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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名诵 | 孙道临咏诵白居易《琵琶行》

 雷声 2021-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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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孙道临  雷声

作曲:顾冠仁

撰文/制作:雷声


天府成都。
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六月三日凌晨。
美女诗人薛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望到遥远的长安郊外曲江畔的梨花,一夜落尽成秋苑。在一片雪色茫茫中,她的情人——宰相武元衡,慢悠悠地朝她走来。开始,他浑身是白色的,走着走着,身上渐渐地变成了暗红色。
帝都长安。
还是唐宪宗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六月三日凌晨。
天还有没亮,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一队侍卫打着灯笼,簇拥着宰相武元衡去上早朝。刚出靖安坊东门,武元衡突然想起薛涛的一首诗:“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茫……”正在这时,街道两旁的树上,突然暗箭齐发,灯笼顿时被射灭,数名侍卫中箭身亡。十几名刺客越树而下,提剑直扑过来。一分钟后,唐朝著名宰相、诗人武元衡,横尸街头。  
同一时刻,御史中丞裴度,也在上朝路上遇刺,但侥幸保得一命。
明人不做暗事。藩镇势力声明,刺客是他们所派。不仅如此,藩镇势力又提出一个要求:罢免裴度,以安藩镇“反侧”之心。
顿时,朝野大哗。
作为宰相武元衡遇刺案的现场目击者,白居易被卷入其中。
那天早上,白居易上朝,就走在武元衡主仆后面。惊睹惨状的白居易义愤填膺,不顾自己从九品的身份,第一个站出来上书言事,亟请捕贼雪耻。
这一年,白居易43岁。母亲四年前去世,他刚丁母忧服满后补了一个从九品的东宫官不久。母亲去世前,他曾任翰林学士、左拾遗,是皇帝的近臣,向皇帝提建议,是他的职责。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个从九品的闲官,满朝官员对他的的上书不仅保持沉默,还以“擅越职分”之嫌,将白居易贬为江州司马。

司马,是刺史的助手,在中唐时期多专门安置“犯罪”官员,属于变相发配。

元和十一年(公元816年)秋天,白居易被贬江州已经一年多了。
一天夜晚,他到浔阳江码头送别客人。
秋夜,凉风习习,枫叶芦花,秋声瑟瑟,茫茫江水,倒映明月。
下马登船,白居易设宴为客人饯别,举杯欲饮,却因没有管弦助兴而遗憾。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
忽然,江面上传来清脆的琵琶声。
那琴声,铮铮铿铿,有一股京都流行的声韵。
久违了,京都声韵!
被贬江州,疾病缠身,白居易远离了都城的轻歌曼舞,繁华如梦,终年不闻丝竹之声,传入耳中的是声声带血的杜鹃啼叫,是夜深人静时的猿猴哀鸣,是荡荡悠悠的山歌村笛,使他悲伤加倍,难以排遣。
此时此刻,此景此情,听到久违的京都声韵,白居易怎能不心情激荡?
他,忘记了身边的归乡客;客,忘记了归乡路,主客二人让船夫寻着琴声划去。
靠近那只小船,白居易近前探问是何人弹琴。
琴声,停了很久,却没有人回答。
白居易让下人添酒回灯,重新摆起酒宴,再次邀请弹琴人。
千呼万唤,弹琴人才缓缓地走出船舱,她用怀里抱着的琵琶半遮着脸面。
白居易请琵琶女畅快地弹上几曲。
转紧琴轴,拨动琴弦,试弹几声,琵琶女未成曲调先有情。
琴声响起来啦。
那琴声,弦弦凄楚悲切,声音隐含着沉思,似乎在诉说着她平生的不得志;
那琴声,大弦浑宏悠长,嘈嘈如暴风骤雨;小弦和缓幽细,切切如有人私语;
那琴声,嘈嘈声、切切声互为交错地弹奏,就像大珠小珠一串串掉落玉盘里。

