员们说:“你们都下去吧,到渡船码头上去等我,我马上就下去。”

      学员们带上白雁翔的行李去了河边的码头,唯有蓝琼还在隔壁的房间里磨磨蹭蹭。

      丫丫的父亲前天因耙地被耙齿锉伤了脚,冯婶陪他住进了医院。临走前不能与丫丫的父母告别,为感谢冯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和照顾,白雁翔伏在桌上给她留下几句感言。白雁翔搁下笔,欲离开房间的时候蓝琼走了进来,她那发红的眼圈告诉白雁翔离别的伤感。白雁翔情绪紧张,跟蓝琼说:“快走吧,大家都在码头上等着呢。”

 白雁翔说着走出房间,蓝琼叫住他:“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白雁翔站在门口犹豫了,他知道蓝琼要做什么。此时,白雁翔的理智已经崩溃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于是猛转身拥抱着蓝琼,实施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权利与蓝琼一阵狂吻……

 此刻间,俩人只是紧紧的偎依,分别之情在两双眼睛里交流,他们惊恐又慌乱,好像什么灾祸即将临头,白雁翔的心房在剧跳,蓝琼的嘴唇在颤抖……

  吻毕,蓝琼泪水汪汪地看着白雁翔:“三个月的期待,期待着我人生第一次初吻,我会把此时此刻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让它与我的生命同归于尽。你走吧,祝你一路平安,一生幸福。”

 蓝琼见白雁翔依依不舍的样子,催道:“快走吧!恕我不能到码头相送。”

      蓝琼挽着白雁翔走出房间,她站在楼梯上,万般不舍地松开了白雁翔的手,目送着他走下楼梯。白雁翔的脚步很沉重,彼此的心就像连着一根绳,每走一步,心就每紧一阵,他那踏着楼梯板的声音一阵阵撞击着蓝琼快要绷断的心弦……

      白雁翔来到渡船码头,看着学员们个个发红的眼睛心里一阵阵辛酸,特别是蓝翠萍和丫丫竟哭成了泪人儿。白雁翔没有在码头上留步,径直上了船。岸上燃起了鞭炮,震耳欲聋的响声和硝烟掩住了大家的悲鸣和眼泪。

船已离岸,白雁翔站在船上,举起手中的照片跟学员们告别:“大家请回吧!我会记住你们,记住你们每个人的模样!”

燃烧鞭炮的硝烟浓浓地弥漫着河边的码头,白雁翔轻唤船家快点摇桨,以尽快离开这悲伤的场景,他的目光在极力地搜寻,搜寻着蓝琼的身影。

船划出约一百多米的时候,白雁翔看到了蓝琼,她呆呆地站在村上头的路坎上与自己泪眼相别。白雁翔木纳地站在船尾,眺望着她那留盼的眼睛和那落寞的心……

伊人送别至江边,

恋恋离舟辞凤滩。

轻唤船家快摇槕,

万千思绪满山川。

 桨,在“吱呀吱呀”地摆动,划着往事,划着无奈,划着,离别愁。岸,越来越远,白雁翔望着蓝琼渐渐模糊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天际处,消失在情感的刑场上……

 

 主编评论: 

      《失落的记忆》十三节是白雁翔和蓝琼爱情故事的尾声。走了,白雁翔真的要走了!和蓝琼从石亭回来就晚了,又翻来覆去地想和蓝琼在一起的日子,早上连生火做饭的柴火都"喳喳"着响,催着他起床。“不要多想了白师傅,你头疼不?” 这节开头用心理描写的手法,再次刻画了主人公矛盾的心理。站在读者的角度,我也替白师傅揪心,落泪。

       一句“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白雁翔失控,给了蓝琼姑娘人生第一次初吻。  白师傅走了,带走了蓝琼的一颗心。结尾如若有《再见了大别山》的场面更惊叹!