轻轻地拢,慢慢地捻,又抹又挑,琵琶女低着头弹个不停,初弹《霓裳羽衣曲》,接着再弹《六幺》,用琴声把心中无限的往事说尽。    

那琵琶声,一会儿像花底下宛转流畅的鸟鸣声,一会儿又像水在冰下流动,受阻艰涩低沉、呜咽断续的声音,好像水泉冷涩凝结而不通畅,声音渐渐地中断;又像有一种愁思幽恨暗暗滋生;此时闷闷无声却比有声更动人。突然间,好像银瓶撞破水浆四溅;又好像铁甲骑兵厮杀刀枪齐鸣。一曲终了,她对准琴弦中心划拨,四弦一声轰鸣,好像撕裂了布帛。

世界凝固啦。
东船西舫的人们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江水静的水波不兴平静如镜,月亮静的不忍移动,把俏脸映照在江心之中。
收起拨片,插在弦中,沉吟整装,琵琶女一副庄重的容颜,闷闷不乐地讲起自己的身世。原来,她是长安歌女,曾经向穆、曹两位琵琶大师学艺,如今红颜退尽,嫁给商人为妻。商人重利轻离别。上个月,他到浮梁买茶办货去了,留下我孤守空船,与冷清的秋月、凄寒的秋水作伴。更深夜阑,我常常梦到少年时的欢乐,梦醒后的泪水污损了粉颜。而如今,我形容憔悴,漂泊沉沦,在江湖之间流浪辗转。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琵琶女的经历,触动了贬谪江州的白居易。他请琵琶女再弹一曲,并撰写一首长诗赠送给她,题为《琵琶行》。
一曲弹罢,“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这是同情的泪,表现了诗人对被压在最下层的艺伎的理解和同情。
这是伤感的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灵呼应,使白居易不能不联想起他自己遭贬流落的命运。
在泪水纵横中,《琵琶行》结束了全篇。
掩卷枉然,余音萦绕。诵读诗篇,如见其人,如闻琴声,如历奇事,如闻其声,如感其情,不由地为琵琶女的命运感叹,为琵琶女掬一把同情泪。
唐宣宗李忱(810年-859年)酷爱诗歌,对白居易尤为敬重。他即位后五个月,七十五岁高龄的白居易不幸溘然长逝。唐宣宗不胜悲悼,一往深情,写下一首《吊白居易》:“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这就是不朽的白居易!

一首琵琶曲,两行伤心泪。社会的动荡,世态的炎凉,对不幸者命运的同情,对自身失意的感慨,这些本来积蓄在心中的沉痛感受,白居易都倾于诗中,都倾泄在琵琶曲的美妙和歌女的凄凉身世中。《琵琶行》之所以能响彻千年,正是这种悲剧美的力量。
“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白居易不仅是诗人,更是一个铁肩担道义,巨笔写良知的勇士。他把目光投向了田野,他看到了人民在饥饿的死亡线上挣扎;他把心灵融进了土地,他体察到了人民耕田种地的艰辛;他把悲悯送给了穷人,他把忏悔留给自己,他的诗歌见证了一种苦难的命运,折射出一个肩负社会责任的正直作家的心灵光芒。
在《琵琶行》中,白居易是一个琵琶欣赏者,一闻琵琶声,间接突出琴声的美妙,移船邀相见;二闻琵琶声,诉沦落,相逢何必曾相识;三闻琵琶声,乐声悲戚,泪湿青衫。一个文人骚客,一个天涯歌女,因为命运,因为音乐,让他们共同演绎了一曲千古不衰的知音绝唱。
悠悠江水,瑟瑟秋风,清冷月夜,飘飞荻花,永远记住了1200年前发生在浔阳江畔这个美丽而忧伤的故事。
在那个不朽的秋夜,白居易踏着湿漉漉的诗行,平平仄仄地走着,一路洒下的两行滚烫泪水,沾湿了历史的脸庞,永远都无法抹去!
逝水流光,白居易秋夜江头送客,早已成为历史的陈迹。而今,九江江畔的枫叶荻花,似乎还在瑟瑟的晚风中,低诉着“开元法曲无人记,一曲琵琶说到今”。
(2020年5月16日写于大都锦湖园)