        又回首,从第一节得知蓝琼的婚姻美满,“还做了县长夫人。”而白雁翔只能套着婚姻的“枷锁”痛心,感叹!人物塑造成功,故事情节平坦。

作家风采

刘会庆,男(1958—)苗族,湖南麻阳县人。小学毕业,务农。系省、市、县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任县诗词协会秘书长。2015年出版文学诗词集《红尘印迹》,2017年由“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峥嵘的岁月》,2018年由“团结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大父山之恋》,中短篇小说及诗词散文曾在多家刊物发表。

评论风采
肖万宝,男,河北省张北县人,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热爱文学。现任《全球华人文学社》散文小说主编,金牌作家。
主播风采

     


全球华人文学社寄语

       撑一支长篙,摇一叶扁舟,向着诗词歌赋深处漫溯,顺着空灵而清幽的方向,寻找诗和远方。走进《全球华人文学社》秋君文苑,就走进了文学的殿堂,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时刻都将触搏你律动的心弦!

      《全球华人文学社》全球的视野,丰润的人文情怀,期待你的联袂牵手,共舞华年!愿你惬意地遨游文学海洋,让书香沁入身体的每寸肌肤,让脚步丈量文苑的深邃。让丹心墨香泼洒生活的画卷,笔耕筑建温馨的城堡;让心潮澎湃的喜悦,铺垫我们最原始的人生轨迹!

 



征稿启事



投稿要求:

1,现代诗歌、古诗词、散文、小说及其各种体裁文学作品。古体近体诗词酌情成集收录。作品具有深度,须积极向上,弘扬主旋律,不涉及政治和宗教问题。

2、投稿作品必须为【原创首发】作品,提供精修的原文。对于来稿,我社编委会有修改责任。如不同意修改的作者,请注明。我们发稿时加注“尊重作者意愿,作品未改动”,文责自负。

(1)秋君社长:收稿微信c13860414992

(2)刘世荣常务副社长:收稿微信luishirong8129171、

(3)收稿信箱:651917320@qq.com




关于赞赏



赞赏声明:

1、作品平台推出七日内,阅读量达到100人以上,赞赏金额累积大于20元(含20元)予以结算,60%为作者稿费(需朗诵的作品,作者需打赏至少10元,赏金主播25%,作者35%分配),40%用于平台运转。阅读量不足100人赞赏金不予发放。作品自发表之日起7日后结算稿费,但取消关注或没有关注“全球华人文学社”公众号的作者,不发放稿费。稿费统一红包发放,超过24小时不领取的视为自愿赞助平台。结算之后的打赏,不再发放。

2、新作者平台推出作品,一周内阅读量超600人次,有效留言达到30条,另奖赏金10元。请达到要求的作者及时联系秋君社长,过后不再计算。

重要提示:

1、来稿须为原创作品,且作者须独家授权本平台发表(不同意原创独家授权,请勿投稿)。请勿一稿多投!

2、一周内阅读量不足100,请勿投稿!

3、不用主播朗诵的投稿作品,作者需为自己的作品打赏不低于5元;要求主播朗诵的作品,作者需为自己的作品打赏不低于10元。

 
全球华人文学社组织机构

荣誉顾问:王传璋   名誉顾问:郑国需   总顾问:张庆民   文学总顾问:车云侠   特邀文学顾问:睿博   顾问:于启松   总社长:秋君   常务副社长:刘世荣   总编:张健   文学总监:张裕合   精品创作总监:王百灵  

现代诗总编审:刘世荣

古诗词总编审:刘晓东  

新诗主编:秋君  流石  张健  雨禾  董亮

古诗词主编:刘晓东

散文小说主编:康业岭  肖万宝

编委会:秋君  刘世荣  张裕合  张健  康业岭  刘晓东  董亮  肖万宝

主播团:黎敏(团长) 文青  范华  淡雅  陈琳  锦鹏  秋君  爱百花(三语主播) 天使之翼   水晶   阿涛  琴儿

推广宣传部总监:孟杰  朱合民   部长:于启松  朱根华   干事:倾城之恋   非凡之恋   

策划美编部:秋君   冰  张朝钦(台湾)  潘小玲(香港) 





全球华人文学社

是一种鼓励 |分享传递友谊

点击下方”在看”,给我鼓励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