琵琶行并序 / 琵琶引——白居易(唐)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明年秋,送客湓浦口,闻舟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于穆、曹二善才,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于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
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
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朗诵者简介:

       孙道临,原籍浙江嘉善,1921年生于北京,中国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导演、朗诵艺术家,多次获国内外电影艺术大奖,历任中国电影家协会理事、顾问。20071228日,在上海逝世,享年86岁。

  孙道临幼年时代生活在一个知识家庭。1938年入燕京大学哲学系学习, 1943-1944年先后加入中国旅行剧团、国华剧社、南北剧社,演出过话剧《雷雨》、《日出》、《家》、《茶花女》等,并导演《青春》一剧。1948年入清华影片公司,演出了黄宗江编剧的《大团圆》。1949年,孙道临参加了上海远东影业公司《大雷雨》的拍摄,并在昆仑影业公司完成《乌鸦与麻雀》一片的拍摄。此片获文化部1949—1955年优秀影片评奖中获个人一等奖。后任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导演。先后主演 《渡江侦察记》、《家》、《不夜城》、《永不消逝的电波》、《早春二月》、《李四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等十余部影片,塑造了各种鲜活的银幕形象。1984年后孙道临自编自导影片《雷雨》、《非常大总统》,并饰演男主角。1992年执导《继母》。2001年,80岁的他导演的电影《詹天佑》,荣获中国电影“华表奖”最佳故事片奖。

  孙道临曾改编过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蒂的《呼啸山庄》,翻译演出过《疯狂奇谭》,翻译出版过美国女作家丽莲.海尔曼的电影剧本《守望莱茵河》等。

       孙道临出版有诗歌散文集《走进阳光》、盒带《唐诗欣赏》等。

  孙道临还是一位出色的译制片配音大师。他台词处理吐字清晰、音色优美、语言准确、感情丰富,他为《王子复仇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基督山伯爵》等二十余部外国影片配过音。特别是1958年他在《王子复仇记》中为王子哈姆雷特配的音潇洒、俊逸、高贵而绝无媚俗气,堪称银幕经典,其配音成了当时演艺界训练口音的标准教材,甚至对全国人民从此以后的说话腔调产生了潜在的影响。

  孙道临热心推动群众性朗诵活动,耄耋老人还担任着中国朗诵协会会长一职。

作曲家简介:

顾冠仁,1942年生于江苏海门,1965年肄业于上海音乐学院,历任上海民族乐团团长、艺术总监,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副会长,现为上海市广播影视艺术创作中心签约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民族音乐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荣誉会长。
顾冠仁的作品既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又有强烈的时代气息。主要作品有:琵琶协奏曲《花木兰》、《王昭君》、合奏《东海渔歌》(与马圣龙合作)、《春天》组曲、《星岛掠影》、《将军令》、《大地回春》、《梅花引》、《在那遥远的地方--西部民歌主题组曲》、《可爱的玫瑰花--西部民歌主题组曲II》;

顾冠仁还活跃在民族乐队的指挥舞台上,先后指挥台北市立国乐团香港中乐团新加坡华乐团澳门中乐团,成功地各种类型的专场音乐会,还指挥上海民族乐团完成了各种重要演出任务。

作者简介:

       雷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开始文学创作和从事新闻工作,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1989年出版新闻学专著《新新闻体写作》一书,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周谷城为该书题写书名;1990年北京亚运会撰写的通讯《如烟的梦后,是黎明》,获得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并被收入亚运文献集《亚运在北京》一书;1994年,撰写9集电视片《康居》,北京市委、市政府颁发荣誉证书予以表彰;2013年,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其大型摄影散文集《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